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交错,沙沙的编织着夜曲,该是入梦时分,却有个人影在这样的夜里急速的奔驰着,只见他在一片林前停下身来,片刻后又闪身入林,这次却是小心翼翼的在林木间左拐右绕,好一些时候,林木渐疏,一栋奇特的石屋矗立在夜色里。
听在屋前平复着危急的气息,萧玉麟当然知道关逸情此刻不在屋里,深夜来此就只是凭着直觉一路找来,找个他十分不愿意见到,却又偏偏非他不可的人。
伸手自胸前取出火褶子,却迟疑着拿在手上没打着,他敢说,如果那个人在屋子里的话,早就应该发现他在外面了,至今无声无息,摆明了不愿搭理自己,点上火搞不好会惹他不快,苦笑的扯了扯唇,没想到他萧玉麟也会有求于他的一天。
一踏入屋内,视线就马上变成一片死寂的漆黑,但萧玉麟却敏感的察觉到屋内的确有人,不是因为浅浅的呼吸声,而是那一室关不住的寒……放下了一半的心,却也同时又绷紧了身躯,毕竟他们怎么也称不上朋友,面对着被称作魔的男人,他的心跳总是不由自主地急剧起来。
「你果然在这儿……有事想与你谈谈。」漆黑的空间仍是一片寂静,只有萧玉麟的声音独自回荡着。
「是关于蝶影的……」刻意加重了语气,萧玉麟很知道这名字对这男人的影响。
「他已经跟我没关系了,你在场应该听得很清楚。」果不其然,冷冰冰的声音终于从漆黑中传出,依旧那般无情那般默然。
「没关系?……那你还在这儿耽搁做什么?」萧玉麟早料到凌书岳不会就这么离开,虽然对他谈不上了解,但萧玉麟明白这男人不是个轻易就放弃的家伙,如果是,今天的情况便不会是这般乱。
「不关你的事。」冷声拒绝着,凌书岳显然不想解释他在这儿出现的原因。
「蝶影的情况不太好,」懒得再跟凌书岳争论,萧玉麟只管自顾自的说下去,他就不信说完了凌书岳还能这般漠不关心,「那天捱的掌伤他一直瞒着没治,关前辈说已经阻碍到血脉运行了,再不治不但功夫废了,人恐怕也会有瘫痪之虞。」
说到这,萧玉麟停了停,想听听凌书岳有何反应,哪知漆黑中仍是一片沉默,就像是早知道萧玉麟还有下文未说。
「关前辈会这样说当然表示还有治愈的方法。」萧玉麟只能无奈的继续往下解释,谁叫他是来求人的,更何况他也没太多时间可以跟这家伙耗下去。
「需要两位内力修为颇深的人同时帮蝶影化开积郁的伤势,打通凝滞的血脉,原本双奇两位老前辈就足以胜任的,可是……君老前辈对蝶影这样的行为恨不能谅解,而蝶影不知道为什么使着性子,不肯向君老前辈认错赔礼,两个人就这么杠上了……」
「这一拖又过了四、五天,不管莫老前辈跟关前辈怎么劝,君老前辈都不为所动……蝶影也是,我从来不知道看来温文的他居然倔起来会这般拗。」轻叹了声,萧玉麟愈说语气愈沉重。
「大家也都心里有数,再拖下去只怕不乐观……蝶影这些日子以来原本一直很难好眠,最近这两三天睡着的时间确是愈来愈长,就算睡着也是一副十分疲累的样子,所以……」
「你现在该明白为什么我来找你,另外……莫前辈她也同意了……同意说只要蝶影愿意,这次就让他同你一起走,君老前辈那她会挡着,只要蝶影过得好就够了……」双眼炯炯的盯着刚才声音的来源,萧玉麟相信凌书岳再冷也该会为这条件心动。
沉默,仍是此时唯一的语言,萧玉麟忍不住又紧张的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就怕凌书岳的答案是个不字,虽然他该有十足地把握……可是他却感到有些迷惘,想不懂都已经这样让步了,凌书岳还有什么好考虑的?难不成真如之前所说的……已经与他无关了吗?
