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一句话都没说,脸上也没有任何不悦的表征,但是他知道,没有人会在男友突然说出要独自远行的话时还能无动于衷。
不能说他是无奈之下才有了这个意向,想出国的念头在脑子里打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近一年的学习让他发现自己喜欢现在的专业,并且学得也不太差——这是在反抗父亲行动中的意外收获。如果能够让兴趣继续保持下去,日后或有大成,也未可知。在这一点上说,去国外深造是难得的机遇。
但是当下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
姑且不考虑他申请失败的可能性,要取得身边人的支持,就是件难事。
父母应该是没有意见的。他能够出去,对他们来说更多的是欣慰吧——他承认自己把这一点列入了考虑,他们……毕竟老了,而且只有他一个儿子。
他最放不下的,还是温湄。
他甚至没有意愿去说服她支持这个决定。想到她,他会不想走。他怕她又傻乎乎地被人当万用保姆支使,他怕她又被人害到十八层地狱去还百口莫辩,他怕她不会照顾自己冬天着凉夏天热死,他怕她、他怕她……忘了他,不要他。
“老大,你说什么笑?你以为像大嫂这样的要身材没身材要容貌没容貌的女人会有几个白痴欣赏?”三角眼这番自封的逆耳忠言为他招来了一顿暴扁,也让他猛然发现温湄的好,其实没几个人真正明了。
如果他够自私,他应该去对她说,你这种条件的人,再没有别人会喜欢了,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乖乖等我回来就好。
她那么笨,没准就会信了,然后向那个王谁谁看齐苦守寒窑××年,等他衣锦还乡时把黄脸婆接到家里供着,成就一段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的佳话。
但是,未来有太多不可知了。
他苦笑着摇头。
老实说,他不能确定要在美国待多久,而这段隔山隔海的时间内,两人感情上是否还有变数并非他现在就能预测到的,甚至于是否真的能混出些名堂来也还是一个未知数,轻易或者说轻佻地许她一个未来,他不敢。
对于温湄,他也并没有把握他们俩就会这样一直走下去,平安顺遂,风雨不侵。她的好,不是所有人都能明白,但是一旦明白,就会放不开的。如果有一天有比他更好更优秀的人出现了,她认为那人更适合她,远在另一方大陆的他,又能用什么方式捍卫自己的感情?
当然,他也可以不去的。就呆在这里,安安分分读完四年本科,然后或者读研,或者工作,满足于守在她身边的小小幸福,然后时间到了,学着做一个丈夫,做一个父亲,然后一起慢慢变老。
平凡的一生,何尝不令人神往?
但是他得承认,还是会有些不甘心的。
曾听母亲私下里说,父亲本来有机会到某个法语国家的领事馆工作,但是在成行之前突然发现怀了他,他们两人踌躇再三,还是觉得让他在祖国的土地上出生成长更有归属感,最后那个职缺终于被放弃。这对于父亲来说,自然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所以,或许他下意识地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得到一些补偿,希望他能够比自己更出色,能够完成他未竟的理想。
那时候听母亲的解释,心里只是觉得她在强调理由,为父亲对他那么坏找借口,但现在,虽仍不能苟同他几乎专制的教育方法,却能稍稍理解这种心态了。
虽然不是他的责任,但心中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没有他这个累赘,如果父亲能够去国外,现在他的事业,恐怕又是另一番局面了吧。
入社会后很长一段日子里,会有一重又一重的负担接踵而来,学生时代根本就不会想到的问题应接不暇,越来越多的顾忌考虑让人缚手缚脚无法全力施展,家庭里父母的养老送终、配偶的工作情绪、子女的教育未来,事业上则是收入职位升降、同事间的相处、上下级的应对等等等等,更多的,他现在无法预期。
无论是否有万全准备,都没有人可以避免这些,所谓成长之痛,大抵如此。
但至少现在他还年轻。有精力,有时间,少牵挂,没负担,这些是最大的优势。如果不趁着这个时候好好地为未来铺路,到了什么壮志雄心都在蝇营狗苟中消磨殆尽,就只能徒然抱怨年华老去功业无成了。
到底该怎么办?
