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螟蛉戏水(下) 第十三章 朱雀 作者:平遥
    「通过这条吊桥,往前再走,要不了多久就到朱雀的地方了。」临站在吊桥的这头,遥望吊桥那头,低语着。

    雪方歇,吊桥上垂着一串串的冰珠,还有尚未融化的余雪覆于上头,吊桥至中段早已被一大片雾氲压着,一丝风也无的天气却无端端地觉得寒冷,让人不由打着寒颤,也让人感觉前方那教白雾缭绕的吊桥另一端有着莫大的压迫感袭来。

    「没想到朱雀的居处竟会如此寒冷。」苻聿珩的手自雪绒绵织内里的披风伸出,原本还称得上暖的手,立时因感受到四周冰寒的空气而有结冻之嫌,他一抖,将手缩回了披风里,勉强维持着体温。

    「朱雀一生身受昧火之苦,若不居于这种地方,只怕近他身之人、物,尽皆燃毁,那并不是朱雀乐见的。」临背上的柳随风要临屈膝好让他下地,他小心踩踏着步伐,走近吊桥头,临一见,不由唤着:

    「主子,当心。」

    柳随风回首一笑,「这吊桥我走过无数回,即便现下目不能视,也能确实知晓它的位置,你跟苻兄弟在这里等着。」

    苻聿珩闻言不由得对柳随风投以惊奇的目光,低声问临:「柳兄弟不是……人类么?」

    「他是。」恢复人身的临一双眼全放在柳随风身上,注意着他的动向,深怕他被石子还是树根给跘倒。

    「那……」苻聿珩向来不喜探人隐私,但柳随风的身份与他同临之间的相处,总透露着些许怪异,让他不由得去注目。

    有时柳随风压根不似个瞎眼之人,有时临又不像潜心服待柳随风似的,这对主仆相处的模式,倒让苻聿珩着实想念起与湛浔共处的那些年。

    「主子身子是人类,灵魂却不是。」临眼见柳随风恍然无觉地朝吊桥附近的一颗大石走去,眼看就要撞上,不禁出声:「主子!」

    柳随风闻言,停下脚步,临同时也飞奔至他身边,将他拉离那只差一小步就撞上的大石。「还是让我领着您走,您报路吧?」

    「你还是一样,总放不下心。」柳随风伸出手让临握着,两人的手一交握,似乎有什么苻聿珩看不见的诡异气氛散开。

    这不是他该想的,他现在也没多余心力去理会其他事。苻聿珩别开眼,将视线放在吊桥上,隐约觉得吊桥那头似乎多了什么方才未曾觉查的东西,正自探看,耳边即传来柳随风的呼唤。

    「苻兄弟,快来,吊桥开了。」

    「哦。」苻聿珩不再多想,跟上他们两人,来到吊桥头,却只见原本教冰雪冰封的吊桥在柳随风的手覆上绳索后,竟迳自着了火,不久,整座吊桥教柳随风放的火给烧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座坚固无比,冰雕的桥。「这……」

    冰桥一出现,四周的气温似乎更低了些,苻聿珩吐出的气在鼻尖凝结成白雾,有些承受不住地拉紧披风。

    「桥滑,你跟着我的脚步走。」柳随风对苻聿珩说,他在临的引领之下,缓步踏上冰桥,只见被柳随风踏过的冰面,竟融成了个脚印的凹陷。

    苻聿珩没时间迟疑,他一凝心神,踩着柳随风的脚印,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们两人,缓缓地过桥。

    好不容易过了那忒长的冰桥,桥的这头竟自是另一番光景,与他们走来的那一头相异的雪景,这头反而是一片青葱郁绿,但温度却是比方才更低了些。

    苻聿珩前脚才踏上土地,后脚还黏在冰桥上,冰桥却已传来断裂的声音,他微失重心,但终究是及时跃开,着地之时,方才还见的冰桥,老早成块叠叠层层地坠入那无底深谷中,久久不闻落地的声响。

    苻聿珩霎时出了神,这冰桥碎落的景象触动他心底某个角落的恐惧,他一直隐忍不发的惧然,假若他救不了湛浔,该如何是好?假使这一切都不如他所策划预期的,那该怎么办?苻聿珩深吸口气,不想自己打击自己,他应该心怀希望,相信湛浔一定会回到他身边才是,哪怕他元灵俱灭,只要湛浔平安,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苻兄弟,快来。」临一手拉着柳随风炙热不已的手,一手拉着苻聿珩冰冷不已的手,往那陡峻的山壁跑去,迳往山头奔去。

    不消多时,他们已站于山巅。

    处于山巅,苻聿珩顿时感觉一股由内而生的寒意向外扩散,与外头的冰冷渐渐融合,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由内而外,由外而内冻结了起来。