他不相信,两人间扯不清的牵绊是他亲眼所见的,他绝不信凌书岳能这么轻易的就撇清,能的话早就放了不是?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萧玉麟的信心也开始一点一滴的动摇,终于在他忍不住要再开口询问时,冷冰冰的声音又自黑暗中响起。
「他知道你们来找我?」没说名字,萧玉麟也知道凌书岳指的是谁,能让凌书岳在乎的也只有他……摇了摇头,却想起黑暗中的凌书岳看不见他的表示。
「不知道,我们没把找你的打算跟他说,我不确定真的能找到你。」其实萧玉麟心底明白这理由只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没人有勇气在君蝶影的笑容前再提起凌书岳这三字,谁也不想见到那令人为之心碎的黯然神情,即使那神情依旧带着笑。
「这……很重要吗?」犹疑的问着,萧玉麟猜不出这句答案对凌书岳作决定的影响,他还在意君蝶影那天绝情的言词?还是气他吻了自己?真要君蝶影开口,他才肯去吗?萧玉麟开始在想该怎么为君蝶影那天的行为作解释。
「不,不重要。」沉寂了会儿,幽冷得语声才又突兀的响起,「有个条件……我不想让他见到我,用什么方法你们自己想吧!」
啊?这是哪门子的条件?萧玉麟不禁怀疑自己真地听错了,这难得的机会,他竟不想让蝶影见到他?错愕的情绪让萧玉麟一时答不上话。
「有这么难吗?」这回轮到凌书岳不耐烦地再问了一次。
「不,当然不会……我只是奇怪你问什么不……」
「做得到就走。」急促的打断萧玉麟的话语,话刚出口,萧玉麟就感到一个人影风般的掠过自己身旁向林子飘去。
随着语声,萧玉麟急忙赶上身前飘忽的白影,心头却仍无法释怀凌书岳适才的要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带着凌书岳迂回的绕进偃都城里,不用说当然是为了避开君霁的耳目,这事本就只有莫如茵答应,若让君霁知道他们居然找上了凌书岳,恐怕又是一场惊天动地的风暴。
「你等一下,我先进去处理你的条件。」来到竹林围绕的木屋前,萧玉麟故意停下脚步交待着,加强了语气,两眼更是紧盯着凌书岳面上,但他还是失望了,因为那张冷漠的脸庞依旧找不出一丝期望中该有的波动。
说到底,萧玉麟应该要高兴的,如果凌书岳真的如他表现于外般的无谓,尽管君蝶影之前与自己说得很明白,但是往后的朝夕相处,也未必不能让他回心转意,想是这么想,心头却沉甸甸的高兴不起来。
身影闪入屋内,屋中立即传出一阵低语,屋外伫立的人影不禁凝神听了起来,对话交杂着男声女声,有高有沉,却始终没有令他挂怀的清朗语声……凌书岳不禁感到有些失望,却又立即警觉到这不该有的情绪,眼中的动摇霎时又被满天的寒霜所代替。
「你可以进来了。」萧玉麟的声音从屋内招呼着,吸了口气让扰动的思绪沉淀,凌书岳不急不徐的推门而入。
就算是第一次看到君蝶影的寝居,就算这屋子的摆设再古朴淡雅,萧玉麟也不认为凌书岳此刻会有心情欣赏,而这小子却是从进门眼光就没往床这头扫过。
萧玉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心头压着什么……因为眼前这如冰的男子始终不曾真得放下,直到这一刻,他更是确定如此,尽管那人装着冷漠淡然,尽管口口声声说着再也没关系,但若非心上的痕影烙得深,这狂妄的家伙,又怎会这般……
呵……到头来你也不过如常人般,萧玉麟心头暗笑,带着些许嘲意,却同时又多了份茫然……既然对蝶影的心没变,那又为何提出这违心的条件,想做逃兵不成?这不像他的风格啊,萧玉麟困惑的望着凌书岳。
「咳,凌……凌……」故意咳了声开场白,莫如茵一时却找不出适当的称呼,窘得直搓手,往日的蛮横尖锐全消失无踪,只为了她最心悬的外孙。
「凌少侠,麻烦你,老身……请玉麟代转的承诺绝对算数,只要蝶影……」再次保证着,莫如茵可没瞧出什么端倪,看着凌书岳一脸冷然,心里不禁七上八下的,就怕凌书岳不愿出力,早忘了月余前他的血是为谁而溅。
没理会莫如茵急切的话语,凌书岳面撩起衣衫下摆便往床上坐去,就如他以往一向以行动代替言语,莫如茵连忙吞下到嘴的话,紧跟着上榻,扶起了昏睡中君蝶影的肩头。
「我点了影儿的睡穴,但等会儿你们运功带动他血脉运行时,势必会冲开这穴位,他可能会转醒,」关逸情在一旁说明着状况,「如果你不愿影儿见到你的话……其实就算影儿转醒,意识也不见的清醒,但若你仍坚持,就请莫老前辈在前面护住影儿的心脉并导引淤血逼出,你则在后头由百会穴输入内力催动血脉运行。」
「需留神点的是,你们行功速度要互相配合,要不然恐怕会伤到影儿,所以宁愿慢点来,多花些时间,可以吗?」询问的眼神投向凌书月,内力的注入要缓且稳,不然别说是君蝶影,恐怕连莫如茵都会受不了。
「……」沉思着,即使仍旧冷漠,众人也看得出凌书岳似乎在思虑些什么。
「有不妥吗?」莫如茵呐呐的问着。
「我跟你换。」简单的结论,却瞥见除了关逸情外两双不解的眼神,事关紧要,凌书岳破例多解释了一句,「因为你比我差。」
言下之意,就是即使莫如茵出了差错,凌书岳还能借着比她高深的修为护住君蝶影,这本是关逸情的原意,却因着凌书岳的要求不好提出,但结果也如他料想般由凌书岳自己提出,毕竟这事大意不得。
没有分辩什么,即使不想承认,莫如茵也知道这不是闹意气的时候,盘腿落座,两人立即一前一后的伸出双掌抵住君蝶影的穴位,一个眼神交会便开始徐徐的运功治疗。
半个多小时的时间,两人额际先后出现细碎的汗珠,鼻息微蹙,而夹在中间的君蝶影更是汗湿重衣,直似从水里捞出的,原本微显苍白的面庞却是酡红如醉酒。
「唔……」轻吟了一声,君蝶影的唇边缓缓淌下紫黑的血水,双眸也缓缓睁了开……身上燥热的难受,脑子连带的也迷迷糊糊的,虽张开了眼,视野却是朦胧一片,君蝶影极力对准着焦距,就看见了那张熟悉的冷然面容在近可伸手碰触的眼前。
「……岳?」模糊的意识并没让君蝶影明白自己身处的状况,不预期的见到凌书岳,尽管欣喜,惊疑后的第一个念头却是想逃。
想逃开那张令他心悬的面容,想躲避那双令他贪恋的胸膛,只因早已管不住自己那颗被思念胀痛的心,就怕再多看他一眼,仅剩的坚强就会荡然无存,君蝶影十分明白那种绝情伪装的言语自己是没办法再承受一次了,他只能逃。
然而没让君蝶影多想,甫动念提气,小腹突兀窜起的剧痛就令他几乎闭过气,全身浮动的血气霎时纷纷夺口而出,血色却是刺目的鲜红!
