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雨委屈的撇嘴:「不是啊,皇上,臣也没想到公子眼这么尖,腿这么快……」他想了又想,想了又想,终于大著胆子悄声说道:「那个……皇上您不也是没看住吗?」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轩辕桓暴怒的想著,自从自己的无上地位被华洛破坏了之后,他的至尊威严也跟随著成一落千丈的下降趋势,现在竟然连自己的护卫都敢拿话来将自己了。轩辕桓努力的平息著自己的怒火,自己劝自己道:「轩辕桓,你要冷静,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而是前面那两个人的威胁。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他堆起一脸的笑容上前:「母后前日不是才游过园子吗?今儿怎么又来了?」您说您老人家什么时候出来逛不好,偏偏要瞅这个时候。轩辕桓偷偷在心里补著下一句。
太后好笑的看著自己明明处于高级戒备状态却又装的一脸笑容可掬的儿子,轻声道:「怎么,皇儿,难道哀家游园的次数还要有个限制吗?那你说,限制几次为好呢?」
这句话的分量够重,轩辕桓只好不甘不愿的道:「母后说哪里话,儿臣不敢。」说完瞪著紧紧攀住太后的华洛,用眼神向对方递话:「过来。「
华洛也以眼神坚定的回答:「不过去。」
轩辕桓的眼神继续道:「朕让你过来听没听到?」
华洛再以眼神坚定回答:「不过去,就不过去,过去了你就不让我到太后姐姐的身边了你当我不知道吗?」
轩辕桓再继续,无比怨恨的丢出威胁:「你不过来朕就打断你的腿。」
华洛的坚定也一成不变:「打断我的腿我也不过去。」
众人正好笑的看著他们两个大眼瞪小眼。那些宫女太监,何曾见过皇上这么无奈无力的样子,一个个面带笑容,都看的兴高采烈,忽然一个内侍走来,在轩辕桓面前跪下道:「启禀皇上,岭南节度使八百里加急战报,现送信的人正在宫外候旨。」
轩辕桓一惊站起,目光先在太后面上扫了一眼,见她也是面有惊色,他忙收了面上情绪,沉声道:「快宣。」这边对太后等人道:「母后还是请回寝宫歇息吧。今日虽和暖,到底是秋天了,一心一意保重凤体要紧。」
他这一心一意四字语带双关,太后哪有不明白的道理,论理皇上处理国事之时,自己也确该回避,只是……只是心中那人一走几年没有消息,如今又忽然有加急战报,太后一是牵挂,一是心焦,唯恐睿王在岭南蛮荒之地日久,心生不忿,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她心中千百种情绪流转,哪肯回宫,不得不硬著头皮道:「皇儿,虽说是国事,但这加急战报,非同小可,哀家纵回宫了,又怎能坐得住,不如就在这里和皇儿一起旁听吧,就有什么,哀家也绝不插言就是。」
这语气已经十分示弱了,轩辕桓却仍不愿答应,母后与睿王叔的事,实在是他最大的一块心病,正要拒绝,却见华洛一个箭步上前,拉住他的衣袖柔声道:「轩辕桓,太后姐姐在宫里多闷啊,现在好不容易来了这么一件热闹事,你就让她听听嘛。」说完整个身子都偎进对方怀里,还时不时的磨蹭一下,以展示他的柔情似水。
轩辕桓拒绝的话就那么生生的被改成了:「嗯,母后既如此说,便在这里听听又有何妨?」话一说完,他就恨不得能收回肚子里。
从未见识过华洛无上威力的太后和千千此时已经严重石化中,太……太厉害了,根本完全不能抵挡嘛,一时间,天敌,克星等等诸如此类的字眼不约而同的出现在两人的脑海中,没错,这个山月来的皇帝虽然国穷人弱,但绝对绝对是轩辕桓的天敌。有了这个认知,千千心中立刻打起了如意算盘,呵呵,上天垂怜,给铁石心肠的皇上派来了这么一个厉害的小对头,或许太后的事情,就此便有了解决的办法呢。
