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身上的背包掏出皮夹,手忙脚乱的翻找出一张百元大钞和几枚硬币。
还差一块钱!她紧张得手心直冒汗,翻了又翻……不会就这么刚好吧,不多不少,偏偏就少了一块钱?!
听见身后传来不耐烦的呼吸声,就连店员都微微蹙起眉头,刘牧葳从没这么糗过,脸孔臊红的厉害,像是随时就要滴出血似的,浑身冷汗如瀑,澈底浸透她后背上的衣料。
“没钱就不要买啊,干么浪费别人时间。”队伍后方传来轻蔑的批判。
她不是没钱,好歹她也干了不少年的餐厅主厨,她只是不习惯身上带太多现金,加上刚刚买了车票……
抓出提款卡,尽管手微微颤抖着,刘牧葳尽可能的不让自己表现得太慌乱。
“很抱歉,我、我马上去领钱。”
就在这时候,不早不晚,不快不慢,一只配戴着G-Shock运动表的男性臂膀,猝不及防地横过刘牧葳眼前,修剪干净的俊秀手指捏着一枚十元硬币,轻轻放到收款机旁的桌面上。
“我帮她付。”
男嗓十分年轻、干净,有种与众不同的清冽与柔润,很是悦耳。
刘牧葳第一时间别过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穿着橘蓝双色款修身连帽运动薄外套,肩上挂着一个黑色背包的瘦高身影,已然转身离去。
黑色背包上好像印着字,可惜字太小,距离又远,她看得并不真切,就只看到深色牛仔裤下套着一双N牌慢跑鞋,步伐利落地在拥挤的人潮中向前独行。
刘牧葳下意识地就要去追——
“小姐,没找钱!还有发票!”店员喊住她。
刘牧葳刚跨了一步,就立刻被迫停下。
分秒必争的紧张时刻,刘牧葳硬是多耽搁了三秒钟,好不容易从店员手中接过发票和零钱,她一边胡乱的往口袋里塞,一边急急往那抹背影独行的方向追去。
一口气跑过四分之一个大厅,刘牧葳最后在通往B1的手扶梯前停住。
不见了,她澈底失去了对方的身影。偌大的车站,哪里还有那抹鲜明温暖的橘蓝双色瘦高身影?
她觉得有些失望……
或许对很多人来说,那不过就是一枚十块钱硬币,可对于刚被挚爱背叛,对人性光明失去信心的刘牧葳来说,陌生人的举手之劳,却令她感觉无比温暖。
让一颗被爱情伤得千疮百孔的心感受到善意,也算是拉回她对人性的一点信心。
罢了,既然无法当面致意,就在心里默默说声谢谢吧。
刘牧葳揉揉最近总是容易湿润的眼睛,平复心绪后,转而来到月台,跳上一辆对号列车的第九节车厢。
准点一到,预告发车的鸣笛声清晰地响起,车厢门关闭、列车启动。随着列车的离去,月台上的人也逐渐变得模糊。
走了,真的走了……
列车离开月台后,一路沿着轨道,头也不回的朝前方轰隆隆地驶去。
刘牧葳就坐在靠窗的位子。
她抬眸略略扫了四周几眼,整个车厢满满的都是人,行李多到随时都有可能会把头顶上的行李架压垮。
不管是携家带眷,还是三五好友相邀,抑或是归乡的游子,每个人脸上不约而同的挂着笑容,人人神情轻松、惬意又自在,欢声笑语此起彼落,把整个车厢填补得既热闹又拥挤。
唯独刘牧葳身边,像是有一处真空区域,又或者是一道无形的藩篱,将她圈划在众人之外,格格不入。
她神情淡漠地望向窗外,一幅幅彷若电影画面的景致自眼前飞掠而过,快得几乎叫人无法捕捉的同时,彷佛也在告诉她,爱情又何尝不是如此,从来就是不可抓握的虚渺。
就像她对傅子新爱之信之,换来的却是他的谎话连篇。
若不是亲眼看到傅子新的妻子挺着五个月的身孕,刘牧葳真的不敢相信,傅子新是这样的人,竟会这样待她。
该死!她又想哭了……
刘牧葳用力的咬住下唇,强忍住哭意。