「糟了!」低喊了声,关逸情怎么也没料到君蝶影在意识稍恢复后竟会运劲提气,急忙以六根金针先锁住他的丹田要穴,还来不及在锁心脉大穴,就见凌书岳睁开了眼,双手如飞的点向君蝶影胸前,同时人向前一倾,张口便喊住了那咯血的唇瓣,强以真气贯入,阻止他溃散的血气。
「定下心,呼吸。」呢喃般耳语着,语声却有着不可抗拒的意味,君蝶影已痛得近乎昏迷,却下意识的照着语声屏住气息,而痛苦似乎也随着逐渐减轻,意识却也更形飘杳。
「好,就这样,放轻松,一切有我。」身子后挪回原来的位置,凌书岳再次迅速的解开适才封住的穴位,双掌重新覆上君蝶影的心口,再次闭起眼专注导引着他奔腾的血脉。
事情发生的突兀解决的也快,甚至连莫如茵都来不及做些什么,一切就如同不曾发生般,除了凌书岳唇上印染着鲜红的血渍以及那张逐渐转为苍白的容颜。
「这……他还撑得下去吗?」萧玉麟低声问着一旁的关逸情,任谁也看得出来凌书岳在刚刚那一轮急救耗去了不少内力,甚至已经伤及内腑,脸色才会这般难看,可是他却没喊停。
同样的担忧出现在莫如茵眼中,金针锁住了君蝶影的丹田要穴,表示她必须更加运劲促使血流过穴,可是凌书岳这样的状况……
「……相信他吧!」事到如今,关逸情也只能这般说,不是不能中途停止,只要两人同时收功就可以,只是现在收功,之前的成果也会随着付之一炬。
重头再来更不是凌书岳现在的身体能承担的,而君蝶影情况有势必难以拖到凌书岳把伤调理好,这恐怕也是凌书岳现在致意继续下去的考量。
而关逸情与萧玉麟即使有心相助,却是无力可使,两人的功力皆不足,只怕不但成不了助力,三人间的互动调整只怕让凌书岳的负担更重,就只能在一旁暗自着急。
许是心慌意乱下,两人对周遭的警戒心降了不少,刚察觉到有人接近,就在下一个瞬间被阵风似的人影点住了要穴动弹不得,等人影定住走到面前时,两人不禁倒抽了口气……竟是君霁!
天呐,为什么偏在这时候他出现在这?他不是已经歇下了吗?这简直是雪上加霜嘛,萧玉麟实在没想到他们的运气会差到这般地步,却也只能眼睁睁得看着君霁面无表情的一步步接近床上的三人。
「霁哥!」惶急的开了口,莫如茵却没法阻止君霁的行动,急得她频频望向凌书岳,希望他立即收功,纵使会使今晚的一切徒劳,但至少不会使君霁作出令人扼腕的事,她自信还拦得住他。
夫妻近五十年,她知道君霁只是外冷内热,并非是全然无情之人,但她也深刻了解他的拗性子,就怕卯起来会连唯一的孙儿都不顾。
无奈凌书岳仍是不动如山,倒是莫如茵这一份心,内力的转注开始不稳起来,惹得凌书岳向她低叱了声:「专心。」合拢的眼帘却是眨也不眨,完全不把一旁的君霁当一回事。
瞥了眼妻子哀怜的面容,灼人的目光最后定在凌书岳平静的脸上,君霁不由得打量起眼前这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
他到底有什么依恃,能在眼前这般状况下还保持天塌不惊得气势,他以为有君蝶影在,自己就狠不下心吗?还是笃定自己会信守与君蝶影的誓言不敢伤他一发一毫?