不多时,就见内侍引著一个风尘仆仆的将领前来,太后的心募然一紧,不知道这个人……究竟会带了什么样的消息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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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桓的面色也凝重起来,没有人比他和母后更清楚睿王的才干了。若说大风有一个人能令他提防忌惮的话,定是这位皇叔无疑,目光看向轩辕持,这个兄弟与皇叔也是至亲,论本领也不比他差,只是,真到了战场上,他能对睿王下得去手吗?毕竟他对睿王,并没有和自己一样的滔天仇恨,有的,只是一份亲情与思念。不过转念一想,以睿王的为人,当不会做出这件事来,何况他明明知道,一旦谋反,最伤心为难的便是母后,他对母后情深意重,当不舍她为他难过才是。最重要的是自己当初贬他到岭南的时候,只许他带了几十个侍卫,也没给他在地方上招募兵马的权力,他要拿什么谋反。
素寒烟握紧了轩辕持的手,看得出他也是忧心忡忡。华洛也紧张起来,双目直盯著那个将领,生怕他说出什么让太后姐姐伤心的话。就见聚焦了众人目光的将领干净利落的跪拜,然后道:「臣李业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轩辕桓沉声道:「平身,李业,你究竟有何加急战报,快说与朕听。」
李业站起身道:「启禀皇上,岭南怀王于半月前起兵谋反,事出突然,节度使王大人措手不及,险险丢了城池,幸得睿王爷施以援手,才解了燃眉之急,然怀王军队兵精粮足,以睿王和王大人手中的兵力,远远不及,非常时刻,王大人派末将带著他的奏折,亲来觐见皇上,请求派兵增援。」言毕递上一封奏章,刘言忙下去接了上来,呈给轩辕桓。
他这番话说完,太后先就松了口气,面上更露出又是心酸又是欣慰的神情,华洛见她目中含泪,心里道:也难怪了,太后牵制了睿王,把自己的儿子弄上皇位,结果他儿子不但不报恩,反将睿王贬到岭南,这么多年了,睿王爷竟能忍住这份不公,已经难得,如今有人造反,他不但没有落井下石,还反过来帮著清剿反贼,这自然都是为了太后姐姐,老天啊,这是怎么样的一份情意。想到这里更恨起轩辕桓来,都是这个大猪头,只为了一己之私,生生拆散了一对有情人。
轩辕桓面沈如水,看完奏折,忽抬起头道:「持儿,你去传朕旨意,命大将军梁煜点齐五万人马,即刻随李将军上路,增援睿王和节度使王力。吩咐梁煜,作战之时,听命于……听命于睿王爷。」
轩辕持领旨而去。素寒烟则诧异万分的望向轩辕桓。没料到他竟如此痛快。所谓智者千虑,轩辕桓这样人,怎能连问都没仔细问便相信了李业的话呢,万一是睿王谋反,故意派人诓他的兵马又怎么办?轩辕桓不可能没想到这种可能性,却仍然选择相信王力与睿王,就算他对此人十分的了解,但能一瞬间就做出这样决定,也确实难得,虽然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能做到的又有几人,大风能有这样英明睿智的国主,实在是百姓之福。幸亏他已立誓不侵犯别的国家,否则大风版图不知能扩张多少呢。素寒烟本对轩辕桓没甚好感,此时却也只有佩服二字。
他却不知轩辕桓此时正是恼羞成怒的时候,王力是他的心腹,却是一个文官,那怀王本是他的一个远房表叔,向来软弱无能,自己从未对他多加防范,谁想竟看错了此人。睿王情牵母后,一生都甘愿屈居于自己之下,更兼他光明磊落,连自己也不得不佩服。只是这次他帮著王力退敌,可以说是平乱的首要功臣,论理该到京城亲自受封,那时自己要如何处理,总不能假装不知道,不给封赏吧。
沉思间轩辕持已匆匆回来,对轩辕桓道:「皇兄,只派五万人马够吗?不若我亲自领兵……」话未完,已被轩辕桓打断,沉声道:「杀鸡焉用牛刀,怀王急功近利,不足为惧。何况还有……还有……五万人马到了他的手里,收拾十个怀王亦绰绰有余。」
