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又能做些什么?他想向他解释吗?又要解释些什么?
明明说了不要再跟他见面,每次找上门的却都是自己;明明不想要再跟他有所牵扯,跟他的关系却无法掌控越来越乱!
真该死!
他的生活,从遇见慕弈之开始就完全脱序。
管晔支着下颚,黑眸睇向车窗外,微微地皱眉。等他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把车子开到慕弈之教书的小学,就停在那里,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些什么。
看一眼腕表,见不到想见的人,加上根本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见,这让他颇有恼意。
再两分钟,再两分钟看不到慕弈之他就走人!
似乎十五分钟前他也对自己这么说过。管晔从腕表上抬眼,烦闷地坐不住,索性打开车门下车等待。
不知道是太阳太大,还是因为没有风,或者其它任何天杀的理由,总之,等一分钟像是一小时这么久。终于,他决定干脆进学校里去找。
因为校门口的警卫认识他是上次来找慕弈之的朋友,不仅没有拦下他,还很客气地告诉他慕弈之教的班级在哪里,怕他找不到人。
踏上二楼,大概是因为母姊会已经结束,家长都回去的关系,整个走廊十分地安静,只有在右手边的教室传来桌椅推动的声响。管晔侧首望去,只见慕弈之
高瘦的身影正在将课桌椅搬进教室里。
他瞇起眼,看着他因为有些吃力而停顿下来,呼出一口长气后,又重新开始,十几组桌椅,慕弈之都很有耐心地一一搬进教室。不知道为什么,管晔就是觉得那单薄的背影好象会被那些木头桌椅给压垮,这个认知让他无理由的生气。
可恶!好象他很关心他似的!管晔抿着唇,走上前。
慕弈之拭着额间的薄汗,没发现有人走近他。送走了那些家长后,他就开始整理因为布置场地而被搬出去的桌椅,明天学生都还要上课,让学生搬不如他自己动手。
他轻吁了口气,虽然有点累了,但胸前并没有异样。调匀呼吸后,他弯低身想先搬将较轻的小椅子,才站直而已,马上就感到一片晕眩,他下意识地伸手寻求支撑物,却发现有人从背后扶了他一把。
又贫血了,果然还是不能太勉强。慕弈之轻轻地喘着气,等待晕眩过去。
他回首正要开口道谢,猛然笼罩他整个意识的,是难忘的灼热体温和独特的男性麝香,他缓缓地抬起眼,瞬间陷入一双黑眸的囚困围绕。
很熟悉的,低沉好听的声音响起在彼此纠缠的呼息间。
「你老是喜欢做一些蠢事。」
慕弈之的心脏猛跳了一下,他知道不是因为慌乱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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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说些什么?该用什么表情?
就算他仿真过一千次面对慕弈之的情境,他的脑中还是一片空白。管晔握着方向盘,烦躁地开大车内的冷气,却仍是感觉沉闷得想大吼。从刚刚到现在,他们的交谈也只有「我送你。」,「麻烦你了。」这两句话和慕弈之说出的地址而已,之后就陷入尴尬的沉默当中。
眼底余光不控制地瞥向身旁的人,一脸的沉静,无波的柔和。
该死!为什么他可以一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模样?
他是假装还是根本不在乎?
一路上,两个人始终无语,管晔完全无法从慕弈之的表情看出端倪,将近二十分钟的车程却长的像是一世纪。
到了地址的公寓楼下,管晔停下车,略动了下唇瓣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慕弈之下了车,身子微微顿了一下,像是在考虑,随后才回首,他朝管晔露出熟悉的笑,「谢谢你送我一趟。」态度平常地不能再平常。
正想关上车门的手倏地被一把扯住,管晔几近凶狠地瞪视着他。
「你没有话要说吗?」他咬牙低语。
为什么?难道他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关于那一晚……管晔的眉皱成死结,他看不透,到底慕弈之在想些什么?
慕弈之看着自己被箝制的手腕,温润的双眼毫无起伏。
「你不打算把话说清楚吗?」他的态度根本让他无从捉摸!内心不明确的絮杂使管晔略显急躁。
但在急些什么?讲不清明的感受像是胸中的闷气,他想抓住慕弈之的思绪,却纤细地让他无所可循。
慕弈之彷佛一渺淡云,始终围绕在他的身边,但在他欲伸手碰触时,又散去。
为什么会走岔到这种地步?为什么那晚会被吸引?为什么他什么也不说?!
