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搭!
一大滴雨水忽然撞上挡风玻璃,拉回晴雪漫游的思绪,接著,一阵倾盆大雨突地倒泻下来,模糊了前后左右的路况。
她连忙打开雨刷,并试图将车速慢下来,但雨势实在太过凶猛,除了前车车尾灯的点点红光外,其余什么都看不清楚。
不知道这样她会不会迟到……
就在此时,对向车道的大货车突然打滑,整辆车失速向前方的分隔岛飞撞过来,黄澄澄的车头灯在大雨朦胧中划出一道狠恶的弧线。
来不及了!
大货车车头无情地撞碎中央护栏,车在内线道的晴雪想闪避,车尾却无法控制地往左飘甩,车身斜斜撞上护栏,一路前冲直到撞上大货车--
大雨声。
雨刷仍旧运作的刷刷声。
还有……谁在说话?
“学妹!她看起来没有外伤,你先护住她的内脏跟脑部。”一个陌生的男声。
“展翼学长!她快昏迷了,我们必须赶快让人将她送医!我维持不了太久!”一道慌张的女声。
“我知道,我正在试!”男声似乎带著怒气。“可恶!为什么还没交接就溜走了!我没见过这么不负责任的守护天使!”
然后,晴雪的意识陷入一片黑暗。
第2章(1)
这里是哪里?
耿晴雪环目四顾,周围尽是雾气蒸腾,什么也看不清楚。
“哈啰,有人吗?”她开口探问,回答她的只有自己的回音。
她慢慢往前走了几步,双手小心翼翼地摸索著,忽然触到一个冰凉的平面,指尖沿著平面往下,抚上一小段隆起后,发现了一个握把,她心一横,将握把拉开——
雾瞬间散去。
这,不是爸爸的黑色房车吗?
定睛一看,晴雪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空旷笔直的大马路上,路两旁一片荒芜,刚刚打开的门,原来是父亲车子的车门。
“晴雪,快上车。”不知从何而来的娇嫩女声在晴雪耳畔响起。
“你是谁?”她四处张望,没看见任何人。
“快上车!他们发现你了!”
女声急急催促,晴雪回头,看到几个人影从不同方向朝她狂奔过来,情势不容她细究,赶忙跳上驾骏座,关上车门,车子一发动便冲了出去。
“我该往哪里去?”
晴雪惊恐地发现有人正用力地拍打车身,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跟著她的车速。人类怎么可能跑这么快?!
“别慌,过了前面那道拱门他们就伤不了你。”女声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去那里等他,沿著路走到底就是了。到了那里,你就会知道该做什么。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保重!”
“等等!你说的‘他’是谁?”
再没人回答她,只有窗外拍打车身的人影仍紧紧相随,而前方高耸的白色拱门已经在望。
晴雪一咬牙,将油门踩到底,终于在冲过拱门那一刻甩脱那些纠缠的人影。
以著原有的车速,第一个岔路口很快就出现,眼前开展出的景色勾起了她的印象,她忍不住踩下煞车,没继续往前开。
这里,似乎有件她该完成的事。
唐宇星在机场苦等了近一小时,才接到耿霁的通知。
他马上拦了辆计程车去医院。医院距机场不远,四十分钟后他抵达急诊室门口,远远瞧见耿父耿母一脸忧心地跟在护理师身后,他立刻快步跟上询问。
“耿伯父、耿伯母,小雪现在怎么样了?”
耿父见到唐宇星,脸色微微一沉,对妻子示意后,便先行跟著护理师离去,留下耿母向他解释。
“小雪昏迷了,医生刚刚帮她照完脑部断层扫描,说是……说是颅内有出血的现象,要紧急动手术,我跟你耿伯父现在就是要去签手术同意书。”
唐宇星一时间没了声音,不愿意相信自己听到的。
耿母又道:“她一点外伤都没有,可就是撞到头了,躺在病床上像个洋娃娃似的,不管我们怎么叫她都没有反应……”说著说著哽咽得无法再往下说。
不久,耿霁也从客户那边赶来了,正好赶上晴雪进开刀房的前一刻;耿家人与唐宇星目送意识昏迷的晴雪被推进开刀房。
看著毫无生气躺在推床上的晴雪,唐宇星觉得仿佛有一双尖细的爪不断戳刺著他的心脏,让他快要无法呼吸。
手术室的门重重地阖上,“手术中”的指示灯亮起。
“耿伯父、耿伯母,对不起。”唐宇星忽然走到耿父耿母面前,表情严肃地鞠躬道歉。“这都是因我而起,我会负起所有责任。”
“爸、妈,其实是我的错!这主意是我出的。”
耿霁也良心不安地跳出来,伸手想扶起唐宇星,他却固执地不肯起身。
“好了,别争了,不是谁的错。”耿父温和但威严的声音响起。“明天还要上班,你们早点回去休息,这里我们守著就好了。”
“伯父,请让我留下,我想等小雪出来。”不然他的心怎样都无法平静。
“我也是。”耿霁也是一样的心情。
“好吧。”耿父不再多言,他相信孩子们自有分寸。
这一夜,再没有人有心情交谈。夜,仿佛无止尽……
轰隆、轰隆、轰隆……
一阵规律的隆隆声突然进入唐宇星的感知中。
感觉仍有些疲倦,他缓缓睁开眼,往四周扫视一圈,发现自己在一列火车上。
他在这里做什么?
想耙耙头发,却发现自己的头发变得异常的短,再看到躺在脚边的墨绿色旅行袋,不知为何,他忽然明白了过来。
今天是他下部队后第一次放假。
他的老家在新竹,却偏偏分发到了台东当兵,周五晚上一放假,只能搭夜车回家,在火车上睡了一晚,难怪感觉有些疲累。
沐浴在晨光中的街景渐渐熟悉了起来,不久,火车停靠在那座故乡的车站。
他背起军绿色旅行袋,一身便服轻装走出检票口。
“宇星学长,早安哪!”一声很有朝气的问候,让他惊讶地抬起眼来。
“小雪!”那张思念的笑脸才映入眼底,他便感觉唇角不受控制地上扬。“你怎么来了?”
晴雪笑而不答,剪得短短的发衬得心形脸蛋上那双笑弯弯的眼与唇边那对小小笑涡更加抢眼,看得他目眩神迷。
出于一种自己也无法解释的情动,他长手一伸,将那个甜甜笑著的女孩拥进怀里,紧紧的,像抱著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
“……学长?”
“傻瓜,不是说我回来一定会去找你吗?还自己一个人一大早跑来车站。”他轻抚著她的发丝,没来由地觉得自己一颗悬著的心渐渐归位。
“就……很久没有跟你一起吃早餐了嘛。”晴雪从他怀中抬头,脸有些红红的。“一起去吃好不好?”
“好。”
“……学长,你不放开我,我们要怎么离开这里啦!”
他有些依依不舍地松开怀抱,改牵起她的手,两人走出晨光中的车站。
“你想吃什么?西式还是中式的?”
“给你选吧,我都可以。”
两人最后在路边的早点摊买了水煎包跟豆浆,散步到车站附近那片绿树成荫,由旧时护城河遗迹整治而成的美丽亲水河畔,寻了一处能看到潺潺流水的石阶,坐下享用早餐。
“学长,你好像晒黑了不少,头发也变长了一点呢。”
吃完水煎包,晴雪手上拿著一杯冰豆浆,边喝边打量他。
“不习惯吗?”看著她无意识咬吸管的孩子气习惯,他忍不住微笑。
“不会啊,只是你入伍以前是偏斯文路线的,现在嘛……”她小嘴放掉吸管,认真搜索著形容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