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有多深,伤就有多深。
从爱上某个人开始,就等同将所有的弱点曝露在他面前。只要那么轻轻的一刺,就能让人痛彻心肺。眼睁睁看着他走过来,给了我一刀,却无力反抗——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但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听到他那些荒唐的表白后,蓦然发现自己的真心根本是场笑话。
奉上真心,却换来这般轻贱对待,要说没怨气就太大度了。不甘、后悔纠缠着我,虽然这些情绪很低俗,可我一点也不想控制。一直以来,都强迫自己表现得不在乎,哪怕受不了也只是暗自伤心。那么,此刻就让我放纵一下吧。
是该结束的时间了。
“小末吗?”
“嗯……”
“有什么事?”
“……没事,就是想听听你声音。”
“哦。”夏非宁应了声,没有追问。
“你是不是喜欢我。”
“是。”
“为什么?”
“呵,这有什么可为什么的。”
“嗯,也是啊……”
“怎么,终于回心转意决定接受我的心意了?”
“再说一遍……”
“啊?说什么?”
“说你喜欢我,你再说一遍给我听。”
“……”
就在沉默久得让人怀疑通讯故障的时候——“我喜欢你。”
不带玩笑戏谐的表白,那真诚的含意通过电话将我包围。合了合眼,我慢慢舒出口气:“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小末,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要我说多少遍都可以。”
“谢谢……”撸了把脸,我终于能睁开眼,直视一片阴暗的天空。
“对不起,夏非宁。又麻烦你了。”
“嘿,这种‘麻烦’我倒是很欢迎,多多益善!”
我微笑着轻轻摇头,“对不起,我总是这种时候来找你……很卑鄙是吧,明明什么都没法为你做,却总是厚着脸皮利用你。”
“小末,不要说你没为我做什么。只要看见你快快乐乐的在那里,我就感觉很幸福。真的,你已经为我带来很多很多了。”
“你……”一瞬间哽咽了,“你怎么可以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好?凭什么你要为我做这么多?”
“我……”
“你让我怎么相信?这么不真实的事,怎么可能发生?”
“可我就是喜欢你啊!”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说过永远爱我,可最后还是走了。你呢?你是不是结束这段游戏后,也有离开的一天?那我情愿永远不要认识你们这种人!”
“谁说我会离开?”夏非宁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气愤,“你不要随便给我安罪名好不好?”
“哈……谁说的?我说的还不够么?我现在还可以相信谁?!”
“你……”
下午两点的街道,正是行人最为稀少的时候。没人注意我,我靠坐在墙根,自由的仰天流泪。
手机里一片安静,只听得到彼此的的呼吸声,从急促,到渐渐平缓……
突然一阵惊惶,我做了什么?将夏非宁也赶离了,那我还剩下什么?别……我不要一个人孤零零……心中的恐慌如山崩般顷刻而下,急着试图挽回。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乱发脾气。”狼狈的用手背擦着眼睛,哽咽着道歉:“是我的错,和你没关系,都是我自己的错,我不该迁怒你,你不要生气,可不可以……”
“没事的,心里难过就哭出来吧,”夏非宁无奈得安抚着我,口气满是宠溺,让人心口暖暖。
“真的对不起,我刚才的话不是认真的。你是不是很生气?我……”
“没有。你听着,我永远不会对你生气。所以现在你先别急,好吗?”
“嗯。”
“你会对着我发脾气,这……真的让我很意外。知道么,我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生气?”
“夏非宁……”
“好了,别再哭了,把脸擦一擦。一个大男人哭那么精彩,不好看哦。”
“嗯,我……知道。”发泄过情绪后,又被温言安慰,顿觉轻松不少,我勉强能挤出笑容。
再抬眼,只见方才还显阴沉沉的天空,许是泪水洗刷过后,蔚蓝得将人吸入。
我不知道,我是否还有去爱人的勇气;也不清楚,我能否再将信任交于他人;但我明白,这一刻夏非宁在我身边,肯定是上天对我的眷顾。
我不想利用另一个人的感情来抚慰自己的伤痕,但因为他的存在我才能努力走过来,却也是事实。
谢谢你,这种时候能爱着我。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虽然我,无以为报。
***
我狼狈的样子,实在不适合就这么回学校。夏非宁抽不开身,让我自己去他家。住隔壁的大表哥易帆是医生,正好值班补休在家,找他开门就行。
到楼下,我微微有些紧张,深吸口气,终于按下了门铃。过了约半分钟,就在我怀疑没人的时候,对讲机终于响起,那声音里还带着点困倦。
“是、是我……邵末。刚才夏非宁说……”
“哦,是你啊,那小子来过电话。帮你开门了,上来吧。”不待我回答,对讲机已被挂断。
推开大门上楼,一拐弯就看见一身休闲装,懒懒斜倚着门的易帆。我顿时又紧张起来。
半僵硬的挪到他面前,只见他一脸的疲倦显是没精神招呼我,我只能硬着头皮主动开口:“大……大表哥。”
“噗!”他听见了居然笑出来,“这么快啊。”
“啊?”