是他主动找上慕弈之,但见了面,却又发现喉头干涩地说不出话。
可他究竟想对慕弈之说些什么?质问他为何……不抗拒他那天的举动吗?问了又能怎么样?!管晔完全混乱了。
慕弈之抿着唇。
究竟该如何是好?
他不是不说,而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若不强迫自己遗忘,他跟管晔之间要如何相处?
为何?为何他要提醒他想起来?
他什么都不想……也没有权力去想。
「……我没什么想说的。」思忖良久,慕弈之还是轻声地打破了这宛若绵延不断的沉默。
「你就那么不在乎?」管晔不客气地嘲讽。他们都是成年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大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是……
该死!他们两个都是男人!
他跟慕弈之不一样,要怎么样说服自己那晚骤变的性向?
虽然,慕弈之的体温的确安抚了他……
「……如果造成你的困扰,我很抱歉。」慕弈之平静地启唇。这种乱局,是他没有深思的后果,说不清的浑沌,原本可以避免的。
听到他的抱歉,管晔非但没有觉得心情变好,反而另生了一把更大的火。那晚根本就是他自己主动,被摆布的他没头没脑地道什么歉?为什么他老是要扮演承受的一方,吞下所有的不公平?
他真是厌恶极了他的逆来顺受!
「你就只想说这些?」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地就想带过?
「对不起。」
混帐!
「你没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管晔愤然爆吼,没有一次这么觉得痛恨慕弈之的低姿态。「是我先起的头,我还分得清楚!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那种举动,我甚至后悔那天抱了你!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接受,为什么你不拒绝?」他低吼出所有这几天堆积的挣扎,俊美的脸庞上镶着充满红火的双眼。
他后悔抱了他吗?可是……他却不后悔用身体温暖了他。
「现在再讨论答案也不能改变什么。」慕弈之轻道,语音飘渺。
「我有权力知道!」管晔沉下声,他甚至不了解自己固执追寻着这个答案的原因。
慕弈之牵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很缓慢的,「我已经不记得了。」
说谎!管晔瞪视着他。「你可以一点都不在乎?」他们之间发生过关系的事实,他真的可以就这样遗忘?
「我本来就……只能接受男人。」慕弈之那淡的几乎看不到的笑意,更是在这句话出口后灰飞湮灭。
他不惜贬低自己的尊严,只是为了让管晔心安理得,别因为他的缘故而迷惑烦躁。从一开始,他就只站在管晔的立场为他着想。
言下之意就是,反正他是个同性恋,所以只要是男人,跟谁上床都没差吗?
这就是他的意思?!
管晔的怒火倏地化为森冷的紧绷。
「说得也是。」他冷道。
「管晔,我想……我希望我们能够不要再讨论这件事,你也……忘了吧。」这是最好的方法,最好的。
他就这么迫切的想要撇清那晚发生的事实?!管晔几乎捏碎方向盘。
照理来说,在两人之间画分界,应该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但不知为何,现在他只觉得怒气沸腾!
原来根本从头到尾就只有他一个人介怀!
「如你所愿。」管晔几乎是咬牙吐出这句话。
看来他们两人的对话总是摆脱不了这种不甚愉悦的气氛。慕弈之微敛眸,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种如履薄冰的复杂关系。
这么做是最好的,只要他佯装不在意,时间一久,管晔也会淡忘的。
自然一点,不要太过关注或是遮掩,就不会尴尬地无法交谈,他只想回到什么都没发生之前……他只想单纯的关心管晔……
夕阳的余晖闪耀在车顶上,泛起一道银光。
他什么也不想去想,至少,努力地别忆起那晚,跟管晔的事情他只希望单纯化,还原被搅乱的思绪,回归到关切那跟他如出一辙的孤寂身世……
慕弈之突然想起,管晔一直是一个人居住,那么……
缓缓地,温文的态度里有着真挚的诚恳,「你……留下来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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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抢先赢!」
花巧的饺类在沸腾的高汤里面翻滚,慕汐诏拿起透明锅盖高呼一声,瞬间,他的碗里已堆满他快手挟取的战利品。顾不得烫,他埋头狂吃,像是连筷子都要塞进嘴里。
「噢!」有人在桌下很不够义气地踹他一脚,害他痛失鱼丸目标,吞咽下去的美食还差点反刍而出。他马上抬起头,「谁踢——」
「汐诏,」坐对面的慕谊庭很「和善」地挂上毛骨悚然的笑,「今天有客人在,我想你不会介意拿出你文雅一点的『吃相』吧?」她「温柔」地低语,只可惜切齿的声音无法掩饰。
一下班回家看到餐桌上多了一个不顺眼的家伙占走她的位置已经够不爽,没想到死小子居然大刺刺地展现他粗俗、没大脑的一面给人欣赏。
还大喊「先抢先赢」咧!干嘛啊?电视冠军大胃王?丢不丢脸!人家不一定会以为她平常都喂馊水给他们吃!一副恶狠狠要吞了锅子的模样,她这个大姊、一家之母的颜面何存?有这种上不了抬面的手足,她真是蒙羞、蒙羞啊!
