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没用的东西,对个病得半死的人竟然没有成功,养你们这些饭桶有何用?」一名身着黑衣之人毫不客气的赏了跪在地上的几人耳刮子。
「主子恕罪,是……」其中一人想开口辩解,反招来一脚,落在胸口的力道,让那人口吐鲜血。
「失败还有藉口?」怒上眉梢的黑衣人斥道。
「对……对不起。」所有人全低下头,不敢再多言。
「哼!」黑衣人愤怒的坐上太师椅。「这次我暂且饶了你们的狗命,听着,无论如何都得给我在封昀所成了大当家前杀了他,听见没有?」
「是。」
黑衣人露出阴邪的笑容,「封昀所啊封昀所,可别怪我狠,谁教你一出生就占了我最想要的东西呢!死吧!你死了我才能拥有我想要的一切,哈哈哈……」
热闹的街上,摊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
走在人群中的梅子柔,穿着一袭粉红色雪纱,犹如仙人下凡,与市井中的布衣小民天差地别。
他的一颦一笑总是散发着柔美,惹来不少注目的眼光,所有人全都只敢远观而不敢亵玩。
原因无它,君子园的梅庄之主,京城里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梅子柔生得虽美也聪明绝顶,性格却极差,向来只有他占人便宜,别人别想占他一丁点的便宜。
只要是他经手的东西,没有一个人能讨价还价成功,而且他的理由绝对让人心里恨得牙痒痒,却又无法辩驳。
不吃亏、占便宜,可是他的至理名言。
他并不是小气,而是个十分怕麻烦的人,所以他总是在最短的期间内,完成他认为麻烦的事。
像现在,他就是以半天的工夫,完成了半年的抵债工作,悠闲地逛着市集。
逛着逛着,梅子柔正巧看见前面的墨宝房,想起前几天到兰小小的房里聊天时,见他的宣纸快用完了,想买来送他。
于是他走进墨宝房。
店家主人一见是梅子柔,心里不由得暗叫惨,依以往的经验,肯定是没赚头又得赔本,不过又得罪不起,也只能强装笑意迎客。
「这不是君子园的梅姑娘吗?来小的店里,不知想买点什么?」
「不知道有没有上好的宣纸?」
「有,您等等。」
店家主人知道梅子柔是个识货之人,要是随便拿个东西搪塞,肯定会因小失大,于是走至里头拿出一卷纸轴。
「不知这宣纸,梅姑娘可否满意?」
梅子柔拿起宜纸,摸了摸,瞧了瞧,满意的点点头。
「纸自如春云,这纸是江南东路所产的宣纸吧!」
「梅姑娘真是好眼力,这正是江东纸。」
「我就要这个,多少钱?」
「这……」看着梅子柔笑容可掬的模样,店家主人心头是一阵怕,急忙挥着手。「不、不用了,梅姑娘能来我这小店,已是本店的荣幸,那卷宣纸就当是小的一点心意,以后还请您多来捧场。」口头上是这么说,可是心头正在淌血啊!
