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
信阳。
飞鹰堡分坛。
后院空地。
空地上摆着一桌双椅,一个阴沉着脸的英俊酷哥端坐在椅上,身后站着一个三十上下的斯文人物。
「大哥,」一个潇洒俊秀、书卷气十足的年轻男子自前厅疾奔而至,「不知大哥这么急召小弟前来有何要事?」
「老三,」阴沉着脸的英俊酷哥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青年,不动声地问,「前些日子咱们堡里有个『药圣堂』的弟子在扬州被人杀了,此事你可知晓?」
「真有此事?!」青年惊愕万分,「奇怪,我从未遣人去过扬州。」
「哦?」骆翼目光闪动,「那么你也不知道咱们堡中出了内奸之事?」
「小弟……确实不知。」青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骆翼的面色,「堡里真有内奸吗?莫非那人便是内奸派去扬州的?」
「不错。」骆翼道,「只可惜那人已被灭口,不过他身上的腰牌倒确实是药圣堂的东西,并非仿制而成。」
「这么说……」青年眼珠转了转,「大哥是怀疑小弟了?」
「……」骆翼沉默——在这种情况下的沉默,已相当于默认。
「大哥!」青年温文的表情一变,语中带上了几许激动与愤怒,「如果这件事真是我秦思所为,杀人后又岂会把本堂腰牌遗落在尸体身上?这分明是有人嫁祸!何况这几个月我都待在飞鹰堡未曾离开半步,大哥要是不信的话,尽可问徐总管!」说着,他伸出食指直直指向骆翼身后侍立着的人。
「我已经问过了。」骆翼目光如炬,「你果然没有出过门,不过,杀一个人并非一定要亲自动手。当然,」他语气一转,「凭你的机智,绝不会在尸体上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
「呼……」秦思松了口气,「多谢大哥信任。」
「如今尚隐藏在堡内的并不止是单纯的内奸,」骆翼凝视着秦思,眼神高深莫测。「依我看,他是想坐本堡主的位子。」
「什么?!」秦思跳了起来,「谁这么大胆?!只要大哥你一句话,我秦思定让他尝尝万毒穿心的滋味!」
「徐笠。」骆翼霍然起身。
「是。」在一旁静立良久的飞鹰堡的徐总管闻声躬身而应。
「你是什么时候跟欧阳旭搭上桥的?」骆翼转过身一个字一个字地问。
「徐总管,你……」秦思诧异地瞪大了眼。
「……堡主这么说,有何凭据?」静默片刻,徐总管面无表情地抬起了头。
「当然有。」骆翼冷冷道,「你以为你将段无文的行踪透露出去这件事当真天衣无缝么?很可惜,」他嘴角泛起一丝讥诮的笑意,「那只鸽子飞回来的时候正巧被本堡主瞧见了。」
「……原来你从那时候就开始怀疑我了。」徐总管长吸一口气,「既然如此,你动手吧。」
「哼,哈哈哈哈……」骆翼忽然仰天大笑,笑声一收,面上的神色令人不寒而栗。「单凭你一人,绝不会有这个胆量篡位,就算你有这个胆子,也没有实力。只要你肯说出合谋者是谁,本堡主就赐你个全尸如何?」
「我……」徐总管僵着身子,脸上已渗出汗来,他倏地大喝一声,一柄明晃晃的利剑挟迅雷之势射向骆翼胸口。
骆翼冷笑一声,轻轻一侧,闪过对方攻势,右手看似随意一挥,只听「当」的一声,刀剑相交之声过后,徐总管的剑脱手而飞。就在此刻,另一柄又轻又薄的剑无声无息地自骆翼身后急潜而至,此一剑虽快,却无声无息,出剑的角度亦极其刁钻,让人防不胜防。眼见得那剑已快刺入骆翼背心,攻击者正自心喜,不知怎地忽然眼前一花,待定睛细看,那一剑正正刺在被骆翼踢过来的桌面上。
「果然是你。」骆翼眸中溢满了杀气,「秦思。」
「嘿嘿,」既然撕破了脸,秦思也不再顾忌。「没想到你早有防备,怪不得要在室外见我,自己又占了上风头,原来是提防我下毒呢。」
「没错。」骆翼傲然道,「本堡主是何等样人?岂会被尔等跳梁小丑所惑?」
语音刚落,院外忽然传来阵阵呼喝呐喊、还有「乒乒乓乓」的兵刃交接之声。
「哈哈哈哈……」秦思心神一定,大笑道,「骆翼,你太自信了吧?听听这是什么?我也是有备而来,凭这区区一个分坛的人能敌得过我整个药圣堂的精锐么?」
「不错。」徐总管总算缓过劲来,谄媚地道,「三堡主天纵英才,早已有所准备,这件事连我都不知道呢。三堡主,依您看,这次咱们是不是稳操胜券了?」