他真的不知道,不知道。
室友的鼾声中,尚冉有了些许睡意。
算了,明天再想吧,先睡觉,先睡——
短信的提示音响起。
尚冉这才想起睡觉的时候忘了关机,随手拿起接收,上面的文字让他睡意全消。
“你去吧。”
三个字,很简单。温湄发来的。
尚冉错愕。
就只有三个字吗?没有虽然我不想但是为你好,没有为了我多考虑,没有没有你我怎么办,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你去吧?
冷冰冰的文字看不出情绪。却让尚冉整个人都躁热了起来。
是不是她早就觉得他很烦,所以有这么好的脱身机会就牢牢抓住?是不是已经有哪个杀千刀的在追她,她陷入两难索性让他走以便双赢?是不是她开始觉得他比她小不牢靠,所以想趁早撇清关系?
混乱的思绪的在心中闪过,发到她那边的却也只是三个字:“为什么?”。
温湄凝视这三个字半晌,像是可以从中破译出什么密码,许久才回过去:“我不想让你遗憾。”
尚冉紧紧捏着手机,差点无法呼吸。
老天,她懂他,她真的懂他!
她不是不要他,不是有别人,她只是纯粹不想让他在以后的日子里遗憾而已!
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尚冉忽地在窄窄的床铺上翻了个大跟头,脚跟落地的闷响把抵足而眠的三角眼吓得猛然翻身而起,大声呼喊:“地震!地震啦!”
随后抱怨声四起,三角眼欠下明日结算的两顿痛扁后委屈莫名地钻进被窝。
尚冉一直不说话,不愿让别人分享他此时心中的狂喜,只在暗处,默默地、默默地开怀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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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请批下来了,尚冉如愿入选。
他说,我不变心,你等我,好吗?
她说,未来的事,谁也保证不了。
他说,反正我不变。你变的话很缺德的。
她笑,转移话题。我爸妈打电话时问有没有交男朋友,我说有。他们嚷着要看,暑假去我家,怎么样?风景很好哦。
好,当然好。多几个人帮忙看着她,何乐而不为?
夏天的午后,蝉鸣声声,室温和外面相差足足有十度左右。但是男生对于运动的狂热并不因为天热而稍减,三角眼和爆炸头伙同别寝室男生在球场上大战一场,浑身汗臭地回来。
走进寝室,没有看见那个一头长发却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的身影,朝着落汤猪般凄惨的胖子喊道:“喂,老大还没回来?”
胖子无精打采地看他一眼,比比洗手间,继续躺在床上吹风。
脂肪多的人,整个夏天就像在地狱里度过,一动不动也能搞得水漫金山一样。不过冬天不太怕冷,算是有利有弊啦。
爆炸头朝洗手间望去,忍不住大叫:“喂,你是谁啊?我们老大的梳子不要乱动,会出人命的!”老大对头发宝贝得要死,谁动了他的梳子洗发水就得等着吃不了兜着走。
那在梳头的人转过身来,才要说话,便被两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压下:“老大!”
尚冉皱了皱眉,面无表情地道:“干什么?”
三角眼和爆炸头指着他的头说不出话来。
剪了?老大养了这么多年的长发,一个下午没碰到,竟然成了平头?
“老、老大,你头发给口香糖沾上了吗?”脑力激荡许久,还是觉得这个答案最有可能。不知道案犯现在是否还在人间?
但,造成这种毁灭性的效果,那得要多大一坨口香糖啊?