华洛故作不解的问道:「轩辕桓,还有谁?五万人马到了谁的手里,能发挥这么大的威力呢?」
轩辕桓脸一黑,闷闷道:「这个你不必知道。」说完起身,偏偏华洛却不肯轻易放过,噘著嘴道:「轩辕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这样的不耻下问,你该高兴,然后耐心的回答我才是嘛。」
不耻下问?轩辕桓的眉毛跳了一跳,洛洛,你不会用词就别用。他无奈的叹气,拉著小人儿的手道:「好了,等一下告诉你,现在朕要去批阅奏章,咱们走吧。」说完看向太后道:「母后这回应该放心了,请回宫歇著吧,孩儿告退。」刚要离去,冷不妨华洛天真的仰起脸道:「轩辕桓,这次平乱后,那个睿王应该是大功臣吧,我知道你一定会将他召回京的,到时一定要介绍给我认识认识,我是最崇拜英雄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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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华洛平时的表现实在很白痴的话,轩辕桓几乎就要怀疑他是故意的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怎么自从有了华洛以后,上天与好运就开始疏远自己呢。轩辕桓很苦恼的想,嘴上却不得不哄著道:「好了好了,到时候再说。」言毕牵紧了华洛的小手,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华洛故意落在后面,趁著轩辕桓不注意,回身向太后挥了挥拳头,然后一脸笑容的随著轩辕桓离去。
太后吓了一跳,转身对千千道:「哀家做了什么吗?为什么山月的国主会对我不满。」千千也不明所以,却见素寒烟脸上尴尬神色一闪而过,咳了两声,方对太后道:「我们皇上挥拳头,不是对太后不满,而是一个手势,意思是他一定会胜利。」
「胜利?什么胜利?」太后好奇的问,呵呵,这山月国主还真有些意思,挥拳头竟是代表胜利的意思,只是他向自己比出这手势却是什么意思?太后很期待素寒烟能给出她答案。
素寒烟也是一脸的若有所思,沉吟道:「依我看,皇上他八成是知道太后的事了,刚才比出那手势,应该就是让太后放心,他一定会劝说轩辕皇帝玉成你与睿王。嗯,应该就是这个意思,那么刚才他说睿王回京之类的话,也是故意的了。」
千千睁大了眼睛,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道:「什么?那么天真的皇帝竟然会有这种智谋吗?」冷不防太后瞪了她一眼,沉声道:「千千,不得无礼。」她这才发觉自己说造次了,吓得忙噤声不语,只是心里还有些委屈:呜呜呜,人家没说错啊,就那个顿顿吃馒头咸菜,把鱼翅当粉丝,鲍鱼当蚬子的笨皇帝,能有这智商吗?
素寒烟的脸也不由得红了一下,再次尴尬道:「嗯,敝国皇帝有些时候确实迷糊的紧,但有时候又十分聪明。」最起码就我所知,山月的臣民百姓们,没有一个知道他原形毕露后会是这个样子。当初连我都骗过去了呢。他在心里偷偷补上后几句,心里也在思虑华洛究竟会如何帮助太后。要知道轩辕桓虽然对他百依百顺,但太后这件事可是他最大的一块心病,更将其视为奇耻大辱,就算是皇上,恐怕也没有能力让他改变主意吧。甚至弄不好就会替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呢。
太后点了点头,华洛的确是知道自己的事,上回千千还说他很替自己打抱不平呢,目光看向华洛离开的方向。这个山月国主真是个十分奇怪的人,而且她看得出来,桓儿对他动了前所未有的感情,心中忽然就有了一个贪婪的想法:难道……难道自己的命运……会因为这个奇怪的华洛而改变吗?