    「苻兄弟,朱雀就在里头。」

    苻聿珩勉强集中精神,往柳随风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四周丛山峻岭,将中间的一块碗盆形状的地给围起来,这块地杂草丛生,居中至低之处有个淤塞湖,湖面清澈如镜,倒映着蓝天白云绿地,但若细观,可于玄黑的湖心发现一抹忽现忽隐的红光。

    「朱雀只有一只?」苻聿珩望着那忽明忽暗的红光,莫名地觉得燥热。「我一直以为朱雀是一大群。」

    「严格说来也算是一大群,只是朱雀是不会死的,九世方会浴火重生一次,届时又是新的一番气象。」临化回原身,「苻兄弟,麻烦你将我家主子扶上我的背,你也一道上来。」

    「为什么?」苻聿珩闻言,扶助柳随风的手顿了下,随即感到自柳随风的手心传来的高温温暖了他因伤而冰冷的身躯,让他倍感暖馨,一抬头,又见柳随风眯着眼朝他直笑,他也不自觉地回以一笑,但一细想,又觉柳随风的体温似乎不似平常人,透着诡异的高热。

    「你不是要找朱雀?」临久久未感到背上熟悉的重量,因而回头看他们。

    「是啊……」

    「那还不上来由我带你们下去?」临的眸光落至柳随风身上,微黯,待柳随风与苻聿珩两人皆坐上他的背,他方打起精神,低道:「捉稳了,苻兄弟,我家主子就交给你保护了。」

    「嘎?」苻聿珩还不甚了解临话里的意思,柳随风即笑道:

    「临就是爱操心……不过我的确需要你来帮我一把。」

    「什么意思?」

    柳随风握住了他的手,舒适地叹了口气,「帮助我冷却我体内的昧火。」

    苻聿珩睁大了眼,直瞪着柳随风说不出半个字,这当口,临已加速飞奔,一跃入湖,湖内的高温是苻聿珩生平仅见。临张开了保护网,护他们周全,但苻聿珩仍能感受到湖里的温度直透过保护网袭向他们,尤其是柳随风。

    柳随风就像颗大磁石,不断地凝聚热度,而他握苻聿珩的力道也愈来愈大,苻聿珩体内的冰冷却因此而获得平衡,使他感受到近日来最是舒畅的时候。

    只是柳随风的表情跟着他们愈靠近湖心,愈显痛苦扭曲。

    「柳兄弟,你还好吧?」

    「嗯……」柳随风试图给苻聿珩一个笑,自咬紧的牙关逸出一声回应。

    「主子,您再忍忍,我们快到了。」临似乎明白柳随风强忍的痛苦,加快了脚步。

    不一会儿,他们已穿越那炙人的湖水,通过那晦暗与红光的交界,奇异地,一通过两者的界线,原本感受到的热度渐渐褪去,而柳随风的体温似乎也跟着调节,回复到原本的温暖不烫人,至于苻聿珩,则感觉到为寒气所苦的身体,不再那么难受了。

    原以为的红色光芒,不过是错觉,他们身处于一个被巧妙切割的地方,再行至不远处隐隐仍有红光一明一灭地闪着,而身后则是滚烫的湖水。

    『……九尾……还有临……你们……还来干什么?』断续不明的声音忽地自四面八方传来。

    临紧张地将柳随风与苻聿珩护于身后。

    柳随风则拍拍临的手,仰着头说道:「折旋,我们带一个人来见你,你能否现身?」

    四周陷入了一股奇异的沉寂,就在苻聿珩以为柳随风口中的「折旋」其实并不存在时,一抹幽幽的蓝影自红光中闪现,尔后随着蓝影愈飞愈近,他也瞧见了那不是影子,而是一只有着美丽蓝羽大鸟,大鸟长得很像朱雀,但与传说中描述的朱雀又不尽相似。

    蓝色大鸟于空中一个盘旋,最后选择于离他们不远处落地,着地的同时,大鸟也幻化为人形,只尾巴曳地的蓝羽未随着变成人形而隐起。

    她……又或着该称他,容貌绝丽,分不出是男是女,脸的半边被繁丽的蓝色图腾占据,他紧合着眼眸,姿态轻盈夺目。

    苻聿珩觉得这样的生物太过美丽,美丽到没有文字能加以形容,反而觉得难以亲近,正如他乍见临时觉得临是美丽又慈悲温柔的生物,但也同样有着难以亲近的感觉。

    他心中有一种强烈到无法以笔墨形容的感觉,只能感叹着:原来……这便是神族……

    ☆

    湛浔被推入一个大厅,他脚下一个打滑,整个人趴在冰地上,冰地的寒气冻昏了他,不知过了多久,忽地冰水就这么淋头而下,湛浔机伶伶的打了个寒颤,原本呆滞涣散的眸,也不由得缩成一条缝,他眼前的景物时明时暗,摇来晃去,有那么一下子,他以为是他在晃,好一会儿他才看清造就眼前明明灭灭、东摇西晃的原凶是头顶那盏不知是何物品制成的照明物。