「闭嘴。」这家伙还真碎嘴——秦思瞪了他一眼,带着几分得色看向骆翼。「怎么样?药圣堂的弟子已在四周布满剧毒……」
「没用的。」骆翼眼中忽然流露出一种奇特的怜悯之色,「既然本堡主早有防备,又怎么会让药圣堂的人这么轻易就攻进来?」
「你……」秦思浑身一震,徐总管亦大惊失色。「难道你……」
「你不会以为飞鹰堡只有『药圣堂』一堂吧?」骆翼嘲讽道。
「你……把『玄鹰堂』的人都带来了?」秦思颤声道。
「不错。」
「……」秦思面色灰白,徐总管更是一副丧魂失魄的样子。隔了半晌,秦思总算又振起精神,咬牙道,「骆翼,今天我虽然败了,不过他日我一定会从你手中要回来的。」
「秦老三,」骆翼不怒反笑,「本堡主劝你一句,最好别妄想着躲到兰州、咸阳、柳州那几个分坛去。你也知道,但凡背叛本堡主者没有一人能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你……你全知道了?」最后的筹码也被对方揭晓,秦思明白自己彻底输了。
「不但知道,我已派统领『必杀堂』的二堡主彻查所有分坛,那些背叛者全都得死。」
「必杀堂?」秦思愕然,「这并非子虚乌有么?那为什么我入飞鹰堡十几年都未曾见过『二堡主』?」他心思一转,猝然明白,「原来你……从来就没有信任过我……」
「我……我入门七年……也没有见过……」徐总管结结巴巴地跟着秦思一步一步往后退,望向骆翼的目光就象看着自地狱而来的修罗。
「走!」
秦思不愧是用毒的高手,在冲着徐总管打了个眼色后,便洒出一大堆雾蒙蒙的粉末状东西,趁烟雾弥漫之际,两人撒开脚丫,恨不能生出两对翅膀般飞掠而去,待浓烟散尽,空空的庭院内只剩下酷酷的骆大堡主一个人。侧耳细听了一会儿前院的喧嚣打斗之声,再用冷眼瞅了瞅两人逃去的方向,伫立在庭院中央的骆翼脸上缓缓勾起了一抹略带嘲讽的笑容。
***
四月廿一。
洛阳城东。
日月教分舵。
将近午时。
观月阁。
内室。
有人正怒气冲天。
「你说什么?」钟明火冒三丈地瞪着眼前兀自嬉皮笑脸的男人,「五月初五那天不能带我去汇英楼?!」
「阿明……」段无文伸手试图搭上情人的肩膀,却被钟明用力甩了开去,面上不由浮现出一丝苦笑——这回阿明可气得不轻,看样子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关了。「你听我说……」他好言劝慰。
「我不要听!」正在气头上的某人哪里听得进去,「你这个不守信诺的混蛋!」
「我……没有不守信诺……」段大教主败退三步,挂在脸上的笑容倒是丝毫没变。「我不是带你来洛阳了吗?」
「卑鄙的家伙!」他不提这事还罢,提起这茬钟明更是怒从心头起,「怪不得那天你答应得那么爽快,原来是在跟本少爷玩文字游戏!」
「那个……阿明……」凝视着近在咫尺、燃满火焰的晶亮双瞳,段无文摆出自打出生以来最「纯真无邪」的表情,「什么是『文字游戏』啊?」
「你少跟我耍白痴!」对于段某人的装傻战术钟明早习以为常,视若无睹地竖起了眉毛,步步紧逼。「说,究竟让不让我去汇英楼?」
「那个……」段无文停了片刻,咳嗽一声,断然道,「不行。」
「你……」清楚地看见对方眼中的决意,钟明怔了半晌才回过神,当下气白了脸,立刻卯足全身劲儿奋力把碍眼的家伙推出屋去。随着「砰」的一声巨响,红漆木门在段无文眼前重重阖上,任段大教主在外「阿明、阿明」地叫破了嘴里面的人一概置若罔闻。
***
五月初一。
未时。
自从那次与段无文争吵后,钟明已有十天足不出户。除了每日三餐开门让送饭的小厮进出以外,其余的时间全关在了屋内,无论谁去也不肯应门。
「你到底出不出来?!」经过上百次的不懈努力依然惨遭失败,段大教主终于开始暴走。「你再不出来我就要砸门了!」
「……」
一如既往,房里半点儿回应也没有。
「阿明,」段无文眯着眼笑得一脸奸邪,「你再不开门,待会儿可别后悔……」
啪。
房门大开。
「你说什么?」推门而出的少年发丝散乱、神情憔悴,气势却一点儿也不弱。「你要让谁后悔?!」
「哇!」看见挂着一对熊猫眼的恋人,段无文不禁大为心疼,急急询问,「你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连眼睛都肿了……」
「谁哭了?」钟明瞪他一眼,板着脸道,「我问你,你无论如何也不肯让我去吗?」