「是吗?这也不好,我不喜欢欠人,」梅子柔随手由衣袖里拿出一两银。「就当是我买下的。」
「这……好的。」那卷宣纸少说也要五十来两才买得到,看着手上的一两银子,店家主人真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买好纸,梅子柔高兴的抱着宣纸正打算走出店里,谁知一位身着青衣的姑娘拉住他的手臂,二话不说就是一阵骂。
「就是你吧!狐狸精,竟敢诱拐我的昀所哥哥,不要脸!」
完全搞不清青衣姑娘是谁的梅子柔,一脸不解的凝望着。
「不要以为你生得美就可以拐别人的相公,昀所哥哥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他,听见了没?我绝对不会让你得逞,哼!」青衣姑娘喋喋不休的骂了一堆后,气愤的跑开。
梅子柔时常被误以为是男人外遇的对象,这在京城里早就是见怪不怪的事。
在京城里的男人,只要出轨被抓包,一定炮口一致的说他们的情人是梅子柔,至于原因——
一是有面子,只要能和梅子柔这位大美人沾上一点边,在男人们风花雪月的谈笑间,可是一件事很光荣的;其二,没有人敢动梅子柔,因为不管他们娘子的后台有多大,没人动得了君子园的人,尤其又是四君子之首。其最重要的最后一点是,梅子柔的风评一向不佳,又不喜好麻烦,正好是他们这些男人们拿来掩饰偷腥的最佳挡箭脾。
也正因为如此,只要是男人不安于室或在外偷吃,总是将矛头指向梅子柔。
「梅姑娘,这真是无妄之灾啊!」店家主人早也见怪不怪的一笑。
梅子柔没说什么,转身便离开了店里。
出店没多久,就有五名壮汉围住梅子柔。
「等等,你就是梅子柔吧?我家主子要见你。」
梅子柔轻叹口气,心想,今天怎么全是些麻烦事?「你家主子要是想见我,就让他移驾君子园。」
「臭丫头!好大的口气!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其中一名长相凶恶的大汉怒吼。
「光天化日之下,又是在大街上,你要强押我去不成?」真是伤脑筋,洛叔好像还没到,这下该怎么办呢?打架他可是打不赢,逃嘛,想必也逃不了,还是乖乖的和他们去,以免遭受皮肉痛苦呢!
「哼!不知好歹的死丫头,给我捉。」
一声令下,其他四人就想强行抓人;正当梅子柔想开口时,一道白色身影出现,制止四人的行动,将他们打得个个趴在地上。
下令之人见状,撂下几句狠话,便吓得落荒而逃。
戴着斗笠遮去面容的男子,一身素白清雅装扮,拍拍衣袖上的灰尘,来到梅子柔的身旁。「姑娘,受惊了。」
梅子柔一笑,「我没事。」反正他早习以为常,只是眼前之人是谁?
「没事就好,这街上挺危险,看你一个姑娘家的,我送你回去可好?」男子口气温和谦顺。
「这……」虽说他救了自己,不过蒙着面不敢示人,实在太可疑了,不免令梅子柔联想起自导自演之嫌,毕竟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梅子柔正在想开口拒绝,一名中年男子急急忙忙的跑来。
「梅少……啊!」中年男子眼见戴着斗笠的男子,瞬间起了戒心防备着。「您没事吧?对不起,洛叔来晚了。」
「没事的,洛叔,刚有人又找我麻烦,是这位公子救了我。」
「真是太谢谢公子。」洛叔恭敬的打了个揖,眼里的戒备末减。
「真的很谢谢公子的好意,已经有人来接我,就不劳公子费心了。」梅子柔对男子欠了欠身,转身对洛叔说:「我们走吧!」
「是。」说着,两人便走开了。
望着他们远去,斗笠下的俊颜唇角勾起一抹笑。
「她就是要成为我的陪葬品的人吗?真是有趣。」
就在他沉思时,一人喘嘘嘘的跑来。
「王爷,您怎么先离开?害小的到处找您。」身着小厮装扮的男孩嘟唇抱怨。
「反正事情都办好了,不走待在那儿做什么!」望着梅子柔远去的身影,男子像是想着什么,又道:「小乐,你和皇上说我请假三个月。」
「什么!」小乐吓得大喊一声,他最害怕的事就是去见皇上,他马上苦着一张脸哀求道:「王爷,您别为难小的了;再说,皇上怎会听小的话呢?求求您行行好,成吗?」
「不成。」把小乐送入皇上那儿,他才不会被念个没完啊!小乐,只好委屈你罗!