    与他们时常用的油灯火烛不同,似乎本来就发着光,但随着人影在他跟前走来走去,它的光芒在湛浔眼里也跟着一会儿亮着,一会儿又黯淡了。

    他看见这是一个广阔的大厅,厅的另一头有个宝座,上头坐了只穿着黑色战甲的黑龙,那只黑龙的金眸冰冷无比,是他见过最无情的眼眸。

    兀地,一双与自己相同的金眸好近好近的凑了过来,湛浔因此一惊,眨巴着眼直瞅着眼前的人不放。

    那人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回头往后叫着:『他回神了。』

    湛浔恍如隔世地眨了眨眼,他从来没想过,黑龙的根据地会是一个全无光明之地,这里四处都是冰,连桌椅以及那居于上位的黑龙坐的宝座都是冰块凿成的……

    『带他上前。』那只黑龙开口了。

    『是。』不知打哪里冒出两个人来把他推到宝座前,踢他的后膝,强迫他下跪,拉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抬头。

    两人视线相触,那人一愣,喃念了句:『太像了……』

    湛浔望着那人,视线定在他头上那错纵繁丽,完好无缺的角,久久不能自己。这个人的角……跟他自己的角比起来自是美丽许多,可湛浔不知怎么的,看着那角,再想到自己的角,总是有股违和感兹生……

    那人倾身望着湛浔,眸里蕴含了无数种情绪,最后恢复冷静,转眸看向一旁伺立的泱涛,『他是哑巴么?』

    『禀族长,他只听得懂共通语言。』

    黑龙族长沇溶微扬眉,背靠椅背,手肘靠着扶手上,支着下颔,「伊格。」

    湛浔直盯着沇溶,久久不语。

    泱涛见湛浔似是又呆了,于是过来拽起湛浔,狠狠一个巴掌就甩了过来,力道之大,让湛浔整个人差点飞了出去。

    「醒了没?」泱涛看湛浔似是又要陷入呆滞,便扬高手,随时预备若是湛浔不回应,就再一巴掌过去。

    湛浔点了点头,抚上被打痛的颊,但即使他答了,泱涛的巴掌仍是落在他另一边的脸颊。湛浔捂着两颊,大叫一声,凶性大发地想踢泱涛,但泱涛却迅疾地抬脚一踹,这回把他整个人踹飞了起来,撞上墙,滑坐至地。

    湛浔还来不及反应,头发就被狠狠扯住,他发出一声痛吟,想反击,所有的攻势泱涛竟能以一手轻易抵挡,湛浔从不知这个一路押他回来的将军这么强。

    最后湛浔的头被压在地上,背被踩住。

    此时沇溶说话了,『果然是伊格,弱得不像话,真不知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他盯着湛浔额上的图腾,脑中浮现另一张面孔,那张脸孔比湛浔还老上几岁,但他们额上的图腾是相同的……沇溶抡紧拳,将脑海里的面孔趋离。

    湛浔甩着头,想挣开泱涛的压制,可是天生力量的差异让他压根儿无法自泱涛手下逃脱。

    『族长,这个伊格是硬骨头,一路走来反抗心不减,十分难缠。』泱涛如实道出他观察的结果。

    『伊格都是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沇溶微微一笑,那笑容渗着嗜血的味道。『将他封入冰壁中,省得花力气压制他。』

    『是。』

    湛浔以为他会在泱涛掌下翻肚时,头上的压力突然轻了,他微皱起眉,摇了摇有些晕沉的头,才想起身,他两腋下插入一双手臂,那双手臂往上抬,他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咦?」湛浔还没站稳,双手双脚就被某种质地冰冷的东西缠住,那个东西往四个不同的方向拉,几乎要将他的身体四分五裂。

    湛浔定睛一看,那缠缚他手脚的东西竟是自四面八方的冰壁衍生出来的冰柱,他整个人腾了空,着不了地,背因甩动的力量被甩贴上冰壁,寒气一丝丝、一缕缕地穿过他的衣服,爬进他的麟片,浸入他的肉里,将他原就低的体温冻得更低,背心一直愈合不了的伤口也因寒气的进逼而令湛浔痛苦万分地低吟出声:「呜……」

    好冷……好冷啊……即便是湛浔这与水亲近的生物,也禁不起这般的寒冷,他冷到牙齿打架,「咯咯咯咯」止不停地作响。

    为什么……这些人明明都跟他长得很像……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待他?然而湛浔更想问的是为什么珩忍心将他丢给这些人,无奈不论他怎么在心里发问,都会有个小小的声音这样回答他:因为珩不要你了……

