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两人一怔,都不知道该怎样接他这句话,突然间,唐世龄的左手袖口一抖,掉出一把亮晃晃的匕首,唐子翼惊觉不妙,正要抽手,他却出手如电,横扫一削,霎时血光四溅,断手飞出,唐子翼被瞬间袭来的剧痛击得刚要张口痛呼,却被唐世龄一把捏住了喉咙。
瞥见唐世龄的眼眸泛着灰色的寒光,在他的瞳孔中,唐子翼看到了自己苍白惊恐的脸。
“这世上肯为女子弃江山的人,有,但不是你,你怎样欺负千颜的,本太子会十倍替她讨回来!”他的右手摸向腰间,陡然抽出一条细如银线的长丝,圈住唐子翼的脖颈,用力一拉,唐子翼登时被这银线拉得颈断气绝,鲜血喷出,喷了唐世龄一身。
唐世龄不去擦自己身上的血迹,瞪着在旁边看呆的方千颜,沉声道:“还记得我怎么教你的?要喊什么?”
方千颜的嘴唇嚅了几下,沙哑得说不出话来。
他厉声说道:“千颜,你还想不想帮我成大事?”他抬起手,将匕首在自己的左手手臂上狠狠划了一刀,霎时鲜血如注,立时染红了他半身。
方千颜狠狠咬住下唇,扑上去抱住他,夺过匕首往窗外一丢,又抓起凳子狠狠地砸开窗子,大声喊道:“快来人!有刺客!”
楼下随同而来的侍卫听到呼喊奔上楼来,看到屋内的惨况人人呆住,唐世龄虚弱地用手指着被方千颜砸坏的窗户,颤声道:“那刺客……逃下楼去了……”
说完,便昏厥在方千颜的怀中。
太子遇刺,勤王世子被杀,这件事立刻轰动京城朝野,虽然摄政王唐川极力将此事压下去,但是登封楼毕竟是人来人往的大酒楼食肆,那一天侍卫听到呼喊冲上楼去,和满身鲜血的唐世龄被人抬下楼来,以及九城提督派人封锁登封楼,并运走唐子翼的尸首等一连串的事情,却是有无数人都看到了,想瞒也瞒不住。
虽然大部分的人不知道受伤的和被杀的人是谁,但是毕竟出了这么大的命案,登封楼在几日之内便成了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一大话题,人人都说,死的人身份不一般,受伤的人身份也不一般,因为九城提督立刻派人封锁了京城所有的城门,挨家挨户捉拿那名大胆行凶的歹徒。
若是普通凶案,岂会有这么大的阵仗?
沸沸扬扬、吵吵闹闹了数日,这件事却越来越离奇,因为始终没有进展,而且据说这件事和皇家有关,官府已经禁止百姓私下议论,据说摄政王亲自督办这个案子;据说本来是入京为太子贺寿的勤王因为这件事闯了摄政王府,和摄政王翻脸了。
这件案子,究竟是怎样的天大?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吗?百姓们都在看。
第3章(2)
和外面的纷纷扰扰相比,宫中反而是安静的。
唐世龄那日被救回宫中之后,太医立刻来为他疗伤,开了安神的汤药,让方千颜帮他服下。方千颜做为此事的唯一没有受伤、能够应讯的见证者,理所当然要被叫去问话,但是她守在唐世龄身边,死活都不肯离开太子半步,唐川故而亲自到太子的追云殿来问话。
一番盘问下来,方千颜答得很简单,“来人是从后窗翻上来的,出手极快,因为戴了面纱而看不清面容,杀了世子之后又伤了太子,因为听到奴婢的呼喊声,他才返身逃跑。”
这样的回答显然不能令唐川满意,但看方千颜一副娇娇弱弱,尚还惊魂未定的样子,唐川并未过多的追问,只让她先陪太子静养几日再说。
然后一连数日,唐川都没有再来。
唐世龄那一剑的伤口很深,但所幸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到筋骨,太医的药虽然止血很灵,但要养好那只手臂,也要不短的时日,所以每天都是方千颜亲自帮唐世龄穿衣、喂饭,甚至还帮他沐浴净身。
其实从那日回宫之后,他们也没有正面谈及那场命案,唐世龄貌似伤了元气,见谁都是爱理不理,懒洋洋的不愿意说话,方千颜就默默地陪在他左右,看似如常的吩咐宫内的人为太子准备一日起居,但是连灵儿都察觉不对劲,某日,灵儿小声问她——
“方姑姑,你脸色很不好看,是不是太子给你气受了?”
“傻丫头,咱们做奴婢的,只有惹主子生气,主子怎么会给咱们气受。”她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自己却也知道笑得很难看。
她实在是被吓到了,她没想到唐世龄能大胆到这种地步,在这个关键当口,不管不顾地杀了勤王世子,如果被勤王知道,别说联手勤王对抗摄政王的计划成泡影,就是摄政王也要全力以赴地对付他了。
她这几日的沉默,更多的是对他在这件事上的独裁的无声抗议,虽然她知道他下这个狠手一半是为了自己,但是如此任性妄为,岂能完成他口口声声说的那件“大事”?
是夜,该为唐世龄沐浴了,但她今天神疲身倦,便对灵儿说:“你去伺候殿下沐浴吧。”
灵儿红了脸,“我……我还没做过。”
“总有开始做的一日,今日就是了。”她命灵儿去唐世龄那边。
但过了片刻,灵儿就苦着脸回来,“殿下说了,不要我伺候,让我滚。”
方千颜长叹口气,心知他这又是在发孩子脾气,只得起身去太子寝宫面对他,见他就坐在浴桶边,嘴唇抿紧,唇角两端皱成两个死结。
她走过去,柔声道:“殿下,奴婢服侍您沐浴了。”
他睨了她一眼,默默起身,伸出双臂等着她来宽衣。
方千颜只好为他脱下一件又一件的衣服,以往脱到亵裤的时候,他便自己动手,但今天他就那样笔挺的站着,动也不动。
方千颜微微红了脸,小声说道:“殿下,再站下去,水就凉了。”
他这才抬眼看她,启唇问道:“你怕什么?”
“嗯?”她红着脸,“奴婢虽然服侍殿下这么多年,但是……”
“你怕我杀了他,从今以后就会杀人如麻了吗?”他所指的“怕”原来并非是身上这一件亵裤。
方千颜的手僵在那里,半晌后才道:“殿下,您还太年轻了……冲动行事,可能会毁了大事。”
“谁要是敢擅动本太子的人,我一定杀了他,这是本太子做人的原则。”他自行脱了亵裤,坐进浴桶中。“千颜,我从八岁起就告诉自己,做人必须要狠心,一条人命算不得什么,只要他挡在我面前、碍了我的眼,我就一定要除掉他!你是我的人,不必心疼心软,我说什么,你做什么,眼下,还有件很重要的事要你去办。”
“什么事?”她被他说得有些头晕。
这么多年,到底是她还不懂他,还是他不懂她?第一次杀人,他竟可以做到这样平静,而她,却远比自己想的更怯懦。他说得对,她应该是坚定地站在他身边的,无论那个挡路的人是谁,都必须除掉!
唐世龄用手指了指肩膀,方千颜走过去,垫上白手巾,给他轻轻揉着肩背。
“登封楼一定是唐川的地盘。”他斩钉截铁地说。“出事儿之后,按说唐川应该立刻叫人封了楼,可是他宁可开着酒楼做生意,显然他并不是真的在乎外面的风言风语,这件事儿,只怕他心中早就有数。”
方千颜浑身一震,“殿下是说,唐川能猜到是殿下杀了唐子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