「阿明……」段无文长叹一声,问题怎么又绕回了原点?「如果只是到汇英楼喝个茶吃个饭,多少次我都可以带你去,可是如果因此而使你身陷险境——」他静静抬眉,「这样的事,杀了我我也绝不会做。」
「……」少年默然,良久,忽地把一直攥在手里的东西塞给了段无文。「喏,拿着。」
「什么?」段无文定睛一瞧,一颗圆溜溜的白色丸子正在掌心滚动,他蓦然明白了恋人的心意,一股暖流止不住涌上胸口。「阿明……」他深深望入少年带着几许血丝的眼眸,「谢谢。」
「谢什么?」钟明嘴角泛起一缕笑意,「我只是做了我力所能及的事。」说着,夸张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为了这玩意儿我可是不眠不休足足花了十天的时间,现在我要先去补眠了。」话音一落,人也跟着进入朦胧状态,东倒西歪地往屋里走去,多亏段大教主眼明手快上前搀扶才没有在昏昏欲睡之际跌个狗啃泥。
一进室内,便见中央的大方桌上一片狼籍,到处皆是高矮大小不等的各类瓶罐,地上、椅上更是散落着不少药材,整个房间充斥着浓浓的药味。
「这粒药丸对付普通的毒药绰绰有余。」尽管累得快睁不开眼,钟明还是不忘嘱托身边的人,「就算是不对症的剧毒也可以暂缓药性,拖延发作的时间。只要你不做什么剧烈运动,它还是(呵欠声)……很有效果的……」他一头栽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道,「这可是我参照你妈写的那本书……研制出来的……说……实话……她可真了……不起……比我还……天……才……」话一说完,人已酣然入梦,连呼噜声都冒了出来。
「……小傻瓜……」口中溢出一声轻轻的叹息,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关爱过的段大教主感动莫名,在温柔地摸了摸少年的额头确定他没有发烧后,才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珍而重之的宝贝搂在怀中,陪着少年沉沉睡去。
***
五月初五。
洛阳。
日月教分舵。
观月阁。
卯时三刻。
钟明一个人坐在卧室的窗前发呆。
段无文在卯时正便已出门赴约而去,走的时候只带了两三个贴身的侍卫,其他什么人也没带,就连从扬州一起过来的白笑风和范通也没有让跟着去,全留在了分舵。
「……就是这样,务必小心。」少年回想起恋人几天前在自己耳边的叮咛和今早离去时的意气风发,「阿明,别担心我,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我一定会平安回来见你。」说话的人自信满满,不过钟明素来不象某人那么自大,是以心底一直踏实不下来,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笃笃笃。
屋外传来轻悄的扣门声。
「请进。」钟明骤然从冥思中惊醒,正了正颜色,很有礼貌地扬声应答。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推开了红漆木门,一个唇红齿白的漂亮少年迈步入内。
「白副教主,」钟明眼前一亮,笑着招呼,「有什么事吗?」
「倒也没什么大事。」白笑风言笑晏晏,「在下只是担心钟公子独自一人待在房中会闷坏身体,是以特来邀请钟公子前往敝人的别院散散心。」
「别院?」钟明惊讶地问,「白副教主在洛阳还另有别院吗?」
「钟公子可能不知道吧?」白笑风意味深长地道,「凡日月教分舵所在之地,均有在下所设的别院。」
「哦……」钟明恍悟,「原来如此。」——怪不得无文会整日提防着他的这位弟弟,白笑风的势力的确不容小觑。
「钟公子,」白笑风彬彬有礼地伸手向外一引,「请。」
「唔……」钟明正待起身,忽地发觉不对,又坐了回去。「那个……白副教主,我好象没有答应要去别院吧?」
「这可由不得钟公子了。」白笑风笑得象只狐狸,「教主既然不在,一切便由本副教主说了算,其他人的话,一概作不得数。」
「这么说,你打算绑架我了?」钟明慢慢地站了起来,如临大敌般瞪着白笑风。