    因为珩不要他了,因此他身处于此,心却恍似留在珩身上未曾带走一般,只能承受着珩不要他这个事实带给他的打击与痛苦。

    沇溶看着被冰封的湛浔,走下王座,来到他面前,「伊格,我问你,你若照实回答,冰柱便会一点一点地融化,若你不肯老实回答,冰柱就会沿着你的手脚逐渐将你冰封,这样,你明白了么?」

    「不……不懂……」背后不断递传而来的寒冷几乎冻结了湛浔所有的感知,连沇溶问他的话,他还都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自兀自打颤的齿缝间吐出。

    此话一出,引起了大厅里其他人的私语讨论,湛浔依稀能听见,「啊,这就是伊格……」、「原来伊格真的这么笨……」、「族长说的没错,伊格会让我们黑龙变弱……」之类的话语。

    不过他们都是说黑龙语,而湛浔除了听得懂伊格之外,其他没一个字懂的。

    他们大多都未见过活生生的伊格,他们见过的伊格都是蛋的状态,在蛋的状态被判定为伊格的黑龙,是不会出生的,他们有人专门处理伊格,让黑龙一族得以强大。

    「我现在让你见一个人,你若认得他,就点点头。」沇溶轻颔首,又有一个人随即被带进了大厅。

    湛浔打量那人,视线转回沇溶身上。

    「你识不识得他?」沇溶轻问。

    很奇怪,沇溶明明是笑着说话,可是湛浔却觉得沇溶好可怕好可怕。

    他摇了摇头。

    「你肯定?」

    「嗯。」湛浔第一次见到的同类,就是泱涛那群人,再之前若他有见过,他也不会记得,只因他的人生是自遇见苻聿珩才真正开始。

    沇溶闻言微微一笑,点了下头,转向地上跪伏着的人,『海澜,算你走运,这伊格并无你的记忆。』

    『族……族长,小的……小的真不知……为什么他会活下来……』海澜全身都在发抖,十分害怕。

    『我并无责怪你之意。』沇溶微眯金眸,眸光流转至湛浔身上,打量着他,『不过你身为伊格尔,职责便是处理所有的伊格,不能有漏网之鱼,然而如今事实是你怠乎了职守,因此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海澜但凭族长您处置!』海澜一听,猛磕头,深怕磕得不够虔心,惹怒了族长,落得人头落地的下场。