「王爷……」
看着小乐带泪的眸子,男子一脸坚决的模样,「求也没用,皇上那边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
话一说完,人也一溜烟的不见,独留下小乐一脸苦瓜眉头紧皱,气不过的对着男子的背影大骂:「王爷,您实在太狡猾了!」
君子园内,大厅上来了二名身着南海岛屿特有服饰的讨债者,正与园主谈着抵债品之事。
「想必园主也该知道我们来的用意。」一名白发苍苍的老翁捻捻胡须,讲明来意。
「当然、当然。」
「那就快叫梅子柔姑娘出来吧,我们可不能在这里多耽搁。」另一名没什么耐性的中年男子说道。
「当然、当然。」
「还不快叫人出来!」中年男子大吼着。
「当然,当然,只是……」园主一脸难色的凝望着他们。
老翁察觉出他面有难色。「园主可有难言之隐?」
「这……」轻叹口气。「也不瞒二位,其实昨天子柔已经被抵出去了,要半年才会回来。」
「什么?」中年男子大叫一声。「半年!你这是什么话,难不成你要我们在这等上半年?」
老翁脸色也有些不悦。「我们来之前就已先通知过要来领人,为何园主还将她给抵出去?这太说不过去了吧。」
「我……」
正当园主冒着冷汗,不知该如何说明时,梅子柔正巧由外头回来;园主一见他来,就像在沙漠里见着甘泉一般直扑上去。
「你可回来啦,爹好想你啊。」
见园主这么热情,再看向厅堂上的二人,不难猜出是何事了。
梅子柔直接讲明:「爹,昨儿个我们不是说好了,唐家之事是孩儿最后一次帮您,他们就请您自行想办法。」
「不要这么说嘛,他们就是要你啊!」
「没得商量。」梅子柔语气坚定的要园主死心。「我要去找兰了。」
「等等啦!你听我说,听我说啦……」园主耍起小孩儿脾气,拉着梅子柔的衣袖不放。
梅子柔扯开袖子,「麻烦事,我不听。」
「别这么无情,就听爹说一下啦!」
「不要。」
一旁的两人瞧园主摆不平梅子柔的模样。
「喂!老头,这美人是谁?」中年男子见梅子柔的美貌,不由得露出一脸色相。
看他对园主放肆的态度,梅子柔不悦地道:「你这粗莽之辈又是何人?」虽然他不是很听从园主的话,不过他绝不容许别人对园主有任何不敬。
「哟!美人,口气很冲嘛!我说园主啊,你们君子园的人还真是目中无人到极点。」中年男子不悦的说。
「要目中有人,也要看对谁吧。」梅子柔轻蔑一笑。「对个没有礼貌的牲畜,身为人的我,根本没必要将之放在眼中吧!」
「你……」中年男子一听,气得火冒三丈,举起大手就想挥过去,
一旁的洛洺眼明手快,手一推就将他给甩在地上。
被推倒在地的中年男子对着洛洺怒吼:「竟然敢推倒我,真是找死……」
老翁见状,急忙上前制止。「好了,少惹事,别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可是……」中年男子虽心有不甘,也不敢多放肆。
「闭嘴。」老翁转身恭敬的陪不是。「真是抱歉,管教不周还请多包涵。」
「不会、不会。」反正输的又不是他,园主笑笑。
老翁看得出眼前身着女装的梅子柔,不仅有一种天生的尊贵感,还带着不凡的气息。「园主,这位该不会就是梅子柔姑娘吧?」
「这……」园主瞄了瞄梅子柔。
知道他的意思,梅子柔不想惹麻烦上身。「我正是,不过别想拿我来抵债。」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明讲。
「那真是不好意思,请你看看这个。」老翁由袖中取出一纸契约,交给梅子柔。
一看完,梅子柔的怒火直烧向一旁的园主。「爹,这是怎么回事?这张契约书竟是十年前就订下的。」园主竟然那么早就把他给抵出去了。
「我……」园主害怕得躲得洛洺身后,支吾地道:「没办法啊!那时候我赌输了,身上又没钱,所以……」
「所以就将我给抵出去了,是不?」
「子柔啊,不要生气了,只要这件事结束,爹就不再逼你做麻烦事了,好不好?」园主还是将问题丢始他。
「爹!」看着这张泛黄的契约书,梅子柔只觉得麻烦,再看向园主哀求的神情,就算不想帮,也狠不下心不帮,谁教他是他的儿子呢!「我知道了,不过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就真的不管您了。」
