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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吟诗来作对 page 23 作者:蔡小雀
    “我都听三娘的意思。”他露齿一笑,雪白的牙齿看在卓老爹眼里根本是亮晃晃的炫耀和得意。

    “走走走,见你就心烦,老夫要睡了。”卓老爹恼羞成怒地挥挥手,像赶苍蝇似的嚷嚷,随即气咻咻地一头钻回后院。

    “伯父睡好啊!”他笑嘻嘻地喊了一声,却听见自后院方向隐约传来像是什么绊倒的声音,立时改口,“伯父走好啊!”

    雷敢心情愉悦地起身,大手摸着下巴,面上笑容消失转为深沉思忖,而后对空轻弹手指。

    “主子。”一个黑影倏然出现在他面前,恭敬跪下。

    “派几名兄弟护好我岳父。”他再不嘻皮笑脸,浓眉微蹙,眼神深幽。“还有,让人盯着赵砚,尤其是他妻子,明知自己夫婿正纠缠着前未婚妻子,却还能按兵不动,这太反常了。”

    司马白那个老狐狸养出的嫡亲爱女会有多单纯善良贤慧?

    除非,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无暇腾出手来整治她这个不着调的夫婿,和理应被她视若眼中钉的粉团儿。

    对比近日收到各封疆大吏、中郎将及郡守的种种异动线报,雷敢眸中精光乍绽——

    第9章(1)

    夫何姝妖之媛女,颜炼烨而含荣。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

    余心悦于淑丽,爱独结而未并。情罔写而无主,意徙倚而左倾。

    昼骋情以舒爱,夜托梦以交灵。

    蔡色。《检逸赋》

    也不知道最后父子俩是怎么解决争议的,但心下惴惴的卓三娘还是在翌日的朝食长案边看到了雷老爷。

    中年英气大叔脸色诡异得很平静,甚至还在她落坐的当儿,抬头对她笑了笑。

    害她背后寒毛直窜,定了定神才恭敬地回以一笑。

    雷敢则是从头到尾热切欢喜地盯着她,好像她才是他迫不及待想吞吃入腹的菜。

    卓三娘开始后悔昨日气冲冲离家的举动了,尤其雷家此刻气氛诡谲,自家爹爹自昨儿到今日也肯定是孤独老人守着一口冷灶……怒气褪去的她,悔愧开始一波波涌上心头来。

    再恼火,也不能真把爹爹丢着不管哪!

    “那个,”她食毕了一小碗饭后,悄然无声地收箸,对着正大杯酒大块肉的雷家父子道“多谢贵府昨日容我作客,三娘十分感激,如今左右无事,我也该告退归家了。”

    “什么?你怎么就要走了?”雷敢一口饭梗在喉头,慌乱地急忙咽下。“不是说好多住几日的吗?这、这才过了一夜呢!”

    好不容易粉团儿愿意跟他回家,他都还没好好趁着月色在她窗外吟吟诗啊作作对啊什么的,她怎么能就走了呢?

    人家阿默可说了,男子汉不能满脑子只想着肉,还得跟心爱的伊人有那个……

    嗯,心灵交流,这才叫“妇唱夫随”。

    阿默还说,粉团儿既是读书人,肯定最爱听那些湿呀干呀咿咿啊啊的文儿,所以让他这七八日忙着在皇宫里排兵布阵搞东搞西的时候,好好跟皇帝求教几首。

    他可是冒着被皇帝指着笑了大半天的羞愧感,很不简单才背会了一首“斑鸠”的。

    ——与此同时,皇宫里的皇帝打了个大喷嚏,揉了揉鼻子后忍不住自言自语“唔,也不知阿敢小子那首“关雎”背得如何啦?”

