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会记得转告他。”晴雪默默低头吃饭,不再接话,暗自希望母亲不要又把话题绕到她身上……
可惜天不从人愿,耿母心中关于孩子们的回忆齿轮一旦被触动,就一定要转到底。
“还有你呀!当年要不是宇星当你的数学家教,你T大外文系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考上。”
那个姓唐的男孩简直是数理白痴的晴雪的救世主。当年高三的哥哥耿霁,看到乖乖去补习班的妹妹那令人瞠目结舌的高一上数学成绩,知道自己没耐心也没时间教,只好死马当活马医,找了升大学已十拿九稳的班上第一名--唐宇星,来抢救妹妹惨不忍睹的数学成绩。
没想到晴雪这只数学死马还真被唐宇星给医活了。
不仅如此,晴雪数学成绩有起色,信心也跟著来,成绩从此突飞猛进,高三指考顺利考上心目中的第一志愿T大外文系。
多年后耿母回想起来,都还暗自庆幸当年大胆聘请还是高三生的唐宇星当女儿的家教,这可说是改变女儿一生的决定。
不过,说到这里……
“你都当了宇星T大的学妹,又进了同个社团,怎么那时候都不跟人家交往看看呢?”
“妈,我跟学长一直都只是朋友啦!不要讲得好像我们有什么可能一样。”
没有才怪!
耿母翻个白眼。
她一路看著这两个孩子成长中的蛛丝马迹,再加上儿子耿霁不时提供的情报,她不相信女儿和那个高帅沉稳的男孩之间一点火花都没有燃起过。
算了!往事休提,耿母决定展望未来。“以前的事那就算了。你今年也三十了,该考虑认真找个对象了吧?”
“妈,我今年是二、十、八,现在没有人在算虚岁啦。”晴雪第一万次纠正母亲异于常人的年龄进位法。
“我就是算虚岁的。”耿母不容质疑。“到你这个年纪,再不好好考虑自己的终身幸福,以后后悔就来不及了。”
唉!想她也给女儿生了个不是太差的外貌,心形脸蛋上的一双眼睛又大又明亮,加上完全拷贝自老妈不画而黛的柳眉跟小巧挺直的鼻梁,笑起来唇边还有两个小梨涡,组合起来虽然不敢自夸天仙绝色,但甜美可喜是绝对无庸置疑的。可为什么都到了二十八岁了也不见她交过一个男朋友?每天下了班就只会往家里窝,这教身为母亲的怎能不操心?
“妈……”晴雪一脸求饶。
女儿的心思,身为母亲的多少能猜到几分,还不就是跟那个姓唐的男孩有关。
“小雪,妈妈只是希望你能早点找到自己的幸福,如果有哪个人让你挂心,要问问自己心里的声音,不要迟疑不前啊。”耿母没说破,留给女儿自行去参悟。
晚饭过后不过七点半,离出发接机的时间还有大约一个半小时,耿晴雪便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坐在窗边的木质平台上,抱著大熊玩偶,一直盯著窗外发呆,试图从纷乱的脑中理出个头绪。
从今天早上开始,蛰伏在她心底的那抹高瘦英挺的影子好像被以他为名的咒语召唤出来,在她脑中萦绕不去,让她静定已久的心湖掀起一阵又一阵涟漪,旁观者的鼓噪更让她原本就纷扰的心更加紊乱。
怎么好像每个人都认定她喜欢他,或是他们应该在一起?
她承认唐宇星对她而言确实是一个特别的存在,没有别的异性朋友可以取代他在她心里的位置;但,就连她自己也不晓得该怎么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更何况他已经离开她的生活圈这么久了……
但你们一直保持著联络,不是吗?
心底突然有个小小的声音说。
那只是好久不见的朋友间的问候而已。
另一个声音马上反驳。
只是这样吗?那你现在的烦躁是怎么回事?
小小声音质问著。
我不知道!一定是今天大家都逼问我,太烦人了!
另一个声音带点恼羞成怒的。
可是,你很喜欢他吧?
小小声音说。
他一直是我的好朋友,我当然喜欢他啊……
另一个声音逃避著。
那如果,你发现他对你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呢……
“啊--我不知道!不要想了不要想了!”晴雪把头埋在软乎乎的熊头后大叫出声。
一阵发泄过后,她对著大熊玩偶忽然失笑出声,觉得自己刚刚的内心小剧场很无谓。
她不需要烦恼那些事的,再怎么说他都要回美国生活,回台湾出差的半年期间,他们可能碰不上几次面,半年过去,他们都会回到各自的生活之中,一切照旧,他们还是天各一方的老朋友。
对!就是这样!她只要整理好此刻浮动的心绪,好好的把这趟接机任务完成,然后就像以前一样,跟这个好久不见的老朋友见见面叙叙旧,这样就行了。
下定决心后,晴雪抬眼看了下书桌上的时钟,瞬间杏眼圆睁。
居然八点半了,她打算九点出门的。
“快点快点,简单打扮一下就好了。”
一边自言自语,她坐到梳妆台前,简单地上了点蜜粉,再轻扫粉色颊彩,最后以有润色效果的护唇膏作结;她肤质不错,如此的一点妆扮就已让她容光焕发。
晴雪又动手整理了一下俏丽的及肩短发跟斜刘海,再次检视身上的外出服是否跟现在的妆容搭配,然后看向镜中的自己。
“很好,耿晴雪,这样就行了。”她点点头,似乎在为自己加油打气。
八点五十五分。晴雪再度确认时间,然后拿起车钥匙、手机跟钱包丢入红色小羊皮斜背包,将包包甩上右肩,打开房门从二楼小跑步到一楼玄关,正想开门,门却应声而开,原来是耿父正好到家。
“晴雪,这么晚了还要出门啊?”耿父有丝惊讶。
“嗯。帮哥哥接宇星学长的机,接完就回来。”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耿父微一挑眉,但没多表示什么,只道:“开爸爸的车去吧,你那辆小车上高速公路危险。”说著便掏出车钥匙塞到女儿手上。“这么晚了,开高速公路要小心,接到了就早点回家。”
“好,谢谢爸!那我出门喽。”
晴雪把父亲的BMW从车库中开出,不到十分钟,车子已经在国道一号上奔驰了。
晚上九点多的国道一号,仍有一些科学园区刚下班的小客车加入,偶尔还有几辆国道客运或大货车穿梭其间,但车行还算顺畅。
在夜色中不断后退的路灯,悄悄将她的思绪带回过去。
上次跟学长见面,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对了,大概是一年半前吧,他跟哥哥趁著美国圣诞假期一起回台湾,他来家里吃了顿饭,然后哥哥提议一起去市区走走,结果他们三人到了市区,哥哥就不知跑去哪里,只留下他与她,在河畔散步了两个小时。
学长真的好奸诈喔。
每当她觉得他在她心中的身影快要淡去时,他就会很适时地让她想起,原来他在自己心里仍然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他赴美七年,回来的次数不超过四次,但那几次短短的会面,还有偶尔网路传来的讯息与越洋明信片,就像一条透明丝线,将他们两人轻轻系住,即使相隔千山万水,牵绊却总不断。
打开那道以他为名的心锁,属于两人的共同回忆便如潮水般涌入晴雪心头,淹没了那七年的荒芜,重新润泽她久疏照护的心田,还有深埋其下的情感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