“往后要是你再在人前唤我粉团儿,我就挠你痒。”她笑吟吟地道。
他果然吞了口口水。
卓三娘看着他这样,又忍不住想笑了,眼神不自觉温柔起来。“其实你只要一根手指头就能把我从京城头弹飞到京城尾的。”
“那也要我舍得呀!”他冲口而出。
话声甫落,两人忽然都呆住了,而后不约而同悄悄红了脸,一个无措地抬头看天,一个则是假装落了东西到地上。
半晌后,连远处的兵卫和暗处的暗卫都急到快挠墙——
侯爷,您到底还要不要跟小娇娇一起玩耍了?
……短短两日休沐您已经用掉一天了,今儿再无半点进展,恐怕连坐在皇宫金銮殿龙椅上的皇上陛下都要收您的假,改扣您的俸禄啦!
为了他的“追妻大计”,两日来动员了不下千名属下,昨日三百名关北侯府府兵自京城至乡间沿途清场,十名暗卫暗中保护,主子更是提前就以“关北山寨寨主”的身分,颁下绿林诫帖,通令大盗小匪,退避百里外……林林种种的布置,就是要确保卓家小娘子能快快乐乐出门摘菜,平平安安满载回家。
到了点儿,就连那些个假意挽着篮子摘野菜的乡间妇人,也是金羽卫里其中一支的女卫所扮,营造出一派天下太平大家一起采菜去的安乐景象,并且在最适当的时机悄然退场,让主子来。
今儿也是,想看热闹的银甲卫统统都被赶走了,换上的京城九门戍守全成了侯爷掌管的金羽卫兄弟,亲自搬一大一小石头来的还是金羽卫副指挥使。
……主子呀,大家伙儿这么齐心协力,不就是为了盼您能早日“迎娶娇妻,洞房开荤”吗?
结果现在连小嘴儿都没亲上,就一副“心中小鹿乱撞哎呀好慌该怎么办”的模样,看得属下们急得唇边都快起燎疱了。
高高的城墙上,完颜猛再也憋不住了,随手捏碎了一小块柱石就往底下雷敢的方向射去——
是不是男人啊,还不快点扑倒?
果不其然,还是兄弟最可靠,雷敢敏锐的听见了破风而来的凌厉“暗器”,虎眸掠过赫赫杀气,紧窄箭袖下的大手聚掌成刀,以雷霆之势挥碎了那块小石,口中疾喊“当心!”
卓三娘莫名其妙就被猛虎扑羊地重重压倒在地,当场岔气,险些命断于此!
“咳咳咳咳……重……重死了……起开……”她的肋骨啊……肺啊……雷敢才刚刚感觉到怀里小人儿的玲珑娇嫩、软玉温香,心神一荡,都还来不及做出其它登徒子的行止来,就赫然发现身下的小粉团儿……
晕了?
城墙之上,眼力极好的完颜猛看到这一幕,下巴都掉了。
居然不是把人做晕……咳,而是把人压晕的,这阿敢兄弟也算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噗哇哈哈哈!”
只是完颜猛也笑不了多久,当晚就被怒冲冲上门的雷敢揍了个乱七八糟,只能认分地捂着黑圈眼儿任由他扬长而去。
“谁叫你也是帮凶,哈哈哈哈哈!”定国侯夫人风珠衣在一旁娇笑不绝,幸灾乐祸。
第5章(1)
美淑人之妖艳,因昤睐而倾城。扬绰约之丽姿,怀婉娩之柔情。
超六列于往古,迈来今之清英。既惠余以至欢,又结我以同心。
交恩好之款固,接情爱之分深。誓中诚于皦日,要执契以断金。
张华。《永怀赋》
当卓三娘悠悠醒来的时候,脑子还有好半天的浑沌模糊茫然,直到胸口传来阵阵剧痛,她才隐约记起了自己当初是怎么晕过去的。
“别动!”一个焦灼的低沉嗓音在她身畔响起。
她艰难地转过头去,雷敢英俊粗犷的脸庞面带苍白忧惶,目不转睛地直直盯着她,嘴唇紧抿成了严肃而紧张的细纹,大手紧紧握着她放在床侧的小手,隐约有丝颤抖。
他……在害怕?