微眯着眼,君霁缓缓扬起了满布劲力的掌,不可抑止的杀气随之弥漫了整房间。
「霁哥!」再次唤着,声音却是那样低哑无力,莫如茵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不能相信君霁真能下得了手,毕竟那是他们唯一的骨血啊!
满布真力的双掌还是一寸寸逼近着凌书岳毫无防范的后背,莫如茵三人眼中的神色也就愈发绝望,可以想见染血的画面即将出现,凌书岳不用说是死定了,而君蝶影只怕也会被牵连着送掉半条命。
莫如茵几乎考虑收回自己的双掌,让凌书岳至少有个自保的机会,蝶影若是醒着定会希望她这么做的不是?可是……犹豫间,君霁的双掌已在莫如茵的惊呼下印上了凌书岳的背。
没有预期的血花四溅,凌书岳的身躯只是微微的震动了下,原本灰败的气色竟开始泛起些血色,面上的冷汗也不再涔涔淌下。
讶异着透过掌心传来的感觉,莫如茵一时不能自已得出了神。
「如茵,定下神。」低沉的语声将莫如茵从怔愕中唤回,同时也同一颗定心丸似让僵在一旁的两人放下了悬到口的心,虽然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如此转变,他们还是暂时松了口气,至少目前的情况看来还不坏。
沉寂的时间流逝的特别快,转眼天方已逐渐露出了白肚,关逸情和萧玉麟被点的穴道早已自解,两人仍一如之前般默守着运功中的四人。
第一个张开眼的是莫如茵,一夜的耗力让她看来十分疲惫,紧接着凌书岳也张开了眼,两人一个眼神交会,各自缓缓得收回了双掌,关逸情急忙上前助莫如茵回复体力。
「哼,胆子到不小,居然敢先收掌,没蝶影绊着,我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不杀了你。」冷硬的说着,君霁并没有收回抵在凌书岳背后的手掌,此刻只要他劲力一吐,饶是凌书岳再厉害,也逃不过心脉被震碎的下场。
「有差吗?」淡淡的丢下一句,仍嫌苍白的面庞依旧冷漠如昔,生与死,看了太多也经历了太多,凌书岳从不觉得死亡能令他生畏,何况现在该算了无遗憾了吧,忍不住还是看向那张绝丽的睡颜,冰冷的目光泛起了一丝暖意。
虽然看不到凌书岳面上的神态,君霁却仿佛能感受到这男人的心意,不由得也跟着望向君蝶影的睡容,心头升起一股难言的感受……真这么在乎?
思绪百转,君霁终将张心凝聚的劲道吐实,却是股柔和的暖流,徐徐送入前方男人体内,撤回双掌,君霁径自下榻,却是一语不发的步走出门外。
「为什么?」凌书岳扬眉问道,苍白的脸色已缓和不少,体内原本乱窜难平的真气也借着君霁的助理逐渐归位。
「两不相欠,你可以走了,下次再见我们的帐就从头算起……如茵,你跟我出来。」头也不会的搁下话,君霁迎着朝阳走入林中。
「你……休息会儿,体力若恢复了……就带他走吧!」低声交代着,虽然有点能体会到君霁情绪的些许转变,莫如茵却不认为这是代表妥协的意思,为避免再节外生枝,莫如茵决定就这时候让凌书岳带君蝶影离去,君霁不会料到他们没等君蝶影醒来。
「孩子,奶奶要跟你说再见了。」爱怜的抚了抚君蝶影的发丝,莫如茵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亲,仓促的转身奔离,只为了不让泪水落在那沉睡中的人儿脸上。
多不舍啊,叠合了对女儿二十年来的思念……莫如茵却很明白能伴着君蝶影一生的决不会是他与君霁,与其等到他们撒手人寰,倒不如早放手让他自由,只要他活的快乐就好,或许能给他幸福的人早已出现在他身边吧。
「需要帮忙吗?」好一阵子的沉寂,关逸情才出声招呼着,心中当然也满是不舍,今朝一别,有怎知何夕才能再见,但他更不愿见到走了样的君蝶影。
早就决定了不是?成全他,就如同当年成全他母亲雪柔一样……是伤是痛,一个人也就够了,多几次也无妨。
一旁萧玉麟却是十分勉强的别过头去,他还能怎样?大方的将君蝶影拱手让人不成?他做不到,他没这么好的器量,更何况他从不认为眼前这个满手血腥的无情男子会比自己适合呵护蝶影一辈子。
收回一直凝视着君蝶影面容的目光,凌书岳努力撑起力乏的躯体,没理会关逸情的问话,也没理会萧玉麟怨忿的眼光,有些不稳却仍是笔直的向门外走去。
「喂!这什么意思?」萧玉麟闪身拦在凌书岳面前,语气十分的不友善,他是万般无奈的让出心中的珍爱,而这人眼下的举动却似不屑一顾的弃如蔽屡,怎能叫他不发火。
「如你所见,离开。」语声依旧是冰冰淡淡的不带一丝情绪。
「你不带他走?」作势阻止萧玉麟将出口的激烈言辞,关逸情耐下性子地问道,虽然他也明白不一定能从那人口中得到什么合理的答案。
「带他走?」闭了闭眼,凌书岳极力挥去脑中的昏眩,淡漠的口吻却是这般嘲弄,「然后呢?再听他苦苦哀求要我放他回来?……这样的戏码我已经腻了,不想玩。」
「那你就这样一走了之?蝶影呢?他怎么办?」话还是忍不住冲出口,萧玉麟不能接受事到临头了凌书岳才退却,他不是一直都把君蝶影当作他的所有物宣示着吗?