「你不必那么紧张。」白笑风撇了撇嘴角,慢条斯理地道,「钟公子,反正今天不管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这个客人是做定了。」说着,闪电般欺近身来,飞快地在钟明身上点了几点,钟明只觉浑身一麻,手足已一动都不能动了。
「你!」他冲着白笑风怒目而视——为什么自己明明有了防备却还是躲不过对方的攻击啊?古代的武功果然深不可测,就连长得那么漂亮的人功夫也这么厉害。「你趁虚而入,不觉得卑鄙吗?」
「呵呵,」白笑风眨着水盈盈的双眸,「我本来就是个卑鄙的人,难道段无文没跟你提过?」
「呃……」钟明语塞。
「范通。」白笑风并不在意钟明的反应,眼珠微微一溜,对着门外唤道。
「属下在。」一个身材挺拔的黑衣青年走了进来。
「你们是一伙的。」一直盘踞在钟明心底的疑团终于解开,他望向范通的眼中并没有太多的意外。
「不错。」白笑风悠悠道,「范通本来就是我安插在段无文身边的眼线,不然以他入门三年的资历,哪有那么快便能坐上分舵主的位子?」他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着钟明,
「虽然我不知道你有哪个地方吸引人,不过我答应过骆翼要把你交给他。」他耸了耸肩,转首道,「范通,替钟公子梳妆一下,扶他出门。」
「是。」
所谓的「梳妆」,就是在脸上抹一层用来掩饰面部表情的白粉,为了不让钟明开口呼救,白笑风还顺道点了他的哑穴。化完妆后,范通与白笑风一左一右将钟明夹在中间,从阁楼缓步拾级而下,穿过长廊,很顺畅地便到了大门口。
「白副教主,范舵主,钟公子。」今日在大门轮值的年轻人钟明认得,听段无文唤过他「小王」。小王恭恭敬敬地冲着几人行了个礼,「三位要出门吗?」
「是啊。」白笑风神态自若地道,「钟公子身体有些不适,我们陪他出去看大夫。」
「钟公子不舒服么?」明白眼前带着病色的少年和自家教主的关系,小王瞅了瞅钟明苍白的脸,点头道,「看钟公子的气色,病得不轻啊。可是,」他面有难色,「教主在出门之前曾经下令,任谁也不能带钟公子出府,就连……」他小心翼翼地瞧向白笑风,「白副教主您也不能例外。」
「哦?」白笑风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物,「你看这是什么?」
「碧龙飞云令!」小王赶紧翻身下跪——此物乃是历代教主所传,见令如教主亲临。
「小王,」白笑风叹了口气,「不是本副教主拿令牌压你,只是钟公子的病耽搁不起,若出了什么意外,教主归来又如何交待?」
「是、是……」小王满头大汗,「属下不敢,您走好。」
「范通。」白笑风大模大样地挥了挥手,「送钟公子上车,咱们走。」
***
五月初五。
辰时。
白笑风的私宅位于城东郊外,隐匿在重重碧树翠草的密林深处。
清水别院院如其名,里面竹影摇曳、流水潺潺,整个庭院清新脱俗。只不过钟明此刻完全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被秘密地带入内室后,房里就只剩下三个人。
「钟公子,」随意瞟了瞟被范通抛在一旁角落的钟明,白笑风满意地颔首,「委屈你几日,等汇英楼之事了结,我会亲自护送你去飞鹰堡面见骆翼。」
「……」
钟明苦于口不能言,只得以大大的白眼表示自己的内心的愤怒。
「范通。」白笑风笑着示意范通近前,「这几日要麻烦你替我看着这小子……」说话间倏然出手,连点范通全身上下三十六处大穴,这一手分花拂柳般的指功出神入化,比刚才对付钟明的要快上几十倍,范通骤吃一惊,尚未反应过来,人便倒了下去。
「为……为什么?」他咬牙道。
「你还问我为什么?」白笑风灿若春阳地一笑,「欧阳统大少爷。」
「你……」范通脸色煞白,「全知道了?」
「欧阳少爷,」白笑风绝美的脸上隐隐浮现出几丝嘲弄之色,「你不会以为咱们日月教的人都是睁眼瞎子吧?连白道盟主的儿子混入教内都不闻不问。」
「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欧阳统沮丧地道,「可是,」他话锋一转,「我们这次在汇英楼若能除去段无文,不是也等于帮了你一个大忙……」
「呸。」
白笑风狠狠地往欧阳统脸上吐了口唾沫,「你把我当傻瓜吗?你们想杀的难道只是段无文一人?告诉你,老子生平最恨的就是你们这种假仁假义的伪君子!」他皮笑肉不笑地道,「你不会以为我会笨到为了跟段无文的意气之争就会把全教的安危置之脑后吧?日月教若全军覆没,我还跟他争个屁!」
