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过去与现在的画面不断交叉出现,先是仿佛家纬在她耳边喃喃低语,可是他的脸却模糊不清,再仔细一看,却发现那是另外一张不同於家纬的脸,有著澄澈的黑眸,仿佛蕴涵著无尽的爱怜与温柔,还有著雨苓看不懂的讯息。她想逃,却又不由自主得想一探究竟。
整个晚上就在下安稳的睡睡醒醒中过去了,她只好认命地顶著一双红肿的熊猫眼上班,更不由得暗暗诅咒起那个让她如此狼狈的男人。
接下来好几天,纪方像是从未出现过似的消失了。雨苓表面上仍和从前一样的过日子,但是她知道,有一些事已经悄悄地改变了。她无法克制地常常想起他,他的影子像是在与她恶作剧似的,总是毫无预警地跑来骚扰她,令人心烦意乱。她不清楚自己内心浮动著的异样情绪究竟是什么?只知道那乱无章法的情愫,已经来势汹汹地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维!
怎么会变成如此无法收拾的局面呢?这么多天过去,纪方始终没有再出现,想来他已经被自己那天的冷漠吓跑了吧!而这不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吗?但为何心底又有著小小的企盼呢?
这个星期,雨苓的整