轩辕桓近日的心情起伏非常的大,一方面他十分欣慰的发现,华洛好像在一瞬间就对母后失去了兴趣,这实在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最危险的情敌终于失去了它的威胁性。另一方面,他也十分懊恼的发现:华洛对母后失去兴趣的原因,似乎是因为他对睿王发生了更大的兴趣。
当然了,以轩辕桓自大的程度,他是绝对不认为比自己大近二十岁的皇叔会对他构成威胁了。虽然睿王长的也不错,可以用英俊潇洒来形容,但是怎能比得上自己这般玉树临风,丰神如玉,貌赛潘安,风度翩翩(以下省略一千字……)的美男子呢,更何况这个美男子还是大风国的最高统治者,最最最重要的是,这个权势熏天的美男子有一样洛洛最喜欢的东西──银子。
其实想想也挺惭愧的,集各种优点于一身的美男子皇帝没有打动洛洛,倒是自己的银子帮了大忙,说出去多丢人啊。再次叹了口气,看一眼趴在书桌上睡觉的洛洛,放在他脑袋下的《大学》只翻开了一页,就成为他口水下的牺牲品。
「皇上,皇上。」刘言兴奋的声音传来,轩辕桓狠狠的瞪他一眼:「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吵醒了他怎么办?」旋即面色也凝重起来,能让这个太监总管跑步进来的事情,应该不是微不足道的。再看一眼继续流口水的华洛,他压低了声音道:「好了,什么事,说吧。」
「皇上,睿王爷他们大胜了,怀王全家以及他的心腹和兵马全部被俘。」刘言也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语气里的兴奋。
「什么?睿王爷打胜了。」别误会,这句话不是轩辕桓喊出来的。就见华洛一跳而起,在轩辕桓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一把拽住刘言的手:「你说睿王爷他们打胜了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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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桓忍不住向天翻了翻白眼:实在是不能不佩服啊,看人家洛洛这耳朵长的,不该听的一句也进不去,该听的一句也漏不掉。刚才刘言那么大的声音,照样不是睡的很香甜吗?哼哼,还牵刘言的手,死刘言,你还不放开你的爪子,想喂鲨鱼吗?
最擅长察言观色的刘言当然不可能没看到主子杀气腾腾的眼神。可是主子啊,不是我抓华公子的手,是他使劲抓住我的,我挣不开啊。「是啊,华公子,是睿王爷和王大人他们打胜了。」欲哭无泪的太监总管拼命拼命再拼命,呼,总算是把可怜的小爪爪给抽出来了。
华洛眼见这太监总管已经没啥利用价值了,立即毫不犹豫的转移阵地。飞一般的奔到轩辕桓身边,双眼不再冒星星,也不是一副花痴般的目光,而是温柔如春水,清澈似深潭,偶尔眨巴两下,配上温和的语调:「轩辕桓,睿王爷他们胜了,你是不是就要降旨让他们回京,我好想看一看这么英雄了得的人物。」
轩辕桓已经找不到自己的魂魄了,冷眼旁观的刘言则再次怀疑起华洛扮猪吃虎的可能性。瞧这战术用的,咋看咋都不像原先的笨蛋皇帝嘛。
「洛洛,其实朕不是自吹自擂,这场仗如果让朕来打,也绝不会比皇叔逊色。」虽然被洛洛迷惑了,但轩辕桓还是很不爽华洛称赞睿王的词语,哼哼,英雄了得,这算什么嘛。
主子的确不是自吹自擂,一旁的刘言黑著脸寻思。他清楚轩辕桓的实力,除了面对华洛外,没有人不慑服在他的威严气度下,他的军事才干也不在轩辕持与睿王之下。但是主子啊,这些都是要人家慢慢了解的,你这样说出来,就很有自吹自擂的嫌疑了好不好?
华洛立刻醒悟到自己赞美的太过火了,连忙补救道:「对呀对呀,轩辕桓,我知道你也很厉害的,可是我天天都看到你,连吃饭都在一起,就算是天仙也看够了啊,正好又有这么一个机会看到另一位英雄,你不会不给我这个机会吧?」
什……什么叫看够了。轩辕桓的脸惨绿惨绿的:「洛洛,朕的确是不想给你这个机会……」话没说完,华洛把小脸一沉:「轩辕桓,我最近都是和你在一起吃饭,发觉你确实很奢侈哦,每次桌上都要摆十几个菜,而且鱼肉蛋一样不少……」
「那个……朕再考虑考虑……」豆大的冷汗冒了出来,轩辕桓非常识时务的退了一步。
刘言心酸的抹了一把眼泪:「主子啊,我可怜的主子啊,想当初,您的桌上哪顿不摆上一百几十个菜啊,自从这华公子来了,御厨房的生意是一落千丈,大师傅们麻将都玩够了,每日里提心吊胆,就怕你因为他们太闲而把他们给裁了。这些你都知道吗?