“这么快就跟着那小子喊我‘大表哥’了,嗯,看来的确不能低估他。”他摸着下巴,做大悟状。
我大窘,想辩解却语无伦次:“不是……你误会了,我……这个……我……”
“呵,好了,逗你玩的,进去吧。”说话间,他已经打开夏非宁家的门,领着我进去。
“要喝什么?”他熟门熟路摸进厨房找到冰箱:“我看看……啧,这家伙的冰箱怎么只用来放啤酒啊!”
我还来不及说啤酒也可以,易帆已自动否决了此可能性,转身倒了杯水递过来:“没别的东西,只能请你将就下了。”
“没、没关系……”我小心啜饮着杯中液体,只觉得面红耳赤——因为易帆的视线。
他抱臂靠立着,俯视着浑身不自在坐在沙发上的我,那眼神略含笑意,也带了点了然,虽不能称为“直勾勾”,却也坦白得让人不安。我承认自己道行不够,这人的心思不是我所能看穿。
“你哭过?”
“……嗯。”我点点头,将脑袋垂得更低了。
易帆叹了口气,“其实,有不少人为了非宁那小子哭过。”
“啊……你误会了,不是夏非宁他……”
“我知道。”易帆微微一笑,那笑容与之前见过的不同,有了点人情味。“他当然不舍得你哭。”
听了这话我真不知该如何接口。
“邵末,我无法代替那小子向你保证什么,也许有天,他也会害你哭。但我还是想请你相信他。”
我一瞬不瞬的望着他,他的眼中满是严肃认真。
垂眸,我坦白的回答:“抱歉,我现在真的无法去相信谁,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
“那,至少不要去伤他好么?这笨小子看起来是很强,不像会受伤的样子。可再强的人,终究会有那么个劫数。一旦痛起来,就是伤心伤肺的一辈子。我不想看他有那么一天……”
他这话……我微微讶异的抬眼,只见易帆望着窗外晴空,那满脸复杂的表情中混杂着脆弱。难道他……
不清楚缘由,我突然内心一阵冲动,脱口而出:“我会的。”
“嗯?”收回视线,易帆挑眉看着我。
“我会努力去相信他。哪怕他伤害我,我也不会去伤害他。”
勇敢的回视,看着他漾出笑容,向我道谢:“谢谢。这种时候,还要来应付我这任性的要求。呵,那小子果然没看错人。”
“没什么。”被一夸,我又害羞了起来,之前的落落大方不知飞哪去了。
“不过你可以放心,我家出品的夏非宁同志,有着绝对的品质保证,耐劳耐苦经久实用,请尽情使用。有任何质量问题,欢迎来我处投诉。”
***
和易家表哥这场意料外的谈话后,再面对夏非宁有了层新的感觉。
“你表哥对你很好呢。”
“嗯,我知道。”他出人意料的没有反驳。
“真羡慕你们……”
“羡慕什么?”他从背后拥住我,暧昧得磨蹭着我耳际,喃喃自语道:“快一个月没见过你了……我究竟是怎么忍下来的?”
“羡慕你们有个关心的人在,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在最关键的时刻支撑对方。”
他突然不语,将头埋在我肩窝,只感觉拥着我的臂,越来越用力。
“你怎么了?”我好奇的耸耸肩膀问他,可他还是低着头,根本看不清表情。
随他去吧,我放松的任他抱着,感觉体温熨帖的安心感。
“小末……你真的在这里了……”
“我在啊。”莫名其妙的家伙。
“别走了好吗?”
“嗯,是不走了,明天……”
他猛得将我转过身,语气带了点焦急:“明天你又要走?我,是说你能不能一直留下来……”
“好。”
夏非宁双眼蓦的睁大,有丝惊讶的再度确认:“真的?你是指……愿意留下跟我一起?”