「不然呢……」难得的多言,语声却有了股萧瑟的意味,「一直都是我在追逐着他的身影,或许这一切就真只是我一厢情愿而已,呵,他说过的……我很霸道。」
「你还在记仇?你是在报复蝶影上回对你说的那些话?」疑惑的责问着,萧玉麟没想过这个冰一般冷硬的男人也会有眼前这般动摇的时候,他不该是这样的人才对,他该是永远高傲的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人,怎么会变了?
「我没那么好兴致……只是累了,所以这次换他来决定该怎么做。」
这么做是对的吧?凌书岳望着门外的蓝天扪心问着……这次他又放开手了,虽然违背了自己曾许下的承诺,但毕竟这次真该由他决定了,即使他的决定不是自己乐见的,但只要他……
只要他过得好?凌书岳的嘴角不由得弯起了浅浅的弧度……呵呵……从不知道自己竟也能这么温柔,任谁也不会相信吧……避过萧玉麟已无意识相阻的身躯,凌书岳勉强自己不再回头。
没有后路了,是他起了局,就该由他来收拾,他只不过是将君蝶影人生的棋子再交回他自己的手中,就只是这样……只是让自己退出他的生命罢了……
「他真得这么说……」带着一丝疑惑,随即升上心头的却是一缕缕的歉疚……是真的伤了他了,哈,好本事,或许他该佩服自己伤得了众人畏惧的『魔尊』。
嗤笑着,君蝶影倚着床柱沉思着萧玉麟刚刚告知的始末,原以为那只是出现在自己梦中的幻影,那温暖的气息、那低喃的柔语……却没想到他是真的来到自己身边。
该说他不计前嫌吗?呵……就没看过这人对谁这般宽容过,是啊,只有他能让这个冰一般冷觉得男子展现他霜融的一面,证明他也是个有血有泪的人,一直以来就只有自己不是吗?真不知该为这发现高兴还是叹息……
不该忘了的,不该忘了他覆雪面容下有多孤寂,不该忘了他冰封的那颗心是何等脆弱,不该忘了他才是最害怕失去的人,怎么会以为离开是对他最好的选择?君蝶影的眼底抹上了层怜惜又懊悔的神色。
他是了解他的,却是怎样的无奈才会让他在人前吐出示弱的言语?还记得他曾说过再也不放开自己的手,而今却……累了……是吗?……累到不想要他了?
是吗?他的意思是不再要他了?不!他不要!……突然涌上的痛楚揪紧了君蝶影的心口,让他忍不住咬紧了唇。
呵,好自私啊,是自己先伸手推开他的,却又在他真的放手时贪恋他给予的温暖,心再痛,又如何?他有这资格觉得痛吗?微微用力,一丝腥咸的味道随之滑入口中。
注视着君蝶影的反应,萧玉麟忍不住皱起了眉,他在想什么?又在怪自己吗?
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这般鸡婆的告诉君蝶影这些话,权充月老似的在帮两人牵红线,天知道他一点也没这意思,就只不过是……不过是于心不忍罢了。
就从那天开始有点同情那小子后,竟连带着对君蝶影的情感也淡了几分,也许,『他』这人并不是一无可取。
「你又在想不开什么了?……唉!」萧玉麟先帮君蝶影和自己叹了口气,不然他可能会被这沉闷的气氛给压死。
「放不下就去找他嘛,现在我们全站在你这边了,连莫老前辈都答应了,由她在,你也不用再顾忌着君老前辈。」
「我知道。」习惯性的抿唇笑了笑,他不是没察觉这几天莫如茵与君霁的变化,只是……
「那你还犹豫什么?」皱着眉问,即使已经不再迷恋,萧玉麟还是看不得君蝶影一副黯沉的表情,他该是如初见时那般耀眼的令人目眩,无时无刻不散发着无穷的活力。
「没什么。」低喃着,君蝶影无意识的绞着双手的指节,「……只是在想他是不是已经作决定了,我是不是该……」
「该什么?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听得一头雾水,萧玉麟开始觉得凌书岳跟君蝶影这两人倒似乎真还有些共通点,「我是不懂你在想些什么,但不论如何光坐在这里猜是不会有答案的,想弄明白他的意思就直接去找他啊!」
「这我也赞成,我的影儿不该就这么束手无策坐困愁城的,瞧你一副弃妇模样,简直丢尽我师父、你师父还有君家十八代祖宗,喔,姓易的也算上……最重要是头陀我的脸。」
推门而入的关逸情朗声说着,大手一把打向还在怔忡中的君蝶影的肩背,力道之大差点儿没把他打下床呈大字展示在地上。