「嗯,轩辕桓,我看你的玉玺找回来了,不如我们再研究研究那分计划……」眼见对方的态度有所软化,华洛开始乘胜追击,其表现出来的聪明程度与已往的白痴形成强而有力的反差对比。
「不是……不是都给了你分红的银子吗?」轩辕桓惊恐的吼,一手死死的抓住玉玺,不是吧,那分恐怖的计划书洛洛竟然还留著吗?
「可是寒烟也和我算过了,如果按照计划书实行,分红的银子绝不止那么少的……」华洛无辜的眨眼,站起身来:「轩辕桓,要不我们就再研究研究吧,反正我看不到睿王爷,闲著也是没事儿……」
「不……不用了,洛洛,朕这就下旨,让睿王押解囚犯进京。」轩辕桓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上天啊,洛洛怎么可以这么不讲道理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朕爱上这么一个该聪明的时候是笨蛋,该笨蛋的时候又聪明起来的怪胎啊。呜呜呜。
「轩辕桓,我就知道你最好了,看在你这么好的份上,我想给你个奖品,亲你一下好不好?」华洛仰起脸甜甜的笑著。
「亲……亲我一下?」轩辕桓的眼睛不敢相信的睁大,听见华洛说:「嗯,你不反对就素同意了。」说完踮起脚,在他颊上如羽毛刷过一般掠了一下。
仿佛天崩地裂,洪水决堤,电闪雷鸣一般,一时间,轩辕桓的脑子一片空白,整个身子轻飘飘的仿佛入了云霄:嗯,其实这么多年,也该让王叔回来一趟了。他浑浑噩噩的想。嘴却不受控制的张开:「那个……洛洛,可以……可以再给朕一次奖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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押解囚犯的车队浩浩荡荡的穿过整个京城,一直来到高大的宫门前才停了下来,有一个像是等待多时的将军上来同轿子里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飞奔进宫门通报,整队人马便在宫门外候旨。
站在御花园最高处的「山小亭」,可以隐隐约约的看到宫门外那道长龙般的车队,太后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没错,是睿王的亲随,那面大旗上的「睿」字还是自己当年亲绣的。她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终于……终于还是让她等到了这一天。
说句实话,虽然一切都真实的摆在了眼前,但太后直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桓儿……桓儿竟然真就那么轻易的答应让睿王回京。她还记得她那绝情的儿子当年也是在这里目送著睿王黯然离去的背影,他冷硬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连说出的话都是冷冰冰的:「这一去,朕绝不会再给他回来的机会。」她明白,这话是儿子说给自己听的,也可以说,是对自己的……警告。
现在回忆起当时情景来,她仍是忍不住身子发颤,泪不受控制的滑落。背上却感觉到一暖,回头一看,原来是千千轻轻为她披上了一件斗篷,一边轻轻笑道:「太后何必伤感,睿王爷这次回来,是一定来参见太后的,何况宫内定是大摆宴席,见面是尽有的。如今只怕皇上要宣他了,我们还是趁早儿回去等著,别耽误了才好。」
太后点点头,心里却不乐观,以桓儿的性子,让睿王回京已经是意外中的意外,再让他见自己,怎么想都不可能。何况,能远远的与他相对这么一刻,也该知足了。
仿佛是看出太后的心思,千千掩嘴一笑道:「太后是不是怕不能如意?我看这倒不用担忧,只要华公子站在我们一边,将来说不定有什么样的意外之喜呢。」
太后看他一眼,摇摇头叹道:「我哪里像你这么贪心,能有今日遥对这片刻,我已知足了。唉,倒真要谢谢山月皇帝,若非他,桓儿是断不能容睿王回京的。对了,那位皇帝现在在哪里?」