我慢慢点头,“是真的,让我留在你身边吧。虽然不能保证什么,但我会努力的来相信你。”
因为……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别的人可以相信了。
“我明白了。”夏非宁微笑起来,轻轻的环住我。我顺着姿势,也拥住了他。这温度,哪怕是虚假的温度,也是此刻我所需的。
就这么静静的相拥,有些语言无法表达的东西,在我俩之间滋生、缠绵、消弭……
我只愿——此刻永恒。
***
考试一结束,学校里人就走得差不多了。尤其我们大四的,很多人早就受不了宿舍的破条件,搬到校外另租房子。就算是留守人士,实习时也大多会三三两两结伴在外租房。
决定和夏非宁一起住以后,第二天就被他催着搬家。他请了假跟我一起去学校收拾行李,幸好宿舍的人都已打包回家过年,没撞见了尴尬。原来,我就不过是临时回学校住一阵,没多少东西,一会就收拾完毕。
夏非宁很有兴致的想逛两圈校园,顺便怀念下旧时往事,奈何我心虚无比,拉着他作贼似的自原路迅速溜走。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在离学校后门不到三米时,那一声“邵末!”喊得我惊心动魄。
硬着头皮回身,苦瓜脸也在回身的一刹那变得春风满面。
“嗨……是你们啊,怎么还在学校?”面对方秋暇和陈琳两人,我竭力表现自然。
“哦,我们刚才去问分数。”
“成绩已经全部出来啦?”我努力扯开话题,只可惜不太成功——在看到我身后那人时,我发誓,我绝对看到姓方的女人眼中陡增的三尺狼光,就连陈琳这么沉稳的人都眼睛一亮。
“哈……那个……邵末,那位是你朋友?”
我左右张望,“啊?你说谁?”
没想到可恶的夏非宁主动拉近了我好不容易磨蹭开的距离,和蔼和亲的向两位女士伸手:“你们是小末同学?我是他朋友,敝姓夏,夏天的夏。”
“呵呵,呵呵……幸会幸会。”方秋暇一副的口水快掉下来的样子,让我狂不爽。偏偏夏某人还一个劲的笑得亲切动人。
我恶狠狠的瞪过去,换来她状作无辜的疑问:“咦?你瞪我这么凶干什么?
这个变态女人……平时就最爱“照顾”我的隐私,今天这么倒霉给她撞见了,简直可以想像以后被她荼毒的惨况。呼,幸好接下来大家分头实习,她想骚扰我也没这么容易。稍微定定心,我继续恶狠狠的瞪她。
“嗯不好意思啊,刘竹还在等我,要先走一步了。”陈琳适时的出声解围,方秋暇自然表示自己也要走了。
在客客气气的道别后,错身而过的瞬间,姓方的魔女凑在我耳边道:“嘿嘿,你这次找的老公真不错的样子,要是哪天你更新换代淘汰下来的话,记得先留给我哦。”
暴……“你做梦!”我怒吼,她已咯咯笑着逃出老远。
“她跟你说什么啊?”夏非宁好奇的问。
我不爽的看着他,逼问道:“说!你刚才干嘛对她笑得那么亲切?”
“哈?”
我瞪他一眼,径自当先走开。
“等等……小末你怎么了?”
不理。
“喂喂,你不会是在吃醋吧?”夏非宁顿了顿,不可思议的再开口:“天那,居然这么快就有这样一天?我简直太太太荣幸了。”
我唰得站定,放下两手的行李,回头望着他,认真的开口:“夏非宁,我话先说在前头。既然是你要求和我交往的,那就要按照我的规矩来。很简单,在你我相处的期间,不得再和其他人有任何牵扯。犯过一次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你只要敢劈腿爬墙,给我发现一次我就捏死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他愣愣得看着我,三秒后暴出大笑……这个混蛋!
“我是很认真的跟你说!”
他慢慢敛起大笑,不过还是无法完全克制时不时的面部抽动。只见他也扔开手里的东西,在我反应过来前,一个大步上前,紧紧抱住了我。
“喂!你干什么!这里是大街!”我挣扎,可怎么也挣不开他的束缚。
他的笑声荡漾在我耳边,那沉沉的笑声,犹如鼓点敲在我胸膛。
“小末啊小末,你怎么可以越来越可爱呢?”