「就算那小子不敢要你了,你就不会再把他追回来啊?笨!他还没尝过你赖人的磨功吧?啧啧,不管事的可是领教多次,绝对保证你这门功夫功力十足,这滋味也该换人尝尝了吧!」
劈头一顿的数落直把君蝶影搞得傻愣愣的望着关逸情,因为太熟悉了,这语气、这神态,熟悉得让君蝶影反而感到陌生,太久不曾听到这样不羁的话语,这光景让君蝶影莫名的怔在那儿不知该作何反应。
「怎么?还没清醒啊?够钝!来来,萧小子帮我把他打下床来,这家伙太久没跟拳头亲近了,脑筋变得跟块石头一样,帮我揍他一顿,把他打回以前那个鬼主意一箩筐的没影的。」笑谑着瞪着君蝶影,眼中却尽是溺爱的神色。
「不管事……」深深的望进关逸情的笑眼里,那眼中的企盼与鼓励让君蝶影有种解脱了层层束缚的感觉。
是啊,自己真的变笨了,就算天塌了又何妨,自己从前不就是如此?不用硬要把自己当作悲剧主角啊,愁眉不展的自艾自怜,这种人不是他君蝶影该扮演的角色,为什么自己一直在牛角尖里兜圈子呢?想着,笑意逐渐在粉颊上扬开。
是弃儿怎样?爷爷与爹爹间的翁婿相残如何?再加上师父的一笔又如何?那些都已是遥远的往事,远得让他无法参与也无法改变,何况这十九年来师父爱他、师兄们爱他、头陀爱他、还有雪儿也爱他,他并没有什么缺憾。
现在又加上了爷爷奶奶、萧玉麟还有凌书岳,这么多人呵护着把他捧在手上,他该是幸福的人了,怎的竟会表现得像现在这般狼狈,甚至像鸵鸟一样自欺欺人的逃避?
都是事情来得太急太快,快得让他没时间去思索该怎么办,只能糊里糊涂的被推入旁人凑成的愁云惨雾中,在旁人情绪的剧本里头跑龙套。
天晓得,这么一搅半年多的日子里,还他平白不知道死了多少根神经,现在他可清醒多了,嘿嘿,他醒了可就表示有人该要倒霉了。
「不管事的,你刚刚说什么来着?」献上甜美的笑容,君蝶影的眼中是有着感激,只是还混了些……呃,恐怕不是关逸情乐见的。
「弃妇是吧?好,为了不辜负你对我魅力的保证,我会把他勾回来给你看的,不过……在这之前你可要帮我先摆平家里头的这个。」是啊,要摆平的还不只是君霁,所有害他抑郁寡欢的始作俑者都会被列为他君蝶影准备摆平的对象。
面对着君蝶影晶灿的大眼,还有那弯成极好看弧度得粉唇,怎么看这副笑颜都是纯美的让人感到悸动,瞧,一旁的萧小子不是正瞪大了眼直发愣。
但关逸情却只觉得背脊开始麻麻痒痒的泛凉,天保佑他的感觉出了岔错,他怎么会觉得唤回的是个会把偃都城掀掉的特级顽童……他该早过了『顽』字的年纪了吧?
同样寂静的山谷,却不同上次君蝶影来时的枫红满天,有的是碧波如海,以及一群群在翠林花雨中嬉闹纷飞的彩蝶。
花舞逸情舞蝶影……形容的真是贴切,君蝶影真是羡煞了母亲的才情,可惜无缘相见,只不过现下他也没有心思再去缅怀,因为他来的目的是为了寻『他』。
他该会在这儿的,君蝶影先去过血手驼龙那儿,可是他们说凌书岳从那一天先遣回孙如意后,就再也没回去过,害他们四人终日惶惶不安,却又不敢找君蝶影打听,因为凌书岳不许。
天下之大,能让他留恋的该是这儿吧,因为这儿除了有易天宇,还有他俩曾驻足的许许多多,想是这么想,君蝶影一路上还是忐忑不安,因为除了这儿,他真不知道还能上哪儿去找,只希望他对自己的一切还留有些思念……
转了几转,终于在林间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个把月没见,他削瘦的身影更显冷峻,即使周围的一切都是盛夏的景致,独有他散发着寒冬的冷冽。
无言,两人的视线就这么胶着着,冰眸里的幽冷逐渐被炽灼取代。
「……还走吗?」
「走……可是还会来。」
「我不要这种施舍!」原本簇拥着火焰的黑瞳再次覆上了寒霜。
「不能再为我妥协一次吗?你知道我的家人都在那儿的,我放不下。」
「那你就不该来的。」
「我也放不下你,我没法把你们分作两边去衡量孰重孰轻,我只能把你们兜在一块全放在心上,书岳,别逼我去选择。」
沉寂再次涌上了两人之间的空间。
「有件事,该与你先商量的,我答应他们能来这儿看娘。」
「你,太过了。」好看的浓眉霎时拢起,语声更是透心的凉。
「或许,这点我的取舍对你是太过了……可是说到底娘毕竟是爷爷奶奶的女儿,关叔叔的师妹,不论他们所作所为为何,都一直是深爱着娘的,我想爹也会乐意与他们分享的。」