千千笑道:「太后糊涂了,自然是在正殿里,别忘了,他可是以崇拜睿王想见他的名义诓皇上将睿王召了回来,如今自然要先睹为快了。」一番话说得太后也笑了,道:「成日里我听人说这皇帝有点儿痴笨,如今看来哪里有一点儿,只看他将桓儿哄的那样,竟是聪明的很呢。」
千千道:「可不是么,要我说,他啊,是该笨的时候就笨,该聪明的时候,比谁都聪明呢。」
且不说两人一路笑著议论华洛,只说素寒烟与华洛坐在偏殿里吃茶,素寒烟便道:「皇上,你怎还有心在这里,岂不让轩辕皇帝看出不对来吗?」
华洛笑道:「是轩辕桓自己不让我去正殿的,说等睿王爷一到他派人通知我,其实我还真是好奇,太后姐姐那样天仙似的绝色人物,要什么样的男人能配的上她,更让她魂牵梦系的痴心了这许多年呢?」
「睿王爷是个很英俊的人,还很有威严……」自从那一晚拒绝华洛去月华殿后,斐雨就被这位好打抱不平的主子给彻底忽视了。几日来一直想找个机会讨好主子却都被拒绝的钱鬼护卫好容易碰上了这么个空儿,忙陪著笑搭言,还未说完,就被华洛瞪了一眼,懒懒道:「闭嘴,谁问你来著。」
素寒烟转过头看看委屈的闭上嘴巴的斐雨,奇道:「皇上这是怎么了,你和斐护卫不是一直很交好吗?这回却是怎么说?」
华洛哼了一声,气呼呼道:「寒烟你不要这么说,我才不认识这样为了钱就泯灭良心的人呢。」说完将当日情形说了一遍。
素寒烟笑道:「叫我说,这回可是皇上的不是,斐护卫是轩辕皇帝的臣子,别说还有十年的俸禄,就没有,他主子的话他敢不听么?他不听就叫违旨,是要砍头的,你当人人都像你这么好命,能被轩辕皇帝宠的无法无天了?你也该体谅一下他的苦衷才是,更何况,真扣了十年俸禄的话,你让他这十年怎么过?喝西北风不成?究竟你又没有银子补给他,就有,也未必舍得了。」
王妃真是个大好人。斐雨感激涕零的想,忽然觉得这样的王妃别说要一千万两银子,就算要两千万两都不过分了。双眼偷偷望向华洛,见他正一脸沉思,点头道:「是这样吗?这么说是我冤枉斐雨了?那好,我就既往不咎,斐雨,你刚才说睿王是个什么样的人来著?」
终于知道什么叫一物降一物了,斐雨吃惊的张大嘴巴,听到华洛问他,连忙回过神,振作精神,将他所知道的睿王详详细细的描述了一遍。却见素寒烟犹豫了一下,终于问道:「皇上,别人不知你,我自认是了解些的,你让轩辕皇帝将睿王爷召进京来,是否管定了这档子闲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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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寒烟刚说完,华洛便大惊小怪的叫了起来:「寒烟啊,你这叫什么话?什么叫做闲事?这是关系到太后姐姐终身幸福的大事耶,怎么可以说是闲事呢?让有情人终成眷属,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对不对?」
素寒烟咳了两声,恢复了一向淡然的语气道:「不对,那是媒婆的责任,我不记得做皇帝有这项义务。」
「寒烟,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华洛懊恼的道:「我知道你不是这么不近人情的人。难道又是轩辕桓给你下的命令吗?不对不对,你的皇上是我,要听也该听我的才对。」
素寒烟叹了口气,郑重道:「皇上,我当然不是想阻止你帮忙,只是你想好了吗?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不是像你以前那些小事,轩辕桓宠你爱你就可以包容得了的。你确实吸引了他,甚至那分计划书,他都做了很大的退步。可是这次不同,他母亲和睿王的事,是他心底的一个禁区,连轩辕持都不敢提起,你懂吗?轩辕桓把太后与睿王的感情视作是对他和他父皇的侮辱,更视作是整个皇室的耻辱,他不可能因为你随便几句话就玉成他们的好事的,如果你真的挑起这段旧事,轩辕桓对你再多的爱和宠溺大概都会化为乌有,甚至……甚至会杀了你。皇上,你有仔细的考虑过后果吗?」
华洛一向天真烂漫的小脸也变得凝重起来,老实的回答:「没有,寒烟,应该不会这么严重吧?我想由他最珍视的人去劝说,应该会有些效果吧。寒烟,你知道轩辕桓最最珍视的人是谁吗?」