说来说去都要怪这个不速之客!慕谊庭瞪了坐在慕弈之旁边的管晔一眼。要不是他,她大可以跟汐诏抢涮牛肉吃,为什么他会坐在他们家的饭桌上啊?若不是因为大哥,她才不要跟没有好印象的人一起吃饭!啊啊,她的涮牛肉又进了别人的嘴,可恨!
新仇加上旧恨,慕谊庭对管晔的反感又添加一笔。
「啧!凶婆娘。」慕汐诏委屈地抚摸被偷袭的小腿,低声咕哝。
「你说什么?」慕谊庭瞇起眼,没有忽略一旁爆出的窃笑,犀利的眸光朝发声者准确射出,「慕——曜——茗!」
「呃、我吃白菜。」被点名者趋于淫威,连忙正色。
「成熟一点吧,你们。」慕谦御优雅地喝着热汤,提醒已经露馅的亲爱家人,不要再上演让人昏倒的幼稚戏码。
「哼,你这只狐狸哪有资格说教?」慕谊庭顾不得「家和万事兴」的形象,就是要在嘴上讨赢。
慕谦御扬起唇角,「我是没有,不过呢——」他转首朝慕弈之一笑,「大哥就有资格教训你们了吧!大哥多吃点,你血糖太低。」他夹了一块排骨到慕弈之的碗里。
「谢谢。」慕弈之微笑,这「手足情深」每天都会在餐桌上演,弟妹间没有恶意的辩嘴,让吃饭的气氛变得热闹有趣。以前,吃饭对他来说,只是一种恢复体力的无意义行为,不论什么食物都是没差的,因为他根本吃不出味道……
他已经很久,不曾想起过那冰冷孤寂的生活了。
望一眼身旁的管晔,见他没动过筷,迟疑了一会儿低声道:「你不吃吗?」
管晔怔了怔,彷佛刚刚才醒来,他的视线从冒着水蒸气的火锅移动到慕弈之弟妹间挑眉的抬杠,最后落在慕弈之温敦的脸上,有一种奇异的感受,在心里慢慢地发酵。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答应慕弈之留下用餐,或许他只是纯粹地想看看慕弈之生活的方式有什么不一样,也想体会……有家人陪伴吃饭是什么样的情景。
从家里遭受变故后,他就再也没有吃过一餐温暖的饭。纵使成了名后,时常参加高级的酒宴、餐会,但再昂贵的食材,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因为他一点也没有融入其中的感觉。
可是现在,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火锅,用着超市特价买来的食物,虽然他明知道自己不是属于这个家里的一份子,但他却有一种……
「你不用客气的。」见他没有说话,慕弈之顺手挟了些烫熟的肉片放进管晔的碗,就像是他对待这个餐桌上每一个家人一样,轻轻地笑着。「我们家吃饭老是这么吵,你一定很不习惯。」刚才跟谦御他们互相介绍的时候也是,管晔那种掩饰不自然的冷淡,他都看在眼底。
看着碗里香嫩的肉片,莫名地,管晔的内心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气,在慕弈之的淡笑下,彷若一阵舒和的风吹拂过去。他凝视着慕弈之。
似乎一开始,他就是对着这张始终微笑的脸发怒,却也也有更多时候,这温柔的脸庞带给他许多唯一、且异常特别的感受。
也只有慕弈之,总是能影响他。
「我一向是一个人,没什么习不习惯。」他压下心头异样陌生的感触,淡然地开口。
我知道。慕弈之眼眸泛柔,就是能够了解那种食不知味的感受,所以他才希望管晔留下来跟他们一起用餐。
当然他不会开口跟管晔说明,因为他清楚,管晔的自尊,管晔的傲气。
「我觉得,一个人……还是会需要陪伴的。」
「如果真有人能一直陪伴我的话。」管晔对他的言论依旧嗤之以鼻,当作是温室里的植物不了解外面的现实险恶。
「你怎么知道不会有?」他疑惑他的绝断。
「会有吗?就连父母都有可能弃养骨肉了,没有浓厚血缘关系的人更不可能有保障!」一不注意,他又刨挖了自己的过往。
什么亲情、爱情、友情,根本就是一堆人们欺骗自己的假像!
