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敏叹了口气,看来暂时走不了了,只好又转过身。“不知世子有何吩咐?”
“听说徐夫人每天……都在王府里骑马,还是父王准许的?”他已经连续偷看好几天,真的就如传闻一样。
“是的,世子。”徐敏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奕咸偷觑了下金宝,眼底流露着渴望,似乎很想骑马。
“世子若想学,也得等长大一点,再请千岁来教。”不等他开口,徐敏就把话说在前头,可别想现在就骑金宝,她又不是跟老天爷借胆,万一有个闪失,她可是赔不起。
奶娘乘机劝说:“世子就再忍一忍。”
“我明白了。”奕咸也不愿强人所难。“它叫什么名字?”
徐敏看着身旁的爱驹。“它叫金宝,已经七岁半……不对!应该快八岁了。”
“金宝……”此刻的他就像个普通孩子,一脸渴望地看着想要的玩具,可是大人都说不可以,只能拚命忍耐。
见机不可失,她决定快快闪人。“那奴婢就先走……”
“徐夫人!”奕咸又唤道。
她僵笑一下。“是。”
“呃……这……”他满脸通红,盯着地上。
“世子请说!”徐敏实在不擅长跟小孩子相处。
奕咸深吸了口气,抬起眼睑,见她眼神依旧不闪不避地望着自己,似乎完全不在意,又好像没看到他脸上那块丑陋的鲜红色胎记,只是在等待回答。
“徐夫人没看到……我脸上的东西吗?”如果她只是假装没看见的话,那么就跟其它人无异了。
她有些困惑。“世子是说胎记吗?奴婢当然有看到。”
“你……你不害怕?”
徐敏更纳闷了。“害怕?”
“有人说这胎记……不祥。”奕咸吞吞吐吐地说。
“世子……”身旁的奶娘心疼得红了眼。
“这话是谁说的?”她只听过“床母做记号”这种传说。
奕咸不敢说是自己的母妃。“是……是听别人说的……”
“不要相信那种话,其实这种红色胎记长在脸上,世子应该觉得开心才对,因为这代表世子被一位叫床母的神明选中了,祂想要特别照顾这个孩子,所以才会在脸上做记号,以免认错了人。”徐敏一时心软,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奕咸既天真又疑惑地看着奶娘。“真有床母这种神明吗?”他只听过马王神、丰收神,还有土地神。
“这……”奶娘登时语塞。
“床母是孩子的守护神,只要被祂选上了,就会保佑孩子平安长大,到了大概十岁左右,脸上的胎记自然会慢慢消失,因为祂要去守护其它更小的孩子。”徐敏记得小时候带妹妹到外头玩,有邻居的孩子取笑她脸上的草莓色痣,还骂她是丑八怪,害妹妹哭得很伤心,她不知怎么安慰,干脆就揍那些小孩一顿。
他小小的脸蛋上透着认真。“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因为床母是很古老的神明,现在已经很少人听过,奴婢也是听过世的长辈提过一次,世子能蒙祂看中,代表很有福气,绝不是不祥之人。”想当初无法安慰妹妹,至少现在还能帮到这个孩子,才会说这么多,其实她真的不该多管闲事才对。
虽然还不是很明白,但最后一句奕咸听懂了,头一回有人跟他说这块胎记代表有福气,不是不祥,不禁露出稚气的笑脸,对徐敏也更有好感了。
奶娘万分感激地看着徐敏,无声地向她致谢。
“若没有其它的事,奴婢就先告辞了。”这回奕咸没有再叫住她,徐敏重新上马,赶紧闪人了。
等金宝绕内宫跑了一圈,最后又回到御马房,跟等在那儿的宝珠会合,接着将爱驹交给老石,就要乘坐软轿回西三所。