素寒烟的下巴险些掉了下来,这是什么白痴问题,无奈的叹了口气道:「那还用问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华洛忽然惊叫起来:「什么?是斐雨?不可能吧,轩辕桓怎么可能爱上斐雨,这……」话没说完便被忍无可忍的素寒烟打断:「皇上,是你,是你才对,不是斐雨,他只是个护卫。」天啊,真受不了,皇上怎么又开始迷糊起来了。
没想到华洛一点也不奇怪,反而笑眯眯的道:「哎呀,寒烟别生气了,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我也知道轩辕桓对我很好,是很好很好的那种,先前我还不太敢相信,你说我何德何能呢是不?可是那天他答应召睿王回京,我说要亲他一下的时候,我就知道他确实很喜欢我了,如果我不是山月的皇帝,还要回山月去的话,我想他迟早会爱上我的,呵呵,你别笑我吹牛哦,寒烟。」
素寒烟的冷汗都下来了,心道:「我干吗要笑你吹牛,还用什么迟早啊,轩辕桓现在就已经爱上你了,甚至无法自拔。」想起那一晚运动后轩辕持差点把他吓得跌到地上的招供,唉,不得不承认,自己和皇上还真是天生的君臣,两个人在这方面都是一样的迟钝。
华洛见他不说话,忽然又神秘兮兮的凑近他,悄声道:「喂,寒烟,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实的回答我哦。」说完瞄了瞄垂手侍立的斐雨,更加放低了声音道:「那个,你说,我是回去做山月的皇帝好呢,还是留在这里做大风的皇后上算呢?」
「咕咚」一声,就见斐雨一个标准的平沙落雁式坐在了地上,嘴巴张的老大,惊恐的望向华洛:「你你你……」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华洛也很惊恐,大叫道:「啊,寒烟,我们明明都那么小声说话了,怎么还是被他听了去呢?哎呀,若被轩辕桓知道了,我还怎么在皇宫里呆下去啊?」
素寒烟冷冷道:「皇上,你忘了斐雨是皇宫第一高手吗?传音入密都瞒不过他。」
华洛紧张道:「那怎么办呢?」故意做出一脸决绝的表情:「要不杀人灭口好了。」眼看斐雨一骨碌的爬起来,慌张的连连摆手道:「我没听到,我什么都没听到。」呜呜呜,公子啊,好歹我忠心耿耿的和你共患难了一场,你咋说翻脸就翻脸呢。可怜的钱鬼护卫一脸的怨念。却见华洛笑开了脸道:「没听到就好。」说完又转向素寒烟:「寒烟,你还没回答我呢,到底是做山月皇帝好还是做大风皇后好呢?我已经想了好几天了,就是决定不了,你替我决定吧,我听你的。」
素寒烟心道:皇上还真是一厢情愿的很,他怎么知道轩辕桓就会立他为后,他毕竟是男人呢。脸上却恢复了郑重的表情道:「现在不是研究这些的时候,关键是,皇上,如果你执意要帮太后的话,那你无论山月皇帝抑或是大风皇后,大概都做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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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洛眨巴著大眼睛:「寒烟,你是说轩辕桓真的会气到杀了我吗?我是帮他妈妈耶,至于招来这么严重的后果吗?」
素寒烟十分肯定的点头:「几率是一半一半,希望皇上考虑清楚,毕竟……」还没等他说完,就见华洛以非常视死如归的气势一拍大腿道:「那个……豁出去了,死就死呗,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大不了……大不了我先把轩辕桓的金牌偷出来,事到临头溜之大吉就完了。」
「咕咚」一声,斐雨再次摔倒在地,素寒烟虽然坐著,脸上神情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皇上的思维还真不是一般的奇怪啊,前一句话还豪气干云的准备从容就义,下一句话就扯到逃跑身上去了。
