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绿……」
为妥善侍候可怜的秋影,而忙进忙出的纤细身影因微弱的呼唤而止,残绿不确定地四处张望,难道他听错了吗?
「残绿……」在残绿再次迈开步履前,声音再次传来。
「原来是小二哥,有什么事吗?」
躲在阴暗一隅的店小二,名字亦唤作小二的他,头一回听见有人尊称他一声「哥」,小小的心顿时被收买,好感满腔,自角落现身。
「你……那房里的……是人还是鬼?」
「小二哥您在说笑吗?他当然是人,这话可千万别在他面前提起,会伤了他的心的。」残绿严正说道,小二一脸窘然,
「可是他……」
「如果没别的事,那小二哥我还得继续忙呢。」残绿不愿再听任何人对秋影的坏话,好生气!明明秋影什么也没做,没害人,没拖累人,不是吗?
「喂……」小二望着残绿闪入转角消失的背影,心想似乎惹怒他了?真糟!残绿可是首次唤自己小二「哥」的人耶!
微微漾着愠色的残绿,一转身,被突然出现的秋影吓着,而秋影直觉地以为他是因自己被毁的面容而惧,便又不快。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仍在房里呢!」
「哼,我担心某人因为我是鬼而吓得逃跑了呢!」
秋影原本扭曲的脸因讥诮更为可憎,但已决心正视不闪躲的残绿并未移开目光,只要多看几次,他迟早会习惯的,残绿抱持这番心思。
「你听到小二哥的话了?我想他并没有恶意,只是一时还不能习惯罢了,秋影哥,你别生气。」
年纪轻的残绿对年长者皆加上尊称,但秋影并不喜欢自己和那微末的店小二处于同等地位。
「叫我秋影就好,哼!」秋影心头又添把无名火。
「噢……秋影,肚子饿了吗?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只有善自作主端了几碟小菜,如果不喜欢下次我再端别的。」客栈里没人敢来招呼他们,残绿只得凡事自己来,有时还得亲自下厨。
「哼!」秋影瞥了眼菜色,性喜奢华的他还真难以将粗茶淡饭放入眼,心中无名火焰更炙。
「果然不喜欢吗?可是出门在外能省则省,不能浪费……」残绿羞涩的软囊也只负担得起这些,可是对秋影实在太不好意思,当下残绿便又起身,简陋的餐点留给自己,想再去端丰富些的菜肴。
「你去哪?」
「我再去请厨子张罗些好菜。」
「不用了!」
「可是……」
「我说不用就是不用,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秋影大吼,吼得彼此耳内皆嗡嗡作响,虽觉得自己不该动不动大吼大叫,可也拉不下脸表示歉意。
而残绿则是担心自己若又说些什么不得体的话会惹得秋影不悦,因而噤声,斗室里安静得教人尴尬。
不知过了多久,耐性显然略逊一筹的秋影打破沉默。
「菜都冶了,你怎么不吃!」
「你不吃……」
「我又没说我不吃你也就不能吃!」
「话是这么说也没错……」
「嗯?」
「嗯……」
一会,秋影见残绿仍是未将手举向筷箸,看来若是他不吃残绿也决计不吃,秋影几不可闻的轻叹,算是他败下阵来,他伸手将碗筷拿起。
「还不快吃!」
「嗯!」见一整天都不肯吃东西的秋影总算肯进食,残绿大喜,比能为自己止饥更高兴上数分。
「哼!」
两人无语地吃着已冷的粗饭淡菜,虽称不上美味,却又有另一番滋味悄悄上心头。
***
近来临河镇上唯一一间客栈——品香楼闹鬼的传闻甚嚣尘上,汹涌之势无论李掌柜如何为自己毕生的心血辩护,也抵挡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客栈的生意一落千丈,无奈地等着坐吃山空。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唉……」正当李掌柜颇富诗意,仰天长叹的同时,有人不识趣地干扰。
啪!
「嘿嘿!死了吧,我就不信我小二哥打不到你!」小二得意洋洋对惨死于手掌下的蚊子叫嚣。
再一声,啪!