慕弈之凝睇着他。
半晌,他轻轻地启唇,「我可以。」细雅的笑容在被热气熏红的面颊上,「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可以当你一辈子的朋友。」
清淡的语调,却毫无不真诚的瑕疵。
管晔顿住,他转首看着慕弈之,只在他眸里瞧见了透明的自己。
他没想到……慕弈之居然会这样回答他。
突如其来的言词让他接得有些狼狈,他粗声道:「你怎么能保证?随便说说谁都会!」
慕弈之微微一愣,「我的确是不能保证……不过或许你可以自己用时间来证明我是否说谎。」
「我一点也不想跟你有深厚的交情。」管晔打断慕弈之又动摇他的话语。
事实上,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够乱了,这种暂时性的回避,让他总有一种无法坦然面对的燥闷。
「是吗?」慕弈之一点也不介意,轻轻地笑了,没有杂念的,很自然地将一块豆腐挟到管晔的盘子上,就真的当他是不分彼此的家人一般。他转开话题,「再不吃就被他们吃光了。」
管晔想说些什么驳斥慕弈之无聊的关心行径,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没有开口,只被动地吃下慕弈之挟给他的食物。他能够感受慕弈之想敲破他的心防,一如以前所做的那样……他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有了细微的改变……
是因为两人之间敏感的肉体关系,还是被影响的心情波动,亦或者是逐渐渗透的温暖冬阳?
管晔表面上冷静,心里却高低起伏。
浑沌的思绪变的鲜明,看清后却又更加混乱,缠缠绕绕找不到出口。
「为什么大哥一直和他朋友讲话都不理我们?」慕汐诏从山堆的碗中分神低语。他用手肘顶了顶身旁的兄长
「有吗?」慕曜茗根本没注意那芝麻小的事。
「你看嘛!我总觉得那家伙跟大哥好象……呃,怪怪的?」这么形容好象有点不太对。
「你们在讲什么悄悄话?」不甘寂寞的慕谊庭也把头伸过来凑上一脚。
「噢,我是在说——好痛!」油喇喇的筷子击中他的额头。「谁放的暗器?」怎么他今天老是被打?
「你二哥我。」慕谦御悠闲慢语。「别多嘴,吃你的东西。」
慕汐诏想上诉,「我——」
「嗯?」慕谦御一个轻轻地瞥视,将他完全打了回去。
慕汐诏的克星就是老狐狸二哥,虽然不明就里,但也只好听话不甘愿地回头继续吃。
「为什么你不让他说?我也想知道!」慕谊庭眼睛差点瞪凸出来。
「因为时候还不到。」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慕谦御简洁地作答。
「什么时候不到?时候到了又怎么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鞭炮般的问号。
慕谦御慢条斯理,「大姊,妳的涮牛肉——」
「啊——慕汐诏,你给我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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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那位管先生就是你一直写信鼓励的人吧!」
夜晚,在管晔走了之后,慕谊庭抓了两个弟弟去洗厨房厕所,慕谦御找到机会就开口询问。
「嗯。」低应一声,慕弈之坐在窗口感受微风的吹拂。「今天天气不错呢。」满天星空闪烁,十分赏心悦目。
「是不错。」不冷不热,凉爽的初秋季节。慕谦御睇了自己那清俊儒雅的大哥一眼,又问:「你很关心他?」据他所知,那个叫管晔的多年来始终让大哥记挂心怀。
「你也知道原因的。」这件事从来就不是秘密。
「因为他和大哥很相似是吗?」同样的遭遇,却造就出完全不同的人格。
「嗯,而且他没有兄弟姊妹,所以我带他来家里吃饭,我想,以后也可能常会这么做。」让他感受到一些些「家」的气氛,或许他会有点改变。
「有兄弟姊妹也不一定是好事,」慕谦御若有所思,智能的眸有些迷蒙,「大哥不是也因为这样吃了不少苦头?」