紧抿着唇,凌书岳的脸色越发冷漠,说来说去他们全是一家人,什么爷爷奶奶叔叔的,连没见过的易天宇也能叫爹叫得这么亲热,那他呢?他算什么,不过是个外人吗?是啊,只是个无关痛痒的外人罢了。
「书岳……别这样,你有我啊!」尽管凌书岳面上几乎没什么表情,君蝶影依旧能够看得出他的怒火与一丝的戚然。
「有吗?」嘲讽的笑了,他真拥有他了吗?那为什么还要与这么多人分享他?呵……可笑啊!是他给了他决定的机会,为什么结果却是这般得让自己难受。
出奇不意的跑上前抱住凌书岳,君蝶影垫着脚贴上自己的唇,轻柔的舔吮着那两片冰凉的唇,温热的舌尖顽皮的想从那紧抿的唇瓣间寻找空隙。
「…张开嘛!……」呢哝的细语实在让人心神俱荡,凌书岳不禁放松了些力道,灵巧的舌叶立即趁机侵入,纠缠起他口中的温软。
「……」硬压下身上每个想回应这挑逗的欲望,凌书岳克制着自己不为所动,即是他知道君蝶影已经轻易的在他体内燃起了不小的火种。
「……你不要我。」掩不住失望的口吻,星眸中充满了惊惶不安,甚至开始漾起了些许水雾,君蝶影深深的凝望着凌书岳。
「要不起!」硬是狠下心粗声说着,凌书岳急忙转过头去,就怕见到君蝶影这凄楚的神色会让他心软,却也因此没发现那失望的语声中并不含有悲意,那惊惶不安的深处还藏着一抹狡黠,恐怕君蝶影失望的是自己的吻技不够好吧。
「好,那我们回到原点,回到我们初遇的那时候,你再做一次决定,要我还是……不要……」来不及问他是什么意思,逐渐转弱的语声才消失在嘴边,君蝶影整个人就往后仰到,不由得让凌书岳怔在那傻了眼,愣归愣,只觉得反应却不慢,健臂一揽将君蝶影软到的身躯纳入怀中。
「你……」怀中的身躯竟滚烫的吓人,凌书岳的眉头在看见君蝶影眉心涌起的黑气时再次纠结了起来,这怎么回事?他几时中的毒?适才不是好端端的讲着吗?
细想刚刚他说的话……回到原点…再做一次决定……难不成……这小子!然而时间却没法让凌书岳再多做些情绪上的发泄,因为染在君蝶影眉心间的墨色愈来愈浓。
老天爷!他不要命了,居然还用这么迅速的剧毒?凌书岳急忙拨开君蝶影身上的衣物寻找毒源,不出所料在右肩近胸处插着根短针。
双手开始不停的动作着,凌书岳斜瞄了眼昏迷中的君蝶影……居然用这种方式逼他妥协!
说什么回到原点,他要是能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又何苦独自在这儿品嚼相思,又怎会因在意而生闷气,摆明了是叫他没的选嘛!
唉!令人闻之丧胆的『魔尊』居然会败在这等耍赖的计策下,天真要下红雨了。
不知做了多少个无底的梦,再恢复意识,君蝶影只觉得枕下的触感十分柔软舒适……呵,是他的腿吧,既然还没去见阎王就表示他的赖皮法成功了,偷笑着张开眼果然对上了那已融冰的黑眸,深邃的直叫他跌进他藏不住的柔情里。
「嗨,聪明的选择喔!」调皮的打着招呼,毒该是去了,但这浑身乏力的后遗症恐怕还得好段时日,不先安抚安抚眼前的男人,恐怕日子可难过了……
「哼,我可没开口说什么!」故意板起脸,凌书岳可不打算这么轻易就放过他。
「喂,货你既然收了就没退回这事,你别想赖!」
「那我先验验看这货色如何。」低下头,紧密的覆住微启的红唇,凌书岳把刚刚压下的欲念毫不保留的全奉送回去。
「唔……」虚软的身子这回更是无力的瘫软着,凌书岳灼热的唇舌轻易的夺去君蝶影所有思考的能力,只剩下急剧起伏的胸膛趁隙汲取着显然不足的空气。
「呼…呼……」终于凌书岳恋恋不舍的放开那朝思暮想的红唇,十分满意地看着满脸火红的君蝶影大口大口喘着气。
「你…呼…不公…平……呼!」真不公平!君蝶影硬是出声抗议着,为什么自己的吻就没这等魔力,可以把凌书岳弄得如自己这般头昏目眩的狼狈。
「老套,你以前抗议过了。」微笑的睇凝着君蝶影,凌书岳伸手轻抚着他尤带着热度的脸颊,「还没跟你好好算总账,你还敢恶人先告状!」
「可不可以等我力气恢复了再算?」苦着一张脸,君蝶影可不敢保证在这样整过他之后,凌书岳还会很君子的不趁人之危。
「你说呢?」不置可否的撇撇唇,凌书岳带着抹若有似无地笑意瞧着君蝶影,「先说毒是哪来的?你那关叔叔,嗯?」
乖乖的点了点头,君蝶影此时犹如砧板上的鱼肉,跑都跑不了。
「干什么选这么毒的,怕死得不够快?你那关叔叔也真放心你这条命。」微眯起眼,明显的语声有着不悦。