「很好,又打中了!」
「你是太闲了呦!再这么下去我叫你回家吃自己!」沮丧的李掌柜找无辜的小二出气。
「噢……可是……真的没事做嘛……」
「嗯……」好象真的没事可做……不!还有一件事可以让这混小伙子别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徒惹碍眼,李掌柜心念一转,坏心眼地道:
「谁说没事可做的啊?咱们好歹也还有一房客人……」
「什么?!掌柜的您不会这么坏心吧?」
「不,当然不会,我这人最好心肠了,看你年轻力壮,精力无处可发泄,憋久了对身子也不好,我还是该多找点事给你做才好……」
「只要不要叫我去那间房,要我做啥都可以,说真的,闲太久骨头都快硬掉了!」小二喜孜孜,等着李掌柜的下文。
「咱们店里的规矩是否只要有人退房就要重新整理房间,包括换新棉被?」
「是呀。」不过该换的他都换过了,掌柜的要说什么?
「那是不是只要同一间房的客人住宿三日以上,也得更换新被子?」
「没错。」在品香楼做久了早已熟知所有规矩的小二直觉地回答,答完后愈想愈不对劲。
「知道还不快去?」李掌柜丢下这一句话,低头埋进帐本,不再搭理小二的苦苦哀求。
「掌柜的……」
可怜兮兮的小二只得听令,手抱新被子,嘴里怨叹自己命运的坎坷,以极慢的脚步,走到那间客房附近,怎么也鼓不足勇气前去敲门。
「也许我该躲在一旁,等残绿出现,再将被子交给他。」
上回惹得残绿不快后,小二便用尽各种法子和残绿套交情,两人愈益熟稔,想到可以不用进那间房,小二立即抱着棉被蹲据角落,方蹲妥,如鬼魅般的声响自头顶处扬起。
「你蹲在这里做什么!」
「啊啊啊……!」吓得小二丢下棉被转身就跑,一边叫一边跑,他努力地跑,用力地跑,拚命地跑,不知跑了多久,累得气踹嘘嘘,却发现自己仍在原地,难道他遇上鬼打墙?!
「大爷求求您饶了我!我可没得罪过您!您可不是咱杀的,冤有头,债有主,您找错人了!」
拉住他后衣领的秋影看见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丑样,简直啼笑皆非。
「我有说我要杀你吗!」
停顿了一下,咦?好象没有?但吓坏的小二低着头不敢出声,心里祈祷着能保小命。
「喂!」叫不回小二的魂,秋影一怒之下将小二扔下,拿了一包东西砸向他,转身回房,用力将房门甩上,磅了声,好一声巨响。
甩上门的声响唤回小二的魂,庆幸小命还在的小二连忙连滚带爬,冲向李掌柜应该仍在的柜台。
「怎么啦?莽莽撞撞,要是弄坏了东西你这个月就别想领钱!」刚好这个月也付不出钱来,李掌柜打着如意算盘。
小二不管李掌柜脸色有多难看,死命巴住他,彷佛他是唯一的救星。
「放开我!」李掌柜努力想剥开缠住他的二只爪,不经意扯到了小二握在手心的东西。
「这是什么?」
「好可怕……可怕……」
问不清楚的李掌柜干脆动手它抢下,原来它是只饱满的钱袋,打开一看……
「哇啊!竟有这么多的银子!」
讲到钱,即使是吓坏的小二也瞬间清醒,他瞪大双眼,瞧瞧,这一沉甸甸的一袋至少也有个数百两!晶香楼这下发了!
「这……打哪儿来的?」
「就是那个……那个客人给的。」
「想不到那个……客人出手这么阔绰……」
「是啊……」
但……但……总不会明儿个一早醒来,这些银子便变成叶子让他们空欢喜一场吧?
