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多躺一会儿?」不再是无声无息的脚步,从偏殿走过来的始,手里拿着一小把蓝色还带露珠的小花。
他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有些苍白,但不再像以前那样同凝蜡的面无表情,半点笑容也无,一双眼中带着少有的明净和清澈,不再让人不寒而傈,不敢直视。
他不再像一条孤行的狼,而是有了家、有了归宿的狼,浑身充满逼人的力量。
「这是哪里?」
「我的寝殿。」
「很漂亮,住起来一定很舒坦。」
「空荡荡的,有什么好。」他真心觉得阴曹那有笑声、说话声、饭菜香的小屋子才叫舒坦。
他把阴曹拉到一张玉雕的矮几边,让她在铺着重重软垫的玫瑰椅上坐下,随即几个低眉顺眼的宫女鱼贯的送上香茶和奇异的瓜里糕点,他也不说要送花给她,就那样把那一小把的花放在她面前。
「你方才看的珠子叫随侯之珠,世人将卞和之璧与随侯之珠这两样稀世珍宝称作『随珠和璧』,得之者富,失之者贫。」
阴曹笑得很不以为意,「那世间这么多富人都不算富了。」和氏璧好歹还出土过,几国争相拥有,随侯之珠她见识少,还真没听过。
不过这么稀奇的宝物他拿来照明,看起来也只有像他底气这么足的人,才做得出来这事。
只是她不羡慕,她凭自己的双手努力,就算做不来拥有随侯之珠那般的富者,小富之余,平平安安,够吃够用,还能恣意做点自己想做的事,她很知足了。
她实在也饿了,不客气的拿起水蜜桃便啃了起来。
水蜜桃芳香多汁,她一连吃了两颗。「你不吃吗?」她知道自己的吃相谈不上优雅,可她真的饿了呀。
始揺头,这些,全都是要给她的,他喜欢看她吃东西的样子。
「你这花我没见过,有名称吗?」花瓣是渐层的蓝,花蕊竟也是蓝的,刚开始看着觉得怪异,可那股淡淡的、扑鼻而来的香气很好闻。
「永生花。」
花长得特别,名字也特别,不过,她对永生一点多余的想象也没有。
她从来不觉得永生不死有什么好,身边的亲人都走光了,剩下自己一个孤苦伶仃,长生不老不死,不是自找当妖怪?
至于始,都当了千年的妖,也许不悔,也许悔不当初,不过有什么用,许多事一旦下了决定,便很难有回头路。
她不戳人伤疤,也不会去问他这问题。
始重新拿起那把被扎成束的永生花。「送你。」
被人送花的经验她没有过,而这花看似是要送给她的,又从始的口中说出来,让她不禁有点高兴,心里也微微地悸动。
被人送花,任凭哪个女子都会欢喜的吧?
阴曹微微抬着下颔看着他问道:「送我花,你这是喜欢我吗?」
看他没有反应,阴曹后知后觉的想到,自己会不会太不知羞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百般不自在,她开始说一些旁的小事。
她的声音又急又快、又脆又亮,虽然只是个问句,对始来说却好像迎面来了一簇箭,迅雷不及掩耳,又避之不及,以至于他的样子有些呆愣。
接着她不知说些什么,始只觉得她一开一阖的唇红艳艳的,像开在江畔的花,许是这段日子的营养跟上了,她原来瘦削的脸蛋上多了些粉嫩嫩的颜色,身量也逐渐抽高,其实她的五官极美,是那种古典端庄的美,若是等她全部长开,将会极其美丽。
「是要送你的,顾园子的宫女说这花是千余年来首次开花,我觉得它很合你。」坚韧又美丽。
始的视线自始至终都落在她身上,阴曹察觉了的视线也看过来,这突然的对视让始如同被火燎了一下,他垂目避开,可转瞬又觉得不对,再把目光抬起,阴曹的眼光已经转开了。阴曹用指轻触着宛如蝶翼的花瓣,心里喜孜孜的,可舌头怎么都捋不直。
可她的傻气也就那一下下。
「慢着,你送我花是想让我饶过你把我烫样弄不见的责任吗?」她差点忘记这一茬。
她老远追到树城去,为的就是当面个明白。
「我故意弄坏的。」
他坦然得叫人牙痒,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那可是将来要盖宅子的模型,你弄坏了,为什么?」他从来不是那种无的放矢的人。「我不高兴了。」
拜托,你就不能把话说长一点,一口气把要表达的意思说尽,谁知道你在不高兴什么?!「不高兴总有理由。」
「你对落九尘给的东西这般看重,还小心谨慎的放到屋里去,不许谁去碰,我高兴不起来。」
所以你就把烫样毁了?
阴曹实在不知该恼该笑,她以为只有幼稚的孩子会因为不高兴去做一些无聊的事情,可这只妖,都一大把年纪了,活过了人类十几倍的岁月,原来遇到生气的事也会一样乱来。
但是烫样都坏了,柔和的灯光下,她那无可奈何的笑意在眼底散开,看着他那一直不离开她的眼神,好像怕她恼、怕她骂,她到嘴边的明明是一些要骂他的话,但看着他却觉得他有些可爱,这是看对眼,所以觉得他万般都是好吗?
糟糕!阴小曹,你也快要像那些坠入情海的女子瞎了半只眼了。
「没了烫样也不要紧,我还有图纸,到时候让人照着图纸盖房子就是了。」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
「别急,我找人来帮你盖宅子。」
这是要将功赎罪?
想了想后她赶紧道:「不用大费周章。」他找来的人肯定不是什么普通工匠,她只是要一间坚固结实又美观的宅子,可不是要盖什么富丽堂皇的宫殿。
「不费事,他就在宫殿里,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给他做,他还得感谢我。」始的声音虽然保持着温和,可他向来烕严,一旦决定的事,就是铁板钉钉了。
阴曹「哦」了声,「我那乡下宅子,用不到你身边那种大师级的人物。」
「这事我来安排就是。」
拒绝不了,她也不多说了。「那就多谢你了。」
阴曹不说话了,这沉默让始感觉不好。
「那个杂毛道士说小姑娘喜欢甜言蜜语,要人家哄着,让我别吓着你,也别整日板着脸,你也知道……这些我都不擅长,」他说着话别过脸,心里更焦躁,佢是他的心情更加坚定,「但是,我对你的喜爱只真不假。」
那些压抑掩藏的情绪油涌而起,更可怕的是,他也不想去压抑这样翻腾的情绪,他肆无忌愧的重新对她看过去,目光像燃着火焰。
阴曹不由得攥住了手指尖,心里有些莫名的酸胀,鼓鼓囊囊的,似乎一下塞了很多东西,她却不想舍去,只觉得饱满的那些情绪是如此美妙。
她避开他的视线,没话找话道:「我以为你和师父会一言不合的打起来。」
没想到她没有得到始的任何回应,她仰起脸看过去,暗影却骤然覆下,她的红唇被重重噙住,滚烫的舌毫无顾忌的伸进她的口中。
她感觉错乱,不知该如何反应,下意识便去推他,可始一个大男人她哪里推得动,而且她以为自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殊不知只是蚂蚁撼树,对情欲勃发的始来说不过是欲拒还迎。
他喜欢这样的欲拒还迎,那杗示,她的心里不是没有他。
答案这么明白,这也是他第一次吻她,滋味如此芳香甜美,他深深地沉溺其中,完全不想放手。
「你够了喔!」阴曹浑身瘫软如水,好不容易从始不要脸的行径中回过神,这家伙不知发什么疯,抱着她乱啃一诵,要是继续放任他下去,她不知道会不在这里被吃干抹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