「谦御,别这样说,你知道我不会那样想的。」慕弈之讶异弟弟自责的情绪。
「可是我们却想忘也忘不掉。」慕谦御认真地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还真希望让你揍一顿。」只可惜温和善良的大哥绝对做不出来。
慕弈之浅笑,「我早就不记得那些事了,你们都是我的好弟妹。」
「难怪当初我们会想要欺负你。」慕谦御叹息,「做好人是会吃亏的。」现在提醒大哥好象太晚了。
「我不是好人。」慕弈之看着窗外的满天星斗低语,「从来都不是。」没有好人会背负着骯脏的罪孽。
想起自己甚至不负责任地跟管晔有了关系,要是谦御知道了,会怎么样地看他?慕弈之的眼眸更黯了。
「大哥,如果你老是自贬,我们会很难过的。」慕谦御看穿他未竟的深意。
慕弈之只是露出迷蒙的笑意,没有多做感想。
慕谦御看着窗外的风轻抚过慕弈之的轻软黑发,他的侧脸沉静地犹如无波的湖水,平和的表面下,什么也看不透。
「大哥,你喜欢他吗?」毫无预警的单刀直入,没有拐弯抹角。
「谁?」慕弈之不解。
「那个管晔。」
慕弈之怔愣,随后垂首淡笑,「我喜欢他,跟喜欢你们是一样的。」
看不到底的湖,没有人知道是何心思。
「一样吗?」慕谦御轻喃,没有继续再问下去。
如果说,有人能让水面摇荡起来,一点点地泄漏那沉寂到几乎死去的情感,不知是好是坏?
但要是,淘空了整座湖,却什么也触碰不到呢?
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一切都是未知数。
****************
『……流行性感冒肆虐,请民众多加注意,这一个星期日夜温差可达十度,出门别忘了多添件衣服……』
「咳咳!」
管晔关掉电视,满脸笑容的气象主播让他喉间益加的痛痒,忍不住,他又多咳了两声。
身体不仅发烫,连骨头都痛了起来,生病了吗?管晔皱起眉。
家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温度计,没有退烧药,没有冰枕,没有食物,唯一可以帮上忙的,大概就是开饮机里面的热水。
因为总是在国外工作的关系,这个房子充其量只是他睡觉的地方,除了最基本的家具外,贫乏的连窃贼都懒得光顾。
这就是他的「家」,一处钢筋水泥堆砌的冰冷空间。
蓦地,他想起前几天在慕弈之家里吃饭的情景。
那种被亲人围绕的温暖……管晔猛甩了一下头,挥去那深藏在心底却不肯承认的渴望。
他现在比较需要的是药品。拿起电话,他才想起岳湛詺前几天还手足舞蹈地跟他宣布要下南部去玩,明天才会回来。
本来是想,叫那家伙带点东西来找他,顺便问一下工作上的事情。不想要他出现的时候老是出来烦人,现在要找他了,却又跑得老远。
「咳咳!」头部的隐痛随着咳嗽的动作摩擦着快折断的神经,他的眉头皱成死结。
今天星期日,药局有开吗?这附近有没有诊所?他根本对这个社区不熟,就算出去了,也不晓得要去哪里找所需物,更何况,他身体重的不想出门。
一个人的生活,似乎就是这么孤寂。
头痛的厉害,他的呼吸愈见粗重。
死瞪着玻璃茶几上的蓝色话机,管晔像是在跟什么挣扎,迟疑良久,他总算拿起话筒,拨了一组连他也不知为何记得的号码。
话筒里传来接通的声音,他不自觉地凝住气,大概是发烧的关系,他的脑袋乱成一团。
「喀搭」一声,对方接起了电话。
管晔的呼吸紧绷。
「喂,请问你找哪一位?」淡雅的男中音,宛若微风。
萦绕在耳边的声音催眠他的神智,管晔在思考前就先开口。
「你……咳咳!」才启唇就一阵猛咳,这一咳让他瞬间清醒,他没有考虑地立刻挂断电话。
简直是疯了!
他想叫谁来?叫来了又要做什么?他一点也不了解自己为什么要拨这通电话!
他从不依赖别人,不允许自己有想要依靠某人的情绪,从以前到现在,他一直是这样警惕自己的!
因为他不想又被信任的人背叛!
「可恶……」他完全混淆了!管晔闭了闭眼,身体上的不舒适加重了他的不悦。
将电话线整个拔掉,断绝自己软弱的情绪,他走进房里。
他什么也不要,只想睡一觉,忘掉这令人厌烦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