“我……”
抗议被毫不留情的打断,“可爱的我都想把你生吞活吃了。”
默……“那是因为你太变态了。”
“哈哈,变态就变态好了。反正你就是可爱得让人受不了。”
“谢谢你的夸奖……不过,能不能麻烦你先放开我?”这里是大街!拜托,没看见隔壁大妈都快昏倒了,有点社会公德心行不?
“不放,我想就这么一辈子抱着你不放。”
“那你会先饿死在街头。虽然我不介意你这么不名誉的死去,不过我没有奉陪的义务。放手!”
“好,好。”他说着真还了我自由。
为提防这家伙再度兽性大发,我赶紧收拾起散落一地的东西,在四周行人的注视礼中,飞也似的逃遁。基本上,半年内我没脸出现在这片地段了。
“好了,那现在准备好了么?”
我深呼吸一次,拿起手机道:“嗯,我先给杨理打电话。”
没什么感情值得人要死要活,哪怕被伤得最痛苦时,我也从没想过自轻性命。不是我爱得不够深,而是不爱惜自己的人,也无法好好的爱别人。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拿得起,就要放得下。得不到的,不如痛快认输放手。我已尽力争取过,败也败得毫无怨言。
在电话里,我和杨理把话说清楚,他沉默着表示同意。
“对不起,如果我害你伤心了……”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从一开始就是我自愿,是我自己选择的路就不能怪别人,这点担当我还是有的。杨理,真的不要说对不起,这不是我想听的话。”
我看了眼身边的夏非宁,他温柔的注视让我心生勇气。
“就这样结束吧,我真心祝你一生平顺幸福,你是个好人,只是我们不适合。也许哪天路上再碰到,我会当你是老朋友,不过不是现在。迟早有一天,我会彻底放下,迟早……”微微定神,我继续坦荡言道:“今后我们暂时不要联系了,这对大家都好。现在我去拿东西,钥匙会放在桌上。”
“嗯……”
顿了顿,我轻声说:“那么,就再见了。”
合上手机的下一秒,我将电话卡拆下扔出窗外。
回头对夏非宁笑笑:“可惜了那些话费。”
他揉揉我头,微笑着什么也没说。
***
夏非宁陪我一起去拿东西,这是他第一次进这屋子,也是我最后一次进这里。
我个性懒散,东西喜欢四处乱丢,不在的时候,杨理已整理得干干净净。动起手来,半个小时就收拾妥当。
只是有样东西让人为难——和杨理共同买的CD。看着那堆满整整一大箱的CD,指尖抚过那片片塑料外壳,眼前不自主的浮现起两人一起去购买的情景。在音像店中分头寻找,觅到心爱CD后惊喜的抬眸对视,一笑尽在不言中,回到小窝后拥在一起欣赏,不需言语交流就能透彻彼此的想法……曾经,我以为这是爱情的全部;曾经的曾经,我以为这幸福是一生的命定;曾经的曾经的曾经,我不相信会有任何伤害出现。再度回首,精美透彻如水晶的幸福,已碎了一地。
碎了一地……
“小末,怎么了?”
惊觉,竟又湿了眼眶。
真是丢脸……匆匆将未溢出的泪花擦去。再一次的凝视至今仍是心中珍宝的箱子,终于一狠心放回了原位。
过去的东西,就让它留在过去。
“走吧,没东西了。”刚起步,我又顿下脚步:“啊,等下。”
自口袋掏出钥匙串,仔细的找出那枚钥匙,取下,放在电视柜上。看了三秒,我回头对夏非宁笑言:“这下真没东西忘了,走吧。”
哪怕笑得再勉强,我也要笑着离开这里。来不及留意夏非宁的表情,我快步冲下楼,撑着在车内坐定时,眼皮已经酸得抬不起。不可以……极力的忍耐着,不准自己再被那情绪占领。
感觉眼部一暖,夏非宁的手掌,带着独特的温度和味道覆了上来。
“想哭就哭吧,最后一次,批准你为别的男人哭。”
“……谢谢。”
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我在心底暗暗发誓。
将过去埋葬,向明日启程。
“好了,走吧。”
夏非宁凑近帮我整理好保险带,然后发动了车子,我将头靠上他右肩,漠视着前方。
就在离开的那瞬间,透过车窗看见了匆匆赶来的杨理——神情焦急,边走边四处顾望。我只是安静的看了他最后一眼,然后调开视线。
回头见夏非宁挑眉看着我,显然他也看到了,“怎么样?要停车吗?”
“不用了,走吧。”我微笑着回答,侧过身,继续把头靠在他肩上,注视着前方不断变化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