「我要求的。」既然躲不过,干脆坦白招了,这一向是君蝶影的原则,闪不过的就别闪,「反正你如果不要我,我也不想再继续苟活下去……想你太苦了。」
「……那你那一大家子亲戚怎么办?」第一次听到君蝶影这般坦露他对自己的感情,震撼之余凌书岳一颗难安的心终于落定,却仍是多余的追问一句,没发现自己的语气实在酸得可以。
「呵……我闻到梅子味了,特等的乌梅!」故意皱了皱鼻尖,君蝶影可真爱极了凌书岳现在同常人般生动的语态。
「我管不了这么多嘛!」难得的任性,看在凌书岳眼里却是这般值得宠溺……他还是在他心底占了一席位置,能让他这般挂着,其他的……就算了,随他吧。
「好,这桩算了,不过你也改为我的心脏考量一下,再多来几次,就如你家那一大票子的意了,我想向该怎么处罚你这鬼灵精!」
「你已经是最没损失的耶!」抗议的嘟了张嘴,他可是衡量过了……
「喔,怎样才算最有损失?有人比我惨?」瞧君蝶影一副得意的模样,凌书岳就猜到这次事件的受害者恐怕不只他一人。
「呵……全都有份,谁叫你们害我闷闷不乐了这么久,整个脑袋都被搅成浆糊了。」君蝶影忍不住又噘起嘴抱怨,却想到城里那群人的惨状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得意的数起他的杰作。
「害我最惨的是爷爷,所以他没了胡子,奶奶算是迷途知返,我只让她红了发,师父嘛,大错虽无,小过却不断,所以他的两道眉暂时告别主人了,萧兄勉强算扯平了,我没动,至于不管事的……呵呵!」
「剪子、染料、剃刀还有我这毒可都是他提供的,听清楚罗!是他不是我喔!所以他现在可是事情多的忙不完,呵……该说是帐算不清了,我还考虑要帮他跟孙员外借借算盘哩!」
没说的还有他那些见他于水深火热中而不救的师兄们,三不五时不是起床少了鞋子就是洗完澡缺了衣裤,再不就是用餐时菜色被多加了几味,整个偃都城简直是人人自危,生气懊恼自是免不了,但又有谁真的舍得下手惩戒这调皮的可人儿,气不了几天就又算了。
「你就没看到爷爷奶奶两人一早起来见到对方的模样嚷出的声音几乎全城都听到了,呵……爷爷没了长长的胡子,就算想板起脸装凶也不够威严,我看好一阵子他是不会出门了。」
「还有师父,呵,他快被我吓傻了,大概是他从没见过我捣蛋吧?嗯,我以前在他面前总是中规中矩的,现在一下子把劣根性全露出来,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我说话了!」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这些得意的事迹,不但让君蝶影郁闷全舒,还让他连做梦都会笑呢。
「……老实告诉我,你这只蝶是自愿飞出来的呢?还是被人请出来的?」低下头,凌书岳在君蝶影耳畔偷了个吻,把头埋在他颈窝间低语着,温暖的气息全吐在他敏感得粉颈上,不是还点缀着专属他的唇印。
「别这么了解我好不好?……喂,专心听我说嘛!你弄得我好痒!」君蝶影红着脸微微扭动着身躯,最后却仍是徒劳无功的只能任凌书岳恣意轻薄。
「我在听啊!趁你嘴还有空的时候赶快说完!」轻笑着,凌书岳没有放弃的继续攻城掠地,大手穿入原本为了解毒而解开的衣衫内,轻缓移动着享受细嫩的肤触。
「……再怎么……说我也算是帮你……出了口气耶!」才刚平复的气息又开始被扰得紊乱,君蝶影的意识逐渐迷乱了起来,却仍不忘提醒着凌书岳他的功劳。
「喔,听你言下之意,我的损失还真得很『轻微』,还该好好谢谢你才是,嗯?就算我不高兴真要找人算账,也该找姓关的『罪魁祸首』是不是?」微眯起眼抬起头,凌书岳露出抹危险的笑容,有趣的直瞅着君蝶影。
「好,功过相抵,我收回前言,而且……」充满魅惑的语气在君蝶影耳边挑逗的低语着,「为了体恤你的辛劳,我会让你再多几天下不了床,好好『休息』!」
不给君蝶影再有清醒思考的时间,凌书岳再次用他的温软的唇舌融化怀中人儿的意识,轻柔的抱起他往枫林深处走去……
这得来不易的蝶,他会好好珍惜的,他会让他知道他对他的这份爱恋有多浓烈,这辈子多的是时间让他来证明。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