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问惊鸿对元润玉好,对她言听计从,在处理“浣丝阁”的事情时,都依顺着她的意思,并非只是少爷与小总管一起长大的好交情,而是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婚约,往后,是要成为夫妻的。
“老头儿,你倒是说说,问家那儿……你打算如何?”解伏风忍不住一直探首,想要看清楚究竟是什么宝贝,能令雷舒眉如此珍视地看着。
因为知道什么金银财宝,对她而言都不过是浮云般不值一提,所以解伏风更加好奇,想那个宝贝,绝对是稀世奇珍,他能看一眼也好……
雷舒眉却连瞧清一眼的机会都不给他,把雨花石放回云纹锦囊里,但仍是以双手握着,扬眸泛起自信的微笑。
“从小,我爹就教我,要相信自己所做的事情是对的,就算所有人都在拚命阻止,说我是错的,但只要我心里知道,相信是好的,是对的,就别管谁说了什么狗屁倒灶的鬼话,只管去做就对了,你说他们秋天才要订亲,现在才不过刚进入孟夏呢!他们仍旧是一个少爷,一个小总管,未必没有我插足的机会。”
“要是那小痞子最后仍执意要娶他家小总管,你……难道当妾吗?”
雷舒眉挑起秀眉,笑睨了他一眼,“解伏风,蒙古那儿最近来了不少生意,我想呢,如果在塞外设个分舵,接洽生意的话,会比较方便——”
“行行行!”解伏风高举双手做投降状,“知道了,以后我不说就是了,老头儿,眉丫头,你这到处为我一个人开设分舵的习惯不好啊!”
“再有下次,就不是说说而已。”雷舒眉吟吟娇笑道:“反正是你跋山涉水过去,有生意可做,长老们也不会太介意才对。”
“反正只要有你在,他们什么都嘛说好,啧。”这天底下,再没有人比他解伏风更明白那些老头们有多见钱眼开。
他的说法引得雷舒眉开怀大笑,她一边笑一边摇头,相较于解伏风这些人对她能力的信心,雷舒眉知道在“京盛堂”上下,对于可能要由她来继承之事,许多兄弟儿郎,包括很多掌柜们,在他们的心里都是很忐忑不安的。
雷舒眉不怪他们瞧不起自个儿的经营能力,因为,凭着她以往在人前的所作所为,这些人会担心她日后挑不起“京盛堂”这个无异于千万斤重的担子,不过是人之常情,是情有可原的。
但是面对众人忧心如焚的质疑,她却仍旧是整天笑嘻嘻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每天都快乐地过日子。
如果要说她如今还能嘻皮笑脸,那大概是因为她对自个儿的澈舅舅有相当的信心,相信他对于她,以及苏小胖甚至于是其他人的悉心照顾,都是出自于真心诚意的,更别说澈舅舅对她娘——也就是他的好晴姐姐,从小相依为命,感情至深,就算代价是要他的命,他也不可能会想要伤害这位姐姐。
雷舒眉不知道自家亲爹对于这件事情的态度,依犹稳若泰山,是否与她一样想法,她不知道当年藏家与“京盛堂”的恩怨,也不确定亲爹是否就是害死澈舅舅爹娘的凶手,因为,这一切对她来说,已经太过遥远,也不是太重要。
因为,如果是从小看着她长大,是她所熟悉的那位澈舅舅,就绝对不会忍心教她娘亲难过,至少,不会是真正的难过……
第6章(1)
有道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就在世人们为藏澈从“京盛堂”出走,所引起的轩然大波而沸腾讨论时,身为“京盛堂”东家的雷宸飞,以及被人们视为“京盛堂”继承者的雷舒眉,父女两人却一派轻松,仿佛世人们关注的事情与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午后的阳光,暖而明亮。
前一段时日因为“金陵”之行,父女两人许久没有一起出门散心,今天,雷舒眉为爹亲推着车轮椅,相伴来到她的印书铺子。
铺子占地不算大,三进深,六间宽,堂前的小院栽着几株丹桂树,只是未逢开花的季节,桂树只是一蓬又一蓬的绿油树叶,倒也教人觉得春意盎然。
院里的另一畔,则是以上好的木头,养着已经开花的幽兰,因为有兰花又有桂树,所以雷舒眉将她这书铺称为“兰桂堂”。
“几个月没来,眉儿,你这间铺子倒是越来越有规模了。”雷宸飞微笑,看着人手比以往多了不少,有人排字,有人调松脂灰料,因为印书时需要加热铜板,所以屋子里的温度比屋外暖些,不过因为通风良好,感觉不至于炎热。
雷舒眉笑耸了耸纤肩,随手从一名师傅的手里取过刚印好的字纸,交到爹亲的手里,娇嫩的嗓音里不无一点骄傲。
“一开始办这间铺子,不过是想要为自个儿印小说,可是,我一年能写几本书呢?铺子办了,师傅也请了,一些生财的家伙也都置了,我好歹是爹的女儿,哪有可能就这么让这铺子空着做赔钱生意呢?所以开始让人去搜罗一些好作品回来,刚开始不过一本两本,可是口碑做出去之后,后来就是一些文人墨客主动找上门要跟铺子合作,好些都是京城里驰名的大文豪,要我们替他们印字帖呢!不过,能蒙他们赏识,我和师傅们都下了不少功夫,爹瞧瞧,能不能瞧出这纸上的字,看起来跟坊间的书本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如果爹说看不出来呢?”雷宸飞看着手里的纸张,确实纸白墨莹,要说他看不出特殊之处,肯定要眛着良心,但他看见女儿一脸兴致勃勃,等着他夸奖的表情,故意扬唇笑笑,装作糊涂不懂。
雷舒眉嗔了亲爹一眼,一副“哪有可能看不出来?”的表情,饶是知道亲爹是故意逗她玩,但她还是好认真地应对,让人取过一本她先前赶在元宵所印的武侠小说,交到雷宸飞手里,说道:“一张看不出来,一整本书应该就可以看出来了,爹你再看看,这书本里的字的墨色,是不是比坊间的书墨色还足呢?这书里每个字的一笔一画,都能印得完整无缺,爹以为要做到这种程度,容易吗?”
“容不容易,爹不管,爹比较想知道,这是如何办到的?”
雷宸飞的骨子里流着的是天生商人的血液,说他是市侩也好,说是汲汲营利也罢,对他们这种人而言,这天底下没有不能拿来赚钱的生意,只是要比他人更早一步懂得经营其中的巧妙。
雷舒眉好开心地笑了,从来她与她家亲爹就是知己,跟彼此说话从来就不必多费功夫,一点就通。
她让人取来了几个活字板,有铜版,木版,以及锡版,顺便也差人搬来了张圆凳,在爹亲身边坐下来,开始解释起个中的奥妙。
小半个时辰的功夫,父女两人亲热地凑在一块儿,雷舒眉好仔细地说着几个字板的不同,说起她一直对成果都不满意,却又不满必须用朝鲜人所做的铜字,就算他们的印刷技术确实十分出色,但她偏就不信邪。
果然,后来让她觅到一位制板的师父,不止是烧字的技术独到,因为这人酷爱搜集古书名画,长年的研究之下,让这位师傅做出来的字体十分优美,有些文人送过来请他们帮忙印刷的字帖,这位师傅也总是能够很快捉住其笔韵。
过程中,雷宸飞只是问了几句话,大多数时候,都是一脸溺爱地看着女儿好开心地叙述,她是如何让朝鲜的制字板匠人反过来想要讨教,直到最后,见她一脸等着他称赞的表情,他才点点头,表示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