“我自己去剪的,不行吗?”尚冉的肢体语言大有“你敢说个不字试试看”的意味。
“啊?”三角眼张开嘴,露出三颗补过的大牙。
倒是爆炸头平时陪老妈看过几次爱情文艺片,福至心灵,妙悟真谛。
“我知道了,老大是在玩长发为君留,青丝表余心啦。”
三角眼恍然大悟,连连惊叹:“啧啧啧,明白明白,原来是这样啊。”真看不出老大还是这种感天动地的痴心男子,真是太崇拜了。
尚冉的脸虽然有点微红,还是忍不住粗声粗气驳斥:“你们少乱讲,我是因为要去见温湄她父母,为了有个好印象,所以——”
“见温湄的爸妈?”三角眼又尖叫。
“有什么不对吗?”尚冉受够他娘娘腔的举动,露出杀人的神情。
“没没没。”本着兄弟义气,爆炸头憋着笑上来打圆场,
“他只是想说,到了见父母的阶段,就说明你和大嫂的关系已经进入稳定期,所以打心眼里为你们高兴,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三角眼还待反驳,被爆炸头急急捂住了嘴,朝尚冉赔笑。
傻不傻啊,要是告诉老大他不剪头发像在逃犯,剪了头发像劳教犯,怎么看都像作了案,他们哪还能活到七月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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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冉想过很多种温湄父母见到他以后的反应,但看来果真人算不如天算。
“你就是我们女儿的男朋友啊?”看来很精明的温爸爸目光中只有打量,拒绝透露更多。
尚冉竭尽全力堆出一脸笑容来缓解紧张情绪,有礼地鞠躬,应道:“是。”
温妈妈显然为有人能笑得这么难看感到震惊,拉着女儿到一边,偷偷地问:“他是不是对你很凶啊?”可惜天生的大嗓门,压低声音的效果只是让左邻右舍听不到而已。
“没有啊,他人很好的。”温湄看着尚冉扭曲的表情,心中暗笑。
“你知道吗?阿湄是我们家最有出息的孩子,以后家里的产业,是要交给她来接手的。”温爸爸严肃地说道。
尚冉颔首,“我现在知道了。”
尚冉早在看到他们身后的宏伟背景——一大片厂房时,就已经知道温家的家底不薄,也约略猜到温湄为什么要去读管理了。他只是不知道,在温家人眼里,他们的继承人培养计划和他的介入之间的关系如何。
反正不管他们要玩梁祝还是不落夫家,他都会据理力争就是。
谁知道神情凛然的温爸爸下一刻却忽然变成笑脸弥勒。
“那好,既然你知道了,我们就容易沟通了,这个女儿呢,我们是实在不舍得把她让给别人,要不你看这样好不好?我这还有个大女儿,跟你换阿湄好不好?”
说着把一直站在旁边如波斯猫般的成熟女子往他面前一推。
他还在为这奇怪的变故恍神的当儿,温妈妈已经在进行推销工作了。
“我知道你们现在流行什么姐弟恋的,你跟阿湄只差了两岁不到,根本就不够劲爆,我们阿潞就不一样了,她比你大了足足八岁,常言说女大八一路发,你考虑考虑,怎么样?”
尚冉觉得有点头晕。姐弟恋?劲爆?这是一个五十岁中年妇女该说的话吗?还是他已经落伍了?
望向温潞,见她也是一脸的惊愕加无奈。看来是老人家自己心血来潮,不存在串供的行为。
“伯父伯母,不好意思,我本人对姐弟恋没有特殊的兴趣,当时遇到温湄,也并不知道她是高年级的学姐……”
温爸爸忽然很帅地弹了一下手指,说道:“我知了!你看不上我们家阿潞是不是?那这个呢?这个怎么样?”他手往背后一伸,竟然拽出一个唇红齿白的美丽孩子来——
人牙温妈妈继续上场解说。“这是我们家老三,够漂亮了吧?跟阿湄换包准你没有损失。你看我们俩老糊涂的,连时下最流行BL都给忘了,老三最合适你了,冷酷男子和美丽少年的组合,哦,帅呆了!”温妈妈做出怀春少女状,温湄姐妹费了很大力气才没吐出来。
原来那是个男孩。尚冉有些讶异。看起来漂亮得像个女孩子。
但是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被他们这么一搅,他原本再多的忐忑都成了恼火。
这对父母当自己的小孩是什么?当他的感情是什么?可以这样换来换去的吗?