咦?欧阳统显然大受打击——那个一向斯文有礼、丰神俊秀,笑起来阳春白雪的美丽少年嘴里怎么可能吐出如此粗俗不雅的字眼儿?他呆怔地望着白笑风凶神恶煞的模样,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噩梦之中。
好厉害。钟明心内偷偷咋舌,好一个有气势的美少年,不愧是无文的弟弟。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白副教主挂着阴森笑意的脸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只听他喃喃道:「臭小子,上次酒宴竟敢拆本少爷的台,今天非得给你点儿厉害尝尝。」
什么?钟明暗暗叫苦,看来白小弟还真是个小心眼的人,这么点小事居然一直记在心上,找到机会就趁机打击报复……不好!小心!如果这个时候他能开口说话的话他一定会高声呼喊提醒一下白笑风,只可惜——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还躺在地上作死鱼状的欧阳统一跃而起,趁着白笑风背对自己的大好良机,迅疾出手。待白笑风听见耳后风声之时已然迟了,猝不及防之下只得沉身向前一扑,试图躲过身后的凌厉攻势,最后却发现这除了撞疼底下的钟明之外别无它用。他反应虽快,毕竟躲不开早有预谋的攻击,瞬息之间,形势逆转,这回被点了穴道软倒在地的成了白家小弟。
「原来你会闭穴之术。」翻滚着倒在钟明身旁的白笑风如箭般的目光射向欧阳统。
「想不到吧?」好整以暇地抱胸俯视着白笑风的欧阳统面含得色,「我早就知道你对我有所怀疑,也猜出你可能要动手了,又怎么敢毫无防备呢?」
「哼。」白笑风冷哼一声,「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要杀就杀罢。」
「我怎么舍得杀了你?」欧阳统凝视着少年绝美脸庞的眼中渐渐升腾起一股浓烈的欲望,他声音喑哑地道,「三年了,自从我进入魔教后就一直想着怎么样才能得到你,到如今我的愿望总算可以达成了。」他弯下身,颤抖的手缓缓贴上了白笑风的面颊。
「……」白笑风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竭力想住后退,却偏偏连一分一毫的气力都使不上。
「风,」欧阳统柔情似水地凝视着少年,手指沿着少年漆黑的眉滑过高挺的鼻来到红润的唇边,「你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想要你吗?我一直……都在看着你……哎哟……」冷不防被白笑风张嘴用力咬住了手指,待捏住对方的下颌将手指抽出来一看,才发觉已然血迹斑斑。
啪。
这一掌毫不留情,当下将少年的脸打偏过去。
「呸!」白笑风吐出口中的血丝,冷笑道,「有本事就杀了本少爷!孬种!」
「你就这么想死吗?」直直地盯着少年燃满怒意的瞳仁和红肿着却漂亮如故的脸庞,欧阳统刚褪下去的欲望立刻再次翻腾起来。「不过,我可不想杀了你,我想吃了你。」说罢,一把抱起少年大步走到床前,将少年往上一抛,便急不可待地压了上去。
「滚开!王八蛋!」在一阵衣帛开裂声中白笑风忍不住大声痛骂,「你这禽兽!」
「骂得好。」欧阳统舔了舔唇,淫笑道,「你就放声地叫好了,反正除了躺在地上不能动的那小子谁也听不见。你还不知道吧?我进门的时候就将那些碍事的侍卫打发走了,现在就算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唔……」隐隐传来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欧阳统深深一嗅,「好香啊。」他猛然将少年胸前的衣裳撕开,低下头去……
「……」感觉到对方湿滑的舌头在自己身上游走,少年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他死命地咬住牙不肯发出一丝声响,原本漆黑锐利的双眸蒙上了浓浓的屈辱之色,那小子究竟在干什么?莫非段无文是骗我的……少年努力挣动试图瞥向门口的墙角,却依然徒劳无功。