「没有,绝对没有下次了。」园主拍胸脯保证。
老翁见他们商量好,高兴的问:「那我们也该动身了。」
「嗯。」
南海岛屿上,有数十座有人居住的岛,岛上环境气候各有不同,有的湖光山色,有的地形艰险崎岖。
封岛位在南海最南端的一个小岛屿,由于位在两极交界之处,气候十分特殊,日夜有极大的温差。
这座岛之所以会命名为封岛,是由于第一个领着一群人踏上这陌生土地的领导者姓封,跟随者才将此岛以他的姓氏命名。
过了数百年,岛上居民依然不过千人,过着最古老传统的生活,由封氏一族掌控着岛上一切。
梅子柔随着老翁搭船出海数日,来到封岛。
他一下船,便瞧见一堆人围在一旁,像在观看什么稀有动物似的看着自己,还不断窃窃私语。
「就是她吗?生得还真是美,不过可惜了,昀所少爷那种身子,也不知能撐上多久,看来那姑娘年纪轻轻就得……唉!真是红颜薄命。」一名老妇掩唇道。
「不美,怎么能配上尊贵的昀所少爷!再说她是宗长选上的,只能说她自个儿命也不好。」另一妇人不以为意的说。
「嘘!别多话,要是被听见可就糟了。」一名老汉提醒着多嘴的女人家们。
他们那种好奇到不行的眼神,让梅子柔的心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
看来得快点离开,免得惹麻烦上身,这是他现在唯一的念头。
一路上走来,还是有不少人躲在一角偷看着他。
走没多久,梅子柔被领进一处十分庄严肃穆的大宅子。
他走入宅中,便看见假山假水建造出的精致亭园,院里种植了不少南岛特有的花与树,正在打扫的仆人们一见到他,也和外头的人一样停住手边的工作,用非常好奇的眼光打量他。
大厅上,由于与老翁一同前往京城的中年男子,先行回来通知要带回抵债品之事,老早就有数人在那儿等着,
一走入,老翁马上恭敬的对他们打了个揖。「桑老、荣嬷嬷,雅小姐、秋临表少爷,小的将人给带回了。」
坐在上座的桑老瞄了瞄站在厅中间的梅子柔,满意的捻捻白须。「好,好,清秀典雅,真是不错,荣嬷嬷,你的眼光真是不差。」
「那可不!」荣嬷嬷对自己的眼光可是自豪不已。
「什么嘛!爹,荣嬷嬷,瞧她长得狐媚样,哪点好了!而且爹您听我说,上回我不是和表哥去了趟京城,在那儿我听见了她的风评,可是差得不得了,会到处勾人相公。」桑雅不依的拉了拉桑老的衣袖,嘟着唇说:「爹,我不管啦,这女人根本是只狐狸精,将她放在这岛上,到时候要是勾引了我的昀所哥哥怎么办?您一定要赶走她。」
坐在一旁的封秋临挺身为梅子柔说情:「雅表妹此言差矣,传闻与事实未必是真,怎么说也该亲眼见着才是。」
「什么嘛!秋临哥哥真过分,不帮我也就算了,还数落我的不是。」桑雅不甚高兴的瞪着他。
望着堂上数人,梅子柔一眼便瞧出被唤为雅小姐的女孩,就是在京城骂他是勾人相公的狐狸精,一看就知道是个大醋桶,要是和她口中的「昀所哥哥」扯上关系,肯定会被她的醋海淹没。
梅子柔不禁一叹,此时他心头唯一的想法便是——麻烦!
他再瞧瞧坐在一侧的封秋临。
他看来不像那些只听片面之词就妄下断言的人,看来挺明理的,不过温和的外表下却藏着一种让人不是很舒服的感觉。
唉!这件事情怎么想都只有「麻烦」二字,还是用老方法,让他们自行缩短抵债期好了。
正当梅子柔想开口时,门外一位男子走了进来。
「桑老。」
「是保总管,你怎么不在主屋照料昀所少爷,跑到这儿来?」
「少爷命我来取陪葬品。」
「是吗?」桑老对着梅子柔道:「你随他一同前往。」
梅子柔迟疑了下,要是他没听错,这老人家的言下之意是——他是陪莽品?「桑老说的可是我?」
桑老点点头。「没错,就是你,快和他一同前往,别让昀所少爷等太久了。」
果然没听错,看来这抵债品之事必有蹊跷。
保总管恭敬的说:「请子柔姑娘随我来。」
算了,再想下去也不可能解决这桩麻烦事,倒不如直接和当事者谈还来得有效率一点。「嗯!请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