不想脆弱被看见,索性枕着手臂,把自己大半张脸都埋进臂弯里,假寐掩饰。
兴许是这些日子以来受到的打击太大,身心太过疲累,原本只是假寐,不想竟很快地坠入梦乡。
但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锁。
看来短时间内,傅子新的欺骗还会像挥之不去的梦魇般,继续苦苦纠缠着她。
陆橒从第二节车厢缓缓地朝第九节车厢走来。
一头薄短的黑发精神而青春,长形的黑眸里光泽流动,眉眼挺秀,轮廓清晰,气质闲适,面容含笑,毫不怯场地接受他人打量的眼光,十分具有明星风范。
随着他穿梭而过,不少乘客都在暗自猜想,眼前这枚小鲜肉是谁?该不会是潜力新生代偶像明星吧?一时间,每个人竟都看呆了。
上车前,陆橒偶然在手扶梯前遇到一对老夫妇,老先生行动不便,老太太又要搀扶先生又要拿行李,一路上可以说是险象环生。陆橒二话不说,单手包办两人的行李,还热心地把这对老夫妇领到他们的车厢。
“我看你小伙子实在是心好人又俊,将来一定可以娶个美娇娘。”老先生用带着乡音的老嗓对陆橒说。
菱唇一弯,陆橒笑咪咪答,“那就承伯伯吉言喽!”
安顿好老夫妇,陆橒才起身去寻自己的座位。
许是周末假期前夕,车厢里的走道甚是拥挤,好不容易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看见隔壁座位上的女乘客,陆橒楞了一下——
是方才那位少一块钱的小姐。
陆橒歪头一哂,嵌在清俊容颜上的乌黑眉眼,笑意吟吟的望着睡得天荒地老的“少一块钱小姐”。
她还真能睡,缩着身子不说,半张脸埋在臂弯里,整个人都快对折了。这么不舒服的姿势,难怪她要皱眉。
陆橒勾了勾嘴角,卸下背包,小心翼翼地在“少一块钱小姐”身旁的空位坐下。怕会吵醒她,他足足花了近一分钟,才脱掉自己身上这件橘蓝双色的修身连帽外套,放松的靠向椅背,坐好坐满。
咚!手臂上明显传来重量。他偏头看去,发丝乌亮的微沉脑袋就挨靠在他的臂膀上,陆橒怎么看都觉得这姿势太不符合人体工学了。
斟酌片刻,陆橒决定帮她调整姿势,伸手托住歪靠的脑袋,慢慢地将来自左手边的倾斜脖颈推回去。
好了,大功告成!想着路程还远着,不如也眯一会儿,陆橒拿起外套往脸上一盖,谁知手臂上再度传来重量。
看来,他觉得舒服的姿势,对她来说未必如此。
想了三秒,陆橒决定不理,索性睡了起来。
只是,陆橒睡得也不好,一股幽微难辨的浅浅香气,顽强如藤蔓,不断地钻进他的呼吸里,纠缠住他的呼吸,捣乱他的心绪。
不过是在列车的座位上睡了一觉,醒来,睁开眼,刘牧葳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是好累。
不夸张,这种感觉就像是刚挑战爬完一座大山,耗尽所有体力,以致于浑身上下都有种使不上力的疲惫感,脖子、手臂、腰肢……更是无一不僵硬酸麻。
她勉强抬起一只手,捏了捏僵硬的肌肉,发现列车正静止在月台。
“也不知道是到哪里了?”她喃喃嘀咕着往车窗外察看。
夕阳余晖映在月台上,将站名照的又红又亮,下一秒,刘牧葳宛若遭到雷击,整个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抓过行李,想也不想的就往车厢外狂奔。
鸣笛声响起的时候,她人还在列车上,刘牧葳顾不了许多,心一横,一鼓作气地就往月台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