两人又喜又疑,摇摆不定。
***
向晚时分,忙得一身脏的残绿偷个空,洗了身澡,又唯恐秋影少了他的伺候而下便,遂以极快的速度清洗着,一毕,连为湿漉漉的头发拭干的余裕也没,快步回房。
「怎么这么慢!」该不会想躲他吧?没有残绿陪在一旁的时间似乎特别难熬,所以好不容易想到该先付些帐款的秋影才会迈出房门,却遇着被他吓坏的店小二害他情绪更糟。
不过分开不到半刻钟,这两人却都没发觉。
「头发怎么不擦干,你看你滴得到处都是,下回小心点!」
「好,我马上擦干。」
「等等,你要去哪!」
「我去外头擦头发。」
「谁要你去外头的,要擦就在这擦!」秋影比向近处的椅子。
夜风凉意深,若是着了凉怎么办?当然秋影不可能将他这层想法说出口,依旧以独裁的口吻命令着。
「好香哦……」擦着擦着,残绿总算注意到香喷喷的晚膳,仅只两人食用,秋影竟弄来满满一桌子菜,而且还都是些看起来很高档的,难得吃得这么好的残绿忍不住口水泛滥。
「都是你动作太慢,菜都快凉了!还不快点!」
给店小二的钱袋旁附了张被忽视许久的菜单,所以待李掌柜吩咐厨子弄妥,至小二将菜摆在房门口,为已晚了些,幸而他有先叫残绿去洗澡。
「是。」
纵然嘴已馋,但擦干头发的残绿仍待秋影拿起筷箸动口后,才肯开始享用,顿时,食物的美味溢满残绿幸福的表情,他就是一个这么容易便能满足的人。
「吃慢点,饿死鬼投胎呀?又没人和你抢!」
「可是这道真的很好吃……还有这个……」嘴塞得满满的残绿口啮不清。
秋影依着他手指的方向,一一为他解答,顺便嘲讽几句:
「这道是三鲜肥鸡,你该不会连鸡也没吃过吧?」
「当、当然吃过,以前家里有养,过年时曾上过桌,不过大部分都让客人们啃光了……」说来他好象只尝过鸡肉旁的鸡汤拌饭而已……
「这道是小宰羊,对连鸡都只吃过一次的人,羊更是不可能吃得到吧?所以说嘛,我就是讨厌穷人家,没见过世面,没事老爱大惊小怪。」
「原来这就是羊肉,听人家说羊有股骚味,可是怎么吃不出来,好好吃喔!」残绿几乎想站起身,手舞足蹈一番。
好吃就多吃一点……这句话当然不可能出自现在的秋影口中。
「吃慢点,被食物噎住而死可是会笑死人的。」
「咳咳!」残绿还真被秋影的咀咒说中,马上便噎着,他咳了咳,顺手拿起桌上的杯子就口,猛灌……
「等等!」
秋影话未竟,残绿已将杯中物饮尽,喝得太快的残绿咳得更严重。
「这……这是什么水?怎么这么辣……辣……咳!」残绿拍着单薄了些的胸脯,连咳数声。
「谁说这是水的!笨蛋!」
秋影望向自己空了的酒杯,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不过是杯水酒怎能咳成这般?
「咳!呵呵!秋影?怎么会有两个秋影?」
「所以我说你笨就是笨,我秋影大人天下无双,怎么可能会有两个!笨蛋!」秋影大吼。
「呵呵,嗡嗡的,我耳朵里有蜜蜂,我的耳朵嗡嗡叫。」被吼得耳内嗡嗡作响的残绿,以为是有只蜜蜂跑了进去。
「你这笨酒鬼!」秋影压低音量,不再对只为一杯水酒醉得迷蒙的残绿鬼吼鬼叫。
「耶?不,我从来不喝酒的,嗝!我不喝的,嗝!」都快没钱吃饭了,哪来钱买酒喝?他不喝的,嗝!
「都已经开始打酒嗝了,还说下喝,笨酒鬼,你方才喝的那杯便是难能可贵的陈年好酒,剑南春!」可惜了一杯陈酿,给不懂品尝的小鬼囫图吞了去。
「剑男?对你有配剑,所以你是剑男,我刚刚将你喝下去了?嗝!」
剑男?贱男?真难听,他可是世间第一、举世无双的美男子……不,他的面容已毁……
想到他最最引以自豪的俊脸被毁,郁抑满腔的秋影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又嫌酒杯过小将之砸碎墙角,捧起酒瓮大口大口狂饮。
一个人喝容易醉,独自豪饮的秋影很快地染上醉意,酒品称不上佳的他强拉着将被周公召唤的残绿,又灌了他数口。
「喂!起来!谁说你可以睡的!起来!我喝你也要喝!笨蛋!」一壶酒喝光了,砸碎它,再开一壶。
「我本来模样极俊俏,你相信吗?」酒后流露真情的秋影有些哽咽。
「咦?嗯、相信……嗝!」残绿只是重复秋影的话尾,醉了的他神智早已不知飘向何方。
「真的?你真的相信?」
秋影向残绿逼近,将他扭曲的脸孔靠得残绿很近很近,数日以来逐渐习惯为秋影止痛的残绿捧住残缺的面庞,露出丁香小舌,慢慢地舔着,唇齿间吐露着剑南春的清香。