    『嗯。』沇溶偏头想了想,笑容加深,『就判你受拔鳞之刑吧!』

    海澜一听,呆坐于地,面如槁木。

    『怎么,你不服?』

    『不,海……海澜遵命……』

    『即刻行刑。』

    『是!』海澜身边有两名士兵,两人一左一右拖着脚软的海澜出去。

    片刻,隐隐约约自厅外飘来淡淡的血腥味,还有海澜痛苦的吼声,听进湛浔耳里,万分不舒畅。他虽然听不懂他们讲的话,但感觉得出来沇溶似乎对那个人下了很重的刑罚。

    之后,沇溶谴退了厅里所有的人,与湛浔独处。

    湛浔不自在极了,他并不喜欢沇溶,即使方才打他的泱涛他都没这么害怕。

    「你要做什么?」湛浔深吸口气,望着沇溶,警戒地问。

    「我很好奇你怎么活下来的。」沇溶始终是笑笑的,可那双金眸却又冰冷刺人。

    「就这样活。」湛浔并不很明了他的问题。

    「啊……我忘了你身边有个仙人,听说你们成亲了是吧?」

    「不关你事。」湛浔防备的说。「你们抓我做什么?」

    「你本来就是黑龙,本该回到黑龙这里来,怎么说抓呢?」沇溶浮在半空,与湛浔平视,湛浔清楚看见他眼底流转的恨意。

    「你……你想干嘛……」湛浔畏惧的想躲开,无奈他双手双脚被封住,无法自由行动。

    沇溶的手指滑过湛浔的脸颊,微眯起眼,「我父亲也跟你一样是伊格,但是幸好,我不是。」

    湛浔感受到一股深沉的恐惧慢慢地吃掉他,他吞了吞口水,抖着唇道:「那你为什么还要伤害伊格呢?」

    「因为伊格是没有用的东西,当然要处理掉,只是你被遗漏了……」沇溶捏住湛浔的下巴,不让他别开脸,「而且你还活过发情期,长得这么像……」

    他爹。事实上,只要是伊格,沇溶都觉得像他爹──那个他引以为耻的血液。

    「像谁?」湛浔即使心中害怕,还是开口问了。「你……你知道生我的爹娘是谁么?」

    「我们族里已经好些年没有活的伊格了,我怎么会知道你爹娘是谁呢?」沇溶扬眉好笑的反问。

    族里的伊格尚未出生就被处理掉了,而且他们并不会公布生出伊格的父母名单,这是为了确保众人的隐私,因此出了这么个活伊格,让黑龙一族里众说纷云,议论不歇。

    「哦……」湛浔难掩失落地垂下眼。

    如果沇溶知道,他多想求他让他见见他们,他好想问他们为什么把他生成这样……

    「你今年几岁了?」沇溶突然问。

    「我、我不知道……」湛浔由于生长迟缓,因此不能由外貌判定年龄。「你是族长,难道不能知道是谁生我的么?」

    沇溶似乎被湛浔的问话激怒了,他扬手打了湛浔一巴掌。「放肆,我是族长,你竟然敢这样跟我说话!」

    湛浔被打的莫名其妙,他也没说什么,不是么?不过他已经习惯黑龙一族这奇异的习性──动不动就拳打脚踢。

    「那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抓我呢?」湛浔真的搞不清楚他哪里惹到他们了,他本来同珩在一起好好的,为什么就是被硬生生拆散呢?

    「黑龙一族不能有伊格,伊格不能活下来,你是特例。」沇溶顿了顿,「而且你竟然被仙人养,这是我们绝不能容忍的事。」

    「珩是我的夫,我们是夫妻……呜……」湛浔忍不住又纠正起沇溶来,但他话没说完,脖子就被沇溶掐住了。

    「照理说,你不能活着。」沇溶笑容扩大,阴沉古怪得紧。

    湛浔呼吸一窒,仰高头,觉得无法呼吸。「呃……」

    「伊格活着只是浪费粮食罢了,所以你也不能活着!」沇溶加重力道,湛浔翻白眼,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珩……珩……」湛浔无意识地唤着珩的名,向珩求救,即使他先前多所埋怨,可面临生死关头,他最亲近、最想依靠的仍是苻聿珩。

    沇溶闻言力道一松,放过湛浔。

    湛浔一能呼吸,便不停地剧烈咳嗽,咳到他觉得要把五胜六腑吐出来。

    「我改变主意了。」沇溶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冷冷地笑了,柔声问着:「你爱那个仙人么?」

    湛浔边咳边瞪他,不知道他打着什么主意。

    「黑龙一族因为负责管理生前做过坏事的灵魂,因此有很多刑罚是你无法想像的,其中有一种唤『夺魂大法』,你知道那是什么么?」

    湛浔怕的说不出话来了,这什么劳什子的「夺魂大法」听起来就很不好玩。

    「不怕,很好玩的……」沇溶的脸愈靠愈近,湛浔忍不住别开了脸,可他还是笼罩在沇溶的气息之下。

    然后,不知怎么地,他觉得全身发软,眼前的一切开始覆上一层白雾,白雾愈浓愈累,他渐渐地被封进冰壁中,随着身体与意识的冰封,最后残留于他脑海的影象,竟还是苻聿珩的面容。

    ☆

    「折旋。」柳随风轻唤着。「你可安好?」

    『好与不好,都已与你无干。』折旋唇未动,但苻聿珩听到了他的声音,那像是直接响于他的脑中,好似传递心音。『你说的人……是他吧?带着黑龙的仙人。』

    「是的。」折旋明明没张眼,可苻聿珩却觉他正在瞧自己,他深吸口气,抬高头,迎向折旋。

    『仙人,本你来此,已是犯了神族与天庭之间的规条,但是是九尾与临带你来的,我姑且听听你有什么话要说。』折旋面无表情,但声音却铿锵有力,字字清晰,句句威迫地递进了苻聿珩的脑里。