「呃……」疯狂肆虐的欧阳统突然面色一变,情欲横生的眸子突然间充满了惊骇之色,身子一震便歪伏在白笑风胸口一动不动。
「太好了。」原本躺在角落的钟明一边抹着冷汗一边将手中燃烧的一根细细的类似薰香的东西熄灭,走到床前冲着狼狈不堪的白笑风眨了眨眼。「幸好这家伙色欲薰心,压根没留意我在做什么,否则咱们俩谁都活不成。」
「呼……」白笑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继而怒道,「还不快点把这个衣冠禽兽扔下床去,想重死本少爷啊!」
「是是是。」钟明翻了个白眼,这位少爷的脾气还真大,果然如无文所说,骨子里还是个孩子,以前倒真被他万年不变的笑容给骗了。想归想,他还是上前使劲儿将某个笨重的垃圾从白笑风的身上扯了下来,又重重踹了几脚,接着拿出颗暗红色的小药丸放进白笑风的嘴里。「这个是解药,你刚才也闻到香味了吧?」
「……」瞥见钟明用力踹那个色狼的动作,白笑风脸色稍霁,他吞下口中的药,悻悻道,「看样子段无文告诉我你能用药的事是真的。」
「你、你们……」跌落在地的某人以不敢置信的眼神瞧向床上的两个少年。
「蠢蛋。」白副教主身上的穴道尚未解开,嘴巴却不肯饶人。「你以为我方才故意撞倒在他身上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避开我根本就避不过去的那一击吗?」
「原来……」欧阳统蓦然明了,「你借着一撞之机解了他的穴道。可是,你们不是……怎么会……」
「这是我和段无文之间的约定。」白笑风讽然道,「内忧和外患,你说我应该先解决哪一个?」
「……」望着他明如水镜的清澈目光,欧阳统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既然这样,你干嘛要把我全身点得不能动啊?而且连话也不许我讲。」钟明不满地嘟囔,「我又不是不配合你演戏,我跟无文事先都排练过好几十次了。」
「你这也叫配合?」白笑风嗤之以鼻,「本少爷从来没见过比你更不会演戏的人。不点住你的穴道,难不成还要等着你露馅?」
「我看你分明是想公报私仇!」钟明涨红了脸,「还说要给我什么『厉害』尝尝……嘿嘿,」他灵动的眼珠子转了转,狡黠一笑,「现在还是让我先给点『厉害』你尝尝吧。」说着,一屁股便欲往白笑风的身上坐去。
「等一等。」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想法,白笑风勉强忍住心头的不甘,不情不愿地道,「这次你救了我,那件事就算揭过了,咱们两不相欠。」
「不行。」钟明得理不饶人,「这样我也太亏了,你要答应以后都不能再找我的麻烦。」
「好,」白笑风再忍,「本少爷答应。」
「你说话可不许反悔。」
「哼,我白笑风一诺千金,绝不反悔。」
「嗯。」钟明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问,「你的穴道怎么办?要不要我帮忙?」
「你会解穴?」白笑风十二万分不信任地拿眼角瞄向钟明,「你知道穴道在哪里吗?」
「当然。」钟明自怀中掏出一个扁扁长长的盒子,从里面取出几根长短不一的金针,「不过……」他沉吟,「我虽然学过金针刺穴之术,却没有实际操作过,如果你愿意让我试试……」
「我不愿意。」看着数根明晃晃亮晶晶的针在自己的面前晃来晃去,白笑风立马断然拒绝。「我自己会解。」
「这年头有实践精神的人真是越来越少了。」钟明有点遗憾地收起了金针,「那你需要多少时间解穴?我帮你看着饭桶。」
「你的迷香能让他消失气力多久?」白笑风反问。
「两个时辰没问题。」钟明保证。
「我只需要半个时辰即可。」白笑风说完,迳自闭上眼睛,专心运功解穴去了。
闲极无聊的钟明一个人东看看西瞧瞧,最后拿一种闪闪发亮的眼光渴切地盯着躺倒在地动弹不得的强暴未遂犯,重又打怀里摸出那个刚刚放进去的匣子,笑嘻嘻地道:
「这里不就有个现成的实验品吗?饭桶,」他一本正经地对苦着脸的某人宣布,「我只是试一下穴道的位置,不会太痛的,你就忍一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