「你的眼睛好漂亮。」近看更美,残绿捧着秋影的脸,细看,这充满睿智黑白分明的眸子,加上两侧如帘幕般的又长又浓密的睫毛,其内隐藏的狂傲、霸气、智慧、脆弱、疲惫、沮丧……充满鲜明灵气的眼,真是漂亮,如果能消除秋影脸上的疮疤还给它全然的倨傲,必定会更美。
残绿看着秋影瞳中的自己,而秋影也望着残绿眸中的倒影,两人像是中了咒术,不得动弹,久久不能自己。
大手抚着残绿细嫩的两颊,眷恋地来回揉摸着。
「不要离开我,残绿……」酒后卸下矜持,秋影露出他的软弱。
「嗯……」唇瓣因秋影姆指的抚摸,传来敏感的酥麻,残绿莫名沉醉,不舍开口打断。
秋影抱着残绿,残绿支撑不住向后倒向床铺,两人身形暧昧重叠。
「不要离开我……」
「嗯。」抱着比自己沉重不少的重量,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但残绿恋栈这分温暖,他的手指轻轻梳着秋影柔顺的长发,秋影则还以舒服的咕哝声,小猫似地磨蹭着。
彼此微热的体温,暖了彼此的心房,这一夜睡得意外的香甜。
***
愈是相处,秋影和残绿愈是能深刻体会彼此的好。
好性子的残绿无尽的包容,让遭逢剧变的秋影愈发察觉无理取闹的自己的愚蠢,亦愈发感念残绿的温柔善良。
而善于冷静下来不只看事情表面的残绿,也愈益注意到秋影对自己的好,虽然他仍不时对自己颐指气使、怒目相向、大声斥喝、无边漫骂……
但他会注意到自己累不累?气色好不好?无聊与否?肚子饿了没?吃得多还是少?喜欢吃的是哪道菜……等等。
残绿想到上一回自己喜孜孜地喝着苦瓜咸鱼汤,而点这道菜却不爱吃的秋影,皱着眉头一脸嫌恶,小孩似的模样,残绿就发噱。
总是以拐弯抹角的方式,隐隐约约表现极力掩饰的善意,秋影这人还真是别扭,呵!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秋影的手不停调整首次戴上的面具,总觉怎么调也不对。
数日前没话找话闲聊时,残绿不经意提及两人来到临水镇已久却仍不曾四处逛过,似乎有点遗憾,想不到秋影便将这话往心里搁,相隔数日,久到连残绿几乎忘记自己曾说过的话后,秋影才说他穿腻身上的衣服想买新的,命令残绿陪他去挑选料子。
呵,他还真的只能用别扭来形容秋影。
今日适逢小小临水镇,难得有大规模市集的一天,定是秋影特意挑中的巧合,呵,残绿又笑了。
他拉下秋影不停和面具作战的手,拉着秋影往人群里冲。
「等等,你想逛,我在对街布铺里等你,我不去,喂!」抗议太迟的秋影早已被拉人人群。
「哇啊!好多东西我连看也没看过耶!」
「当然,谁教你是笨笨的乡下土包子!」
查觉所有人自动静下声来让出一条路,被当成避之唯恐不及的怪物,秋影甚感不悦。
「这用线黏着的东西是什么?」未察的残绿兴奋地直拉着秋影,想看遍对他而言皆新奇的每一摊子。
「公子……」看到生意上门,摊位老板即使心里觉得戴面具的公子有多怪异也勉力挤出笑容,招呼银子。
幸而今日阳光十分明媚,周遭所有人的心声。
「我不是什么公子……」残绿拉拉身上过于柔滑的绸缎,美归美矣他还真穿不惯秋影硬要他穿的好衣服,生怕弄脏或弄破。
之前残绿穿的衣裳补丁处处,不知哪天全部不见害残绿苦找老半天,被秋影发现,硬要他穿上秋影的旧衣,可是这料子实在太好,穿不惯。
「好,不是就不是,这位小哥我这是最纯正的块冰糖,里头还包了又香叉甘美的杏花,很好吃喔!」
「哼,既然掺了杏花又岂能自称是最纯正的冰糖呢!」秋影冷冷嘲讽的同时挑出碎银子买了一串。
「大爷,谢谢惠顾,好吃再来买!」
作生意的脸皮果然够厚,秋影嗤笑,残绿在他又说项前将他拉走。
「真的又香又甜耶!你要不要也尝尝?」
残绿将没舔过的一角朝向秋影,对甜品一向嫌恶的他不屑地想推开前,瞥见残绿红嫩兴奋的双颊,改将手覆在残绿拿着糖线的手背,拉近,伸舌暧昧地刻意舔向残绿吃过的一隅,满意地瞧见残绿的颊更红了。
「真的很甜。」
「啊!」秋影舔到了他的手指!一阵若雷击般的酸麻至指尖传来,残绿惊慌地抽回手指,险些将糖甩开,幸而秋影抢住了的糖线。
「拿去,我不爱吃甜的,别再叫我吃!」
秋影又对残绿吼道,残绿想是否是自己太过敏感,太神经质?秋影不过是不小心碰到他罢了,他的反应太过了……
秋影将糖交给残绿后便径自往前疾走,方才碰到残绿指尖的触感教他脑内一片轰然,不知如何处理?