老石来到软轿旁,轻声提醒。“徐夫人方才说的床母,老奴活了大半辈子,可从来没听过,徐夫人实在不该欺骗世子。”
“有没有听过不重要,重要的是世子肯相信,不再因为脸上的胎记而自卑,能够抬头挺胸做人。再过两、三年等世子长大了些,就算知道真相,相信那时他已经能够理解,不会受到太大的打击,即使我真是骗他的,那又如何?”这是成长过程当中的必经之路,就像小孩子都相信这世上真的有圣诞老人,每年都会寄信给他一样的道理,重点在于能否治愈内心的伤口,所以她并不认为做错了。
这个回答令他不禁愣住了。
“咱们回去吧。”徐敏跟宝珠说道。
宝珠连忙使唤负责抬轿的仆役,一块儿回西三所。
待软轿走远,老石眼底不由得掠过一抹笑意,心想她和千岁真是绝配,不在意世俗的眼光,有自己的一套见解,就算别人认为是不对的,也不会因而动摇。
待徐敏回到西三所,才走在檐廊下,秀珠就赶来告诉她一个好消息,说她等了好几天的东西,已经从同二村的养马场送来了。
“放在哪里?”她欣喜地问。
秀珠指着小厨房。“奴婢让他们抱到里头去了。”
于是,徐敏马上奔进小厨房,在墙角找到了那两口瓮,赶紧检查一下,确定封口都保持原状,没有老鼠、蛇或昆虫跑进去,这才安心。
“接下来就是豆腐了。”台式泡菜随时都可以做,臭卤水也有了,只要发酵完成便没问题,最后的关键就剩下它。
三个丫鬟挤到她身边,研究起那两口瓮来。
“夫人,这里头装了什么?”
“我猜是酒。”
“说不定是腌菜。”
徐敏发出几声“奸笑”。“嘿嘿嘿,当然是好东西了。”对爱吃臭豆腐的人而言,臭卤水是愈臭愈好,至于不敢吃的人还是不敢吃。
“听夫人的笑声……”
“似乎不像是好东西。”
“里头到底是什么?”
她们不禁用怀疑的目光瞪着那两口瓮,好像会有鬼怪从里头蹦出来。
“你们很快就知道了。”徐敏接着转身往外走。“秀珠,去找王厨子,就说我在后厅等他,要他立刻来一趟。”
秀珠点头,立刻去找人。
待徐敏在后厅落坐,等了一会儿,王厨子匆匆忙忙地赶来,可不敢得罪这位目前最受宠爱的徐夫人。
“不知夫人找小的来有何吩咐?”他搓着两手问道。
她态度客气。“吩咐不敢当,只是想吃一样东西。”
王厨子一脸谄媚。“想吃什么,夫人尽管吩咐,不管是在水里游的,还是陆上跑的或天上飞的,只要说得出名堂来,小的一定想办法弄到手。”
“不是水里游的,也不是在陆上跑的,更不是在天上飞的,我要的是豆腐。”
徐敏说出答案。
“豆腐?”他呆住了。
徐敏笑吟吟地说:“对,豆腐。”
“夫人想吃的是豆腐?”王厨子以为自己重听,再问一次。
她颔首。“不过可不是平常吃的豆腐,水分要压得恰到好处,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可否帮我准备?”
王厨子心想这个要求未免太容易了,一定可以办妥。“小的马上请外头的豆腐铺子送来,夫人要多少就有多少。”
“那就交给你去办了。”徐敏不会做豆腐,不然就自己动手。
“是。”王厨子转身出去了。
到了第二天,豆腐送来了,不过马上遭到退货。
徐敏从小跟着阿公阿嬷卖臭豆腐,豆腐只要用手一捏就知道行不行,而接下来几天,王厨子所送来的成品不是太软,就是太硬了,没有一间铺子合格,自然被她要求重做,让王厨子忍不住跟其它下人发牢骚。经过有心人的渲染,这件事很快地传遍了王府,人人都说徐夫人连吃个豆腐都挑三拣四的,还真是难伺候,到了最后,谣言也愈来愈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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