    见雷敢眼巴巴儿地望着自己,黑亮亮的虎眸好似泪珠子都要滚出来了,卓三娘吞了吞口水,竭力抵抗着那无辜可怜兮兮大狗般的恳求眼神……

    “哼,没骨气!”雷老爷看着自己这不争气的儿子,恨恨地把一只烧鹿腿嚼得喀啦喀啦响。

    “侯爷,”她顿了顿,在他眼神“逼视”下只得改口。“阿……敢,我想我爹爹昨夜至今定是心神不宁,恐怕也无心茶饭,如果我今日再没回去,他可能今晚连睡也睡不着了。”

    听听!人家这才是孝顺好娃娃呢,哪像他生的这只狼崽子——

    雷老爷忍不住露出欣赏赞许之色,随即又想起自己和卓老酸才的“不共戴天之仇”,赶紧埋头大啃手上的烧鹿腿去了。

    “你放心,我今早已经让人帮卓伯父送一整席酒菜去了。”雷敢黑眸一亮,笑嘻嘻地道“化与楼的,一席五片金叶子,保管伯父吃得满嘴流油……呃,我是说,伯父定能吃得好的。”

    “我爹爹的性子执拗,且又在气头上,怕是连一口菜都不会动的。”她眸底隐约有些无奈。

    “就是就是!”雷老爷忽然放下啃了大半的烧鹿腿,终于找到知音似地激动愤慨起来,比手画脚道“说起你那个爹呀,看着没几两肉,没想到一身骨头和那张嘴巴可硬了,噎死人都不用拿刀拿枪的,老子当年可吃够了他的苦头,哼哼,要不是老子答应了我家阿娇不胡乱杀人,早一刀子劈了他了。”

    “阿爹!”雷敢脸都黑了。

    卓三娘满眼错愕。“雷伯伯,您、您说什么?”

    “难道你爹没跟你提起过,当年他曾经被我关北寨“请”到山上当教习夫子,却教不到半个月就翻脸跑路走人了?”雷老爷想起此事恨得咬牙。

    老酸才跑就跑,临走前还赌咒了他一大篇,这仇他记死一辈子!

    “爹啊啊啊啊……”雷敢对粉团儿苦苦隐瞒多时的“山寨土匪过往经历”竟一朝被亲爹揭破,他霎时悲从中来捶胸顿足,只差没有哀号怒吼嚎叫出声了。

    卓三娘不敢置信地瞪着眼眶赤红又隐露恐惧的雷敢,脑子嗡嗡然,一时全懵了。

    她脑中空白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转望向一脸悻悻然的雷老爷,迟疑又艰难地开口。

    “您……就是十年前抓了我爹上山的那山大王?”

    那可是她爹爹毕生最不愿回首、最不堪记起的黑暗“惨事”……

    “正是老子。”雷老爷得意洋洋地一拍胸膛。

    雷敢则是眼前发黑,面色发灰,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的粉团儿,他的小媳妇儿……要成泡影了。

    “粉团儿,三娘你、你听我解释——”高大魁梧精力强健的雷敢此时此刻像是被风雪打蔫了的菜苗子一样,萎靡不振又惊慌惶然失措,结结巴巴地对着她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事情是……是……是……”

    相较于雷敢的慌乱,卓三娘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脸上面无表情;会面无表情是因为,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和反应才好。  犹记十年前,爹爹在出外访友后消失了大半个月,待回来后却是胖了一大圈儿,并且一回到家门就活似渴死鬼投胎地灌了两大壶茶水,稍稍歇口气后,便气急败坏跳脚地直骂了两个时辰不停口——

    ……什么山寨上天天野味大肉地狂塞,是拿他当彘喂吗?

    ……什么想他堂堂一个教习夫子,竟被个成天摸鱼上树活脱脱猴儿样的竖子整得满山滚,真真斯文扫地,师德无踪,连孔圣人都要为之大哭。

    ……什么像那一对蛮横顽劣得无可救药的父子,也无怪乎家中主母早早弃暗投明、离山远遁他乡了。

    当时才六七岁的小三娘为何会字字句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她打从出生以来,还从没见过温吞文弱的爹爹会有这么、这么……生猛狂躁的一面,是以印象深刻至极。

    ——原来雷伯伯和阿敢,就是爹爹口中碎碎叨念痛骂了两个时辰的“蛮横顽劣无可救药父子档”。

    哎……这都是怎样的一段孽缘哪?

    她满脸苦恼,可偏又满怀的莫名心虚,以及嘴角那总是管不住频频想逸出的噗笑感又是怎么回事?

    “粉团儿——”

    卓三娘伸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低头努力调整了一下哧哧发颤的气息和抖动的肩头,直到稍微比较平静才抬起头,眸里水光洼洼——泪花乱闪是给憋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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