「等等!等等我!」
一开始因为戴面具的怪异而静悄悄的人群,习惯了秋影的存在也渐渐地恢复热络,塞满满的人潮阻挡残绿欲追上秋影的脚步,很快地,秋影高挑颀长的背影被层层叠叠人们淹没,再也瞧不见。
***
人群中落单的残绿突然发出惊呼,
「啊!」糖呢?他难得吃到的奢侈品呢?
撞到人跌坐在地的残绿,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不是瞧瞧撞到了谁?对方受伤了没?自己有无跌疼?他只是焦急地寻着秋影买给他的第一颗糖。
「唔……」
「啊,对不住,我有没有撞疼妳?小姐,站得起来吗?需不需要人扶一把?」听到对方的呼疼呻吟,残绿这才注意他撞伤的,是一位娇滴滴的妙龄姑娘,姑娘家哪堪得起他鲁莽一撞?
「不……」慕容蓉捂着膝盖微微颤抖而立,不好伸手碰未出嫁姑娘的残绿手僵在半空中不知所措。
「需不需要大夫?我去找来!」
「等等,我想去人少一点的地方,休息一下就好。」
闻言残绿忙为姑娘开路,生怕又有哪个和他一般不长眼的,又将姑娘撞倒,他的内疚不言可喻。
奋力挤开人群,残绿带着陌生姑娘来到一棵提供凉爽遮荫的大树下,不能弄脏秋影借他的衣物的袖摆,只得徒手为姑娘擦净一处,让她坐下。
「我……姑娘还疼不疼?」
姑娘以水灵灵的大眼瞅着他,瞅着瞅着残绿的双颊愈来愈红润,从未有姑娘家这么盯着他瞧,他……很不自在。
「姑娘等我一下!」残绿为解尴尬,没事找事做。
他冲去溪水边,以帕子沾了点水后又冲了回来,沿途险些又撞了个人,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可以让女孩子身上因伤留疤。
慕容蓉见一个大男孩质朴冲撞的模样,笑逐颜开,这人真是好心肠,此次旅程,她找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她接下帕子撩起衣摆见到大男孩预期中的反应,他果然谨遵非礼勿视,转过身去,现在如此可爱的人儿可谓难能可贵。
「我叫慕容蓉。」
「慕容姑娘,脚还疼不疼?」
「通常一个人报上自己的姓名,另一个人也应回报他自己的姓名,这才有礼,是否?」
「噢,对,我叫钟残绿,我是在秋末冬初出生的,所以我父亲便为我取了这个名字。」残绿倍显羞涩。
「颇富诗意。」
「是啊,我也挺喜欢的!」残绿高兴附和。
「嘻,依我看,你只要是你父亲为你取的,你都会喜欢,即便唤你阿猫、阿狗也是。」
「叫阿猫、阿狗,名字狗俗气才容易养大,不是吗?」
「嘻嘻,你这人真是可爱得紧!」
残绿搔搔脸颊,不知该接什么话才好?这位姑娘笑起来还真是好看!眼睛瞇成两道弯月,和秋影闭上眼睑入睡时一般,弯月下皆有长长的羽睫帘影,阴影随着光线而动……
「啊!」
「怎么了?」
「我和同伴走失,他一定正焦急地找我,我也得去找他才成!可是……」他又不能将慕容蓉一个人丢在这儿,如何是好?
残绿陷入两难之中。
「你说的同伴是不是位男性?」
「咦?」
「是不是个儿长得很高?」
「咦?慕容姑娘,妳怎么知道?」
「他是不是戴着副阴森森的面具?」
「阴森森?」不至于吧?可是……
「慕容姑娘妳好神那!」竟见然都知道!残绿惊叹。
「是不是就是他?」
残绿顺着慕容蓉的莲指方向,找到秋影,欣喜他没发现秋影露于面具外盛怒的双瞳。
「秋影,都是慕容姑娘帮的忙,是她让我找到你的……咦?你要拉我去哪?可是……秋影!等等!」
慕容蓉挥挥手,无视于秋影吃人般的目光,仍然笑得很甜很甜,目送被强制拉走的残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