「其实……其实我觉得……皇上……应该……应该……不会舍得杀公子了。」斐雨拍拍屁股站起来,结结巴巴的说出自己的意见:「那个……素公子……你是没看到皇上宠公子宠到什么地步,绝对是没边儿了。」他唾沫横飞的举出无数例子,正眉飞色舞间,忽然看到公子要吃人的眼光,听他阴恻恻的说了一句:「斐雨,信不信我死前能让轩辕桓扣你二十年的俸禄?」
这句话的威力果然强大,刚刚还口若悬河的斐雨吓得立刻闭嘴,其紧密程度大概拿刀子都撬不开。三人难得有了一刻的沉默,忽闻一个太监在外面柔声道:「皇上派奴才来通知华公子,睿王爷已经到了,正在「太安殿」奉茶。
素寒烟望了跳起来的华洛一眼,忽然低声道:「皇上如果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做,就请……放手施为吧。」皇上说的没错,必要时自己也可以逼轩辕持利用职权通融通融守城官兵,将皇上送回山月,轩辕桓已在神前许下承诺,有生之年绝不攻打其他国家,所以山月绝不会重蹈自己离去时的覆辙。
太安殿里,轩辕桓与睿王相对而坐,轩辕敬与轩辕持陪坐在下首,四个至亲之人此时却是沉默以对,彼此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轩辕桓有些后悔为什么不把华洛带在身边了。当初是考虑到睿王甫一进朝时,必定英气逼人,生怕华洛见了又开始两眼冒星星,所以才让他在偏殿等候,待到睿王坐下,那股气势弱了之后再让他们相见,威胁便会小的多了。为了华洛,轩辕桓确实付出了前所未有的良苦用心。
只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的决定并不明智,最起码如果洛洛在身边,无论说出什么,气氛都不会像现在这般尴尬。
「王叔……」「皇上……」好巧不巧的,两人竟同时开口,彼此脸上都荡出一丝强堆来的笑容:「王叔请先说。」「皇上请先说。」
再一次的异口同声,令原本就尴尬的气氛更加难堪。
轩辕敬与轩辕持头上都要冒冷汗了,夹在两人中间,他们更不知该说什么好,忽然只听殿外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道:「睿王爷来了吗?在哪里在哪里?我要看看他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不然为什么会那么厉害。」人随声至,华洛三步并作两步向坐在轩辕桓旁边的睿王奔来,却在距他一步之遥时被轩辕桓伸手拦腰截住,气道:「你就不能稳重点吗?来,好好见过睿王叔。」说归说,手上的力道却丝毫不敢放松。
睿王坚信如果不是自己的下巴够结实,那么它此时一定是掉在地上摔八瓣了,惊异的看向这个挥手舞脚似乎想到自己身前来的男孩,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举动有点异常的人一出现,轩辕桓与轩辕持就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更不敢相信自己那个绝情冷酷的皇侄竟会做出这种类似于防止老婆爬墙的举动。这……怎么自己离开的这几年,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吗?
「睿王爷,我很佩服你啊,听说就是你昼夜不眠,英勇杀敌,以身作则,身先士卒的率领极少数的兵马大胜怀王造反的部队,我真的很佩服,还以为你有三头六臂呢,哈哈哈,如今一见,也是一个人啊,而且是个非常英俊,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呢,就是年纪有点儿大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四十岁的年纪正是风华最茂的时候对不对?」华洛一脸兴奋的连说带比划。让厅里四个人同时落下了冷汗。
这是……这是夸我的吧?睿王爷不确定的想著,嘴上却不得不自谦一番:「这位公子过奖了,哦,但不知……但不知公子是……」
「他是山月国的皇帝,是来大风跟我学习治国之道的。」轩辕桓面无表情的替华洛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