    苻聿珩闻言,看向临,后者颔首道:「他便是现任的朱雀。」

    『黑龙已归回黑龙一族,已经不属于你的辖属。你来,所为何事?』折旋在苻聿珩未开口前先问了。

    「我听说朱雀有全知之眼,但不知是否天下事事皆暪不过你。」折旋会知道湛浔的事,苻聿珩并不讶异,他亦知他的所作所为,全都会被朱雀所记录,好让白虎依此行事。

    苻聿珩并不在乎他在朱雀笔下会是个什么样的仙人,他在乎的是朱雀是否知晓黑龙一族所做的事。

    『神族间的是是非非,与天庭无关,你带着黑龙,已是违返规约。』折旋冷道,『九尾、临,你们为何要帮助仙人?难道你们忘了你们亦为神族么?』

    「与他们无关,是我要求他们带我来找你的。」苻聿珩接口,「你尚未回答我的话。」

    『我没必要回答你。』折旋面无表情,但脸上的图腾颜色却由蓝稍稍染红。

    「折旋,虽然我答应过你不再插手朱雀一族的事务,但苻兄弟要说的事情,与黑龙一族有关,也与朱雀数千年来一直引以为疑的事有关,请你……静心听听好么?」柳随风温言劝着。

    折旋未语,柳随风见状再劝:「难道你不想成为历任朱雀中建功最多的一任么?你不想补足历任朱雀在黑龙一族闭锁之后便再无法写齐的黑龙卷么?」

    折旋依旧未语,但面具般的冷面略为动摇。

    「柳兄弟,我也有不对,我不该如此无礼。」苻聿珩态度先行软化,「朱雀,但请你听我一言。」

    「折旋,我也求你了,听听苻兄弟要说的话,好不?」临也开口了。

    折旋这才松口,『说吧!』

    苻聿珩与临互看一眼,才脱去披风,趋前走至折旋面前,「朱雀,请你看看我,瞧瞧我吧!」

    折旋皱起眉头,扬起右手,张开右手掌,于苻聿珩的胸前一指之遥处停住,苻聿珩登时感觉到有股气流自折旋手心袭来,侵入他的身体,探索着,虽感不适,但苻聿珩仍站得挺直让折旋好生「看」他。

    不一会儿,折旋右手抡拳,皱起眉头,『你很伤心。』

    苻聿珩一愣,随即苦笑,「朱雀,我希望你探索的并不是我的情绪问题。」

    折旋沉吟好一会儿,似在摸索什么,不一会儿,他收回手,改执起苻聿珩的左手,眼未张,但苻聿珩感觉得到他正在端详他掌心的鳞片,之后,他退开一步,不愿再靠近苻聿珩,他抖着唇,好一会儿才传来心音:『鳞片的主人,正在受苦……好冷……好冰……伊……伊格……伊格……鳞片的主人是……伊格……伊格要被歼灭……应该被歼灭……』

    折旋捂住胸口,一脸难受。

    「伊格是什么?」临一头雾水的问。

    『伊格……』折旋重覆这个名词,却摇了摇头,不明其意。

    「那应该是黑龙语。」柳随风猜想。

    「朱雀,你现在应该知道黑龙一族背着大家在做什么了吧?」苻聿珩不禁揪紧了衣襟,试图忘却方才朱雀说的话。

    『你没听到……鳞片主人发出的求助声么?』折旋脸色苍白,似乎承受不住那样的悲伤似地,不停地微微颤抖着。

    苻聿珩摇头,甩开心头的愁绪,他得做好他要做的事,「伊格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我们很久很久都看不见黑龙在做什么事了……』这也是朱雀一族这几千年来困扰的问题。

    「折旋,你查查……」柳随风念出一串不知名的话语,「许这卷会有载记黑龙一族的语言。」

    折旋闻言,只点下头,左手一翻,即出现一根火红的羽毛,他的右手覆上羽毛,须臾,轻声吐出:『伊格于黑龙一族指的是……』

    折旋如同柳随风一般说出一串不知名的话语,听起来像唱歌,但却无人能懂。

    「柳兄弟?」苻聿珩看向柳随风,指望他能代为翻译。

    柳随风闻言,沉默半晌。

    「柳兄弟?」苻聿珩有些急躁的再唤。

    「伊格的意思,翻成我们的话,大抵上指的是身有残疾之人,不过这种人大多都是因为通婚的关系……」柳随风略为迟疑的说着,话一出,他忙补述,「不过那是经过朱雀的语言再次译过,也许……也许会有出入。」

    苻聿珩闻言,陷入一阵长静,他轻咳几声,尝试聆听折旋所说的求助声,然而无论他如何用心,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此刻,他不禁希望自己是朱雀,能听到湛浔的声音。

    「那是指……」临何等了解柳随风,一听他说着欲盖弥彰的解释,便明了事态不若他们想的那样简单。

    『还有伊格尔……意思是……』折旋说完,左手的羽毛也跟着消失不见。

    苻聿珩望着柳随风,等着他的翻译。

    柳随风轻叹口气,道:「伊格尔的意思,大概是指……」他逸去话尾,咬了咬牙,不知方说不方说。

    「指什么?」苻聿珩追问。

    「苻兄弟,你真想知道?」柳随风并不以为说出来对现在的苻聿珩会有任何益处。

    「真的。」苻聿珩毫不迟疑的点头,「我请你们带我来找朱雀,为的就是证实我内心的猜想,若为此而死,因此遭受责罚,我并不埋怨。」

    柳随风闻言,含蓄道:「伊格尔指的是处理伊格的人,也就是负责把伊格销毁的人。」

    一旁的临一听,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原本临以为苻聿珩先前的臆想并不可能存在,如今经由折旋,他不得不开始相信黑龙背着他们所有的人做了一些违背神族与天庭间规条的事。

    神族虽处于超然的地位,然而由于禀性的缘故,族与族间相互不怎么往来,像白虎生于沙漠,也好于沙漠草原间走动、朱雀一出生身便带昧火,性格又孤离僻静,因此长居于这冰山之间、黑龙已经好几万年都居于极北的冰原地,而他们麒麟住在海上……