“你,胸肋有些伤着了。”他舔了舔发干的唇瓣,喉头发紧,愧疚又沮丧地低语。“……对不住。”
若不是他想要在她面前展露英雄威风,令她对自己好生钦佩倾慕,也就不会出现这种压坏了小粉团儿的弥天大祸了。
雷敢心乱如麻,手足无措,只觉自己打从七岁落草横行绿林以来,从来没有这般笨拙败事过,头都快抬不起来了。
她怔怔地凝视着他,半晌后,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活似挨了一记重重闷棍,脸色越发惨白。
完了,粉团儿定会恨得他狠了,往后再也不会愿意同他说话,跟他好了……
“有吃的吗?”她轻声问。
“……”他呆滞了一下。
“我饿了。”她明亮清澈的眸子望着他,声音低微,一本正经。“而且越饿越痛得厉害,如果填饱了肚子应当会好些的。”
他还在恍神,傻傻地看着她。
“是不是不想负责了?”她嘴角弯弯,表情严肃。
“我负责!”雷敢瞬间回过神,脸庞亮了起来,大手猛地攥住她的双手。
他手劲儿太大,握得她暗暗痛嘶了一口气,可面上却不敢显露丝毫,免得又引得他捶胸悔愧,并努力对他挤出温和柔软的笑来。
雷敢痴痴地注视着神色樵悴却笑容轻浅好看的小粉团儿,胸间心口充盈着对她满满的喜悦。
粉团儿非但不嫌弃他是个不识几多字的大老粗,还不见怪他每每好心办了坏事,就连今日惨被他压伤了肋骨,她也没有半句怨慰愤恼……
——老子一定要娶她回家!绝对!
卓三娘看着他紧握拳头,满脸激愤到有些扭曲的模样,下意识吞“口口水,觉得背后莫名一抖缩。
不一会儿,热腾腾一桌席面就摆得她榻前长案上满满都是,鸡鸭鱼肉色香味美,令人食指大动,不过倘若别每道菜都有盆儿大的话就更好了。
她哑口无言地对着他大手托着的那一面盆鸡汁汤饼,鸡汤金黄,细饼儿看来弹牙适口,炖得嫩嫩烂烂的两只鸡腿几乎要化在里头。
“该不会都是要给我吃的吧?”
“那当然,你这么瘦,得好好补补才行。”雷敢殷勤地夹起了一大串细饼儿,兴奋得手都有些发颤了。“来,张口。”
“我,我还是自己来吧。”她清了清喉咙,有些尴尬地道。
“不成,你还伤着呢!”他神情坚定。
“我伤的是肋,不是手。”她固执地夺过盆子,却在接手的刹那被那沉甸甸的重量压得手一坠。
雷敢伸手稳稳托住了盆儿,眉眼笑咪咪的。“还是我捧着吧。”
“……下次可以用小碗吗?”她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
“我们侯……我们府中只有大家伙,没有那种娘里娘气的尺寸。”他小心翼翼地捧着盆儿递到她面前,嘴里仍不忘关心叨絮。“你通身上下没几两肉,只怕刮阵大风就能把你吹跑了,要是像我一样,每日一顿吃三大碗饭,干掉几盆儿菜,保管你身子也能壮得跟牛一样。”
“小女没本事,就不跟你比了。”她嘴角抽了抽。
还一顿吃三大碗饭,干掉几盆儿菜咧……先不说她的胃有没有可能胜任这个艰巨的活儿,就是家中的钱袋子也禁不住这样的胡吃海喝,这位大爷还真是饱汉不知恶汉饥,纯粹说凉话刺激人的是吧?
“你放心,只要你嫁……”他被她狐疑的目光一瞟,连忙心虚地改口道“我是说,你在我府里养伤的期间,我必定日日替你进补,帮你把胃口养大,好教你壮实起来,往后怎么被压也不怕受伤了,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