看他没有反应,温妈妈还待再说,却被他一个摆手阻止。“伯母,很抱歉我喜欢的是温湄,只是喜欢她这个人,不是因为她年纪比较大,也不是别的什么奇奇怪怪理由。对于你们的美意,我心领了,不过实在无福消受。如果你们反对我们在一起的话,就直说好了,我不怕打击,但是我会坚持自己的选择。”
好了,现在可以变脸了吧?晚娘脸势利脸尖刻脸,什么都好,就是不要再给他变态下去了,心里毛毛的。
话音一落,温爸温妈果然变脸。
“呜呜呜,我好感动啊,死鬼,你听听,这才是正版男主角应该说的话嘛,瞧你每天都在练什么呀?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欸,他说的也不过就是很普通的台词而已,你至于这么崇拜吗?我那些有深度的根本就是你不懂得欣赏!”温爸爸说完还颇为妒忌地瞪了尚冉一眼。
两个据说事业有成、在本地小有名气的“企业家”级人物,就在自己名下的厂子门前,开吵。
“现在是什么状况?”尚冉发现厂里厂外来往的人虽多,却并没有人正眼瞧他们,看来是司空见惯,不屑理睬了。
温潞笑开,媚眼如丝,“这就是所谓的闺房情趣。家教不严,真是抱歉。”
温湄耸耸肩,拉着他往厂里走。
“吃饭去了。他们大概一个钟头之后才会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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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家就在厂子背后,今天为了给女儿接风洗尘,竟然请了整整两桌的客人,席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吃饱喝足以后屁股拍拍,凑好牌搭子就上楼摸两圈去了。
“怎么是你洗碗?”等到尚冉发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被扔在厨房,为时已晚。
“只要回家,碗一般都是我洗的啊。”温湄不觉有异,利落地走进走出收拾碗筷。
“你怎么走到哪里都被人欺负?”尚冉接过她递来的垃圾却不往外走。
“我那里有被欺负?洗碗挺好的。”本来油腻腻的东西在她手下变得很干净,也算有成就感吧。
她就是这样笨到被欺负了也不知道!
尚冉郁郁地往门外走去,倒了垃圾回来,发现小客厅的门半开着,温小弟坐在沙发上嗑瓜子。
哼,让姐姐做牛做马,你倒好,在这里当大少爷,没门!
他恨恨地想着,推门进去。
“你!过来。”尚冉向温湄的弟弟勾勾手。原来小家伙正在看电视。
“干什么?”温小弟下意识抓着遥控器“防身”,不知道比姐姐大上几倍的眼睛里充满警戒。
他可没忘了刚才爸说要把他送给这个人来换姐姐,看他不怀好意的样子,难保有什么不轨的企图。
那是什么眼神?以为他是杀人魔还是摧花狂?就算要摧也催不到他头上!尚冉没好气地说:“帮个忙。”
看他脸色不豫,温小弟心中更是害怕。“什、什么忙?”不会要他做什么恶心的事情吧?电视上说现在坏人很多,小孩子出门一定要当心,但是没说就算在家里也会有麻烦啊。
“洗碗。”干什么抖得跟筛子似的?他真有这么可怕?
“绝对不帮!我不会屈服在你的淫——耶?你刚才说什么?”洗什么来着?不会是给他洗脚吧?
“去帮你姐姐洗碗。”尚冉眉头皱得更紧。这小孩该看医生了,有被害妄想症。
洗碗?干吗去洗碗?
温小弟苦苦思索了半天,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原来是想代替姐姐压榨他啊。哼哼,他会那么笨吗?
温小弟一下子神气起来,走到他面前,挺了挺瘦巴巴的胸膛,倨傲地说:“要我帮忙可以,得有条件。”
尚冉失笑。果然是家学渊源,小小年纪竟然懂得讨价还价了。他也将两手抱胸,做出对等谈话的架势,冷冷道:“Ok,你说说看。”
温小弟学电视里的黑道分子往地上啐了口。只不过人家吐的是槟榔,他则是空气千在屋子里吐口水铁定会被妈揍扁的。
“给钱!”他尽量表现得恶狠狠,但是美丽的面容实在没有多少说服力。
尚冉也爽快,“多少?”谅这小鬼也不敢狮子大开口。
温小弟向前伸出两个手指,酷酷地把头别向一边。
两百块!
“你活得不耐烦了?”
他以为干什么?拍卖初夜权吗?
温小弟似乎也觉得理亏,被他一喝斥,连忙将中指扳了下去。
“这样总可以了吧?”
尚冉轻蔑地瞄他一眼。“你这是在敲诈。”
温小弟见他如此强硬,立刻没了底气,小小声地打着商量:“这、这也不算是敲诈吧……我收你一块钱……真的很过分吗?”他有同学每天都带到学校十块二十块甚至五十块的。
现在轮到尚冉的下巴掉到地上。“一块钱!”他惊得连变声期的嗓音都挤出来了。
“真的很多哦?”温小弟看他如此震惊,心底十分愧疚,“那、那要不五毛钱,好不好?这样的话,我能不能帮姐洗两次碗?”