    由于族与族间往来互动并不频繁,各做各的事,加之朱雀虽负责记录一切,拥有的全知之眼,却也不真的全知,如此,黑龙背地里在做什么,才会无人知晓。

    临这一瞬间已闪过许多想法,但他只捡情节轻微的说:「也许湛浔不过是黑龙一族遗落在外的特例……」

    苻聿珩呵地一笑,「临,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么?」

    临为之语塞,为事情的发生感到无力且难过。

    「没想到黑龙竟胆大妄为,不顾我们的协约,做出这种事情来……」临难过得不知如何自处。

    『黑龙想做什么本来就不是我们可以干涉的范畴,何况他并不是对苍生亦不是对神族有所伤害,他伤害的是他的族类,于协约来看,黑龙并未触法。』折旋皱着眉头,显然亦不赞同黑龙做这样的事,但他说的不无道理。

    「可是……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不该任由其再发生,这样是不对的……」临说着说着,不由得眼眶泛红,闪着泪光。「世间万物都有生的权利,怎么可以过滤、伤害呢?就算是身带残疾,可其他人也没有权利杀害啊……」

    『你说的也对……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论是什么样的生物,都有生的权利,所以我们之间的规约才明令不得无故残杀。』折旋也自另一个角度来解释,他的话语隐含的意思十分明显。

    若天庭想开战,能引用的只有这条规约,而断定黑龙是否违反约定的准则,是由朱雀与白虎共同商议释疑后方能认定是否违约。

    折旋这一番话,说明了「朱雀」的立场。

    「湛浔被抓回去,不知是否会被杀害……」苻聿珩倒显得冷静地说,只笑容看来惨怛不已。

    他不能再拖了,他得上天庭去告知天帝这件事,让天帝出兵,制造战乱,这样他才能趁乱救出湛浔,晚了,就来不及了……

    想着,苻聿珩胸口一痛,忍不住咳了起来。

    折旋不语,好一会儿才迳对柳随风道:『九尾,你真是带这个仙人来找黑龙的?』

    「当然,当日我们下的誓言,我仍然记得,今日前来,真只是带苻兄弟来见你,来告诉你,几任朱雀穷尽全知之眼也载见不到之事。」柳随风说完话,禁不住地打了个颤抖,临连忙揽抱住他。

    「主子,您感觉怎么样?」

    「不碍事。」柳随风笑了笑,「折旋,请你帮助苻兄弟,帮了他,也等于给你帮了个大忙。」

    『不用你说,我自然也知道。』折旋冷笑,从他身上拔下一根蓝羽,递给苻聿珩,『带着它,它会舒缓你遭受寒气侵袭的痛苦,同时让你听见鳞片主人的一切声音。当然,这羽毛不是平白给你,而是有目的的,希望你好好善用,我们各取所需,互不相欠。』

    苻聿珩迟迟未接过,看了柳随风与临一眼。

    「苻兄弟,羽毛等同折旋的分身,他能藉此看见我们所看见的一切。」柳随风料想苻聿珩心存疑虑,因此解释。

    「全知之眼么?」苻聿珩低喃,接过羽毛的当口,耳里涌进如潮如浪的惨厉叫声,他头一晕,跌坐在地,好一会儿才自那彷彿无边无境的声音迷雾中抽离。

    「苻兄弟,你没事吧?」临可忙了,一手扶着柳随风,一手又要搀起苻聿珩。

    「没、没事……」苻聿珩感觉胸口一阵气血翻腾,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他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羽毛,顿时一股暖暖潮流,递次传浸入了他的体内,舒缓了寒气带来的疼痛,他却又出奇的想念那份疼痛。

    仙人,这话我只说给你一人听。你的小黑龙也许已然凶多吉少,黑龙一族整人的刑罚不少,若他有幸还活着,也许你再见他时,他会不认得你,若认得你,便是你的不幸……折旋悄然传音给苻聿珩。

    什么意思?苻聿珩不解。

    黑龙一族有个刑罚唤『夺魂大法』,那是一种折磨人精神的刑罚,若你的小黑龙熬不过,他会发疯,然后攻击任何他认识的人。我言尽于此,相信聪明如你,该知道结果如何。

    苻聿珩无语,他怕的不是被攻击,而是心疼湛浔所受的折磨。

    这算是你为我带羽毛的一点回报,你好自为之。折旋说完这话,也化为原本的蓝色大鸟,飞跃回更深处。

    苻聿珩望着折旋离去的身影,思忖着他如此说,是否是因他已用「全知之眼」看见湛浔受苦?他想问,可惜他很明白折旋是不会告诉他的。

    「我们走吧。」临驼起两人,一如来时,张开保护网,离开。

    苻聿珩一路心事重重,折旋的话不停地在他心里盘旋,「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么……」