他是认真的。
尚冉禁不住心中满是疑问。早就知道温家相当殷实,他们家惟一的男孩应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太上皇才对,怎么会只对一块钱情有独钟?
“你要一块钱做什么?”
“买一串冰糖葫芦或者一个烧饼!”温小弟满脸遐思,口水如滔滔江水源源不绝。
还好没说要去交给警察叔叔。
“你以前都没吃过吗?”不可思议。
“当然吃过!同学请客的时候吃的。”否则他怎么知道好不好吃?温小弟觉得尚冉真是个笨蛋。
尚冉涩声问:“你爸妈……都不给你零花钱?”伯父伯母不像这么吝啬的人啊,光看温湄有这么多闲钱用不完还忙着买东西送人、让别人帮忙花就知道了。
温小弟瞪大眼看他,“我是男孩子,怎么可以拿零花钱?”
尚冉被吓到了。“有谁规定男孩子不能拿零花钱?”斯巴达人吗?家长给孩子零花钱就跟义务教育一样天经地义,别看他和自家老头关系闹得那么僵,老头还不是每个月都乖乖寄生活费过来给他?
温小弟是不是被虐待了?啧,真惨。难怪有被害妄想症。
“爸爸说,温家的小孩只有成绩好才能拿到零花钱,我成绩很差的。再说像姐姐和大姐那样的女孩子才会有人疼,男孩子生下来就是一根草,他肯养活我就已经很不错了,才不会再给我钱。”温小弟有板有眼地解释理由,看来对这套理论已经深信不疑。
尚冉终于恍然大悟。原来温家的传统习惯是重女轻男,难怪他们宁可把如花似玉的儿子交出去也不让人家抢走女儿。可怜的温小弟,如果生在别人家早就被供起来养了,在这里却只能作为二等公民惨淡度日。
他自然不知道,当温爸和温妈终于把两个女儿拉扯到能够不用时刻照顾,准备全心全意在事业上冲刺时,突然又冒出来的一个死小孩,在当时曾经令他们多么懊恼,这么多年来余怒未消的结果就是温小弟的生活待遇与两个姐姐的有着天壤之别。每次温爸一看到儿子可爱的小脸,就会想起到大城市去发展的机会因为替他换了块尿布而拱手让人,再想起儿子在合同上画的小乌龟使得一个价值上千万的大项目在最后关头流产,还有他在家长会上被误认为是人家爷爷的痛苦,被说成在外面养小老婆生小儿子的尴尬,被怀疑遗传恶劣以至于儿子成绩很烂的耻辱等等等等,构成他对温小弟进行军国主义教育的完善理由。
当尚冉从女朋友那里打听到这一段往事之后,一个极好的主意在他心中形成。
“小弟,来。”他朝突然变得很热衷于洗碗的孩子招招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和善。
温小弟因为几回收入进账而对他的戒心消失了大半,擦了擦手连忙跑过来。“什么事?”
“咱们打个商量好不好?我可以以后每个月都给你二十块钱,条件是——”
话没说完,温小弟就已经露出了升上天堂的笑容。“没问题。”整整二十块呢,叫他干什么都没问题。
嗯,如此贪财,对他的设想有利。“条件是你得答应继承你们家的家业。”他知道温爸是属意二女儿接下厂子,但是按温湄的性子,就算理论学得再好,接手不用两个月,估计家当就得全归慈善机构。所以说,为了他们温家的基业着想,也为了和他有一定程度上同病相怜的温小弟,他的亲亲女友只要负责乖乖待在他身边好好享受管束就好,在外头兴风作浪的事情,就交给二等公民吧。
“没问题!”温小弟豪爽地出卖了自己的人生,虽然在他的认知里,“家业”两个字只不过等同于这座宅子而已,所以在之后的每一天,都可以看见他里里外外打扫卫生、整理庭院的忙碌身影。
至于据说很笨的温湄在最后的最后有没有还政小弟,在家相夫教子呢?
这个,谁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