    「苻兄弟怎么突然这么说?」柳随风不若来时那般的痛苦,神情显然轻松许多。

    「为什么仙人会存在呢?为什么会有天庭跟神族的存在呢?」苻聿珩不答反慨叹似地说着。「我以前一直以为成了仙人,就可以自由自在的过我想要的日子,谁知成了仙,还是受到命运的摆弄……」

    「生由何来,死又何去?人死了还有灵魂,神族死了尚有元灵,灵魂死去,元灵毁灭之后,还留有什么呢?」柳随风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个小酒壶,打开啜了一口,递给苻聿珩,「来,喝吧,是打鬼子。」

    「打鬼子?」苻聿珩也跟着喝了一口,瞬时只觉这酒呛得似辣椒,火烧喉儿似的,可入了腹却有一股凊凉的酒香慢慢地散开。「好酒。」

    「嘘,临不许我喝酒,我上回偷酿这打鬼子,被他发现,整坛都被他倒了,只留下这一小壶,要是被他发现,就没得喝了。」

    敢情柳随风是趁临正全神贯注带他们安全离开,不会发现才敢拿出来的吧!苻聿珩好笑地又喝了口打鬼子,将酒壶递回给柳随风,「多谢。」

    柳随风接过酒壶,塞住壶口藏回怀里,「所以,你别再独自一人伤心了……」

    苻聿珩闻言一笑,哽着声道:「多谢。」

    「主子,苻兄弟,坐稳了,我要跃过山渊。」临这一说,他们才发现,不知何时他们已经出了湖面,来到断桥面前。

    临轻轻一跃,飞过大半山渊,一个轻踏,即安然着地。

    苻聿珩踏地的同时,也听见那不绝于耳的惨叫声──那是经由羽毛递传到他脑里的湛浔的惨叫。

    一瞬,苻聿珩眼前一花,身子一晃,若不是临及时的搀扶,恐怕他人已滚落山渊。

    「苻兄弟,你还好吧?」临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苻聿珩眼前一片白茫茫,唯有耳里听见的叫声不断,好一会儿他才听见临的问话,反应迟缓地转动脖子看望临,临在他眼里忽而远忽而近,他不由得眨了眨眼,待过片刻方才找回知觉。

    「不……我没事……」耳边的尖叫倏地变大声,苻聿珩额上也跟着冒出斗大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真没事?你脸色不太好……」

    「我脸色何时好过?」苻聿珩压抑想跟着尖叫的冲动,唇泛苦笑,假装轻松的反问。

    「你别这样,我会担心的……」临没有一刻不痛恨自己的无能,若他现在还是麒麟的话,也许能减轻苻聿珩的痛苦。

    「别担心我,你们带我找到朱雀,我已经很感激了。」苻聿珩深吸口气,抬手抹去额角不断冒出的冷汗。「接下来,由我独自一人即可。」

    「苻兄弟,你说这话,就是不把我们当成你的朋友。」柳随风走了过来,笑容微凝。

    「我不是不把你们当朋友,而是不愿将你们卷入这个大麻烦。」苻聿珩心里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不愿意将毫不相干的他们扯入。

    「你想救湛浔吧?」临问。

    苻聿珩未语,半晌,才颔首:「嗯。」

    「湛浔是因为我跟主子才被捉走的,我们尽一份力也是应当的。」

    「也好。不过你们不能干涉我的做法。」苻聿珩心里的念头十分危险,稍不注意,便极可能赔上一条命,他的命他已不在乎,但却不能不顾及柳随风与临。

    「苻兄弟,你放手去做吧!」柳随风表达他的全力支持。

    「主子的话就是我的话。」

    虽然早料到他们两人的答案,苻聿珩还是十分感谢他们的仗义襄助,他朝他们深深一拱手。

    「那么,我们上天庭去吧!」

    ☆

    随后,天界史上第二巨大的战争开始了。

    朱雀于史籍中,由于篇辐过长,因此始择简道之:

    天庭与黑龙嫌隙已深,天庭以黑龙残杀生灵为由出兵,其余神族亦因黑龙违约而旁观不加插手,然而大多暗助天庭。

    黑龙一族骁勇,初时大挫天庭军,然时日一久,黑龙一族因弹尽援绝而于黄河一役教天庭军大败,天庭军经这一役,有若天助,连连败黑龙一族,将黑龙一族逼回北冰原,黑龙一族于熬战百年后求和。

    天庭与黑龙一族订立和约,黑龙一族交出族长沇溶处死,且不得再私杀生灵,更不得再残杀同族伊格一类之人。

    同时,神族联同天庭,重新订定规约。

    此规约使天界和平至今……

    而黑龙一族选出新任族长是为将军泱涛,自此,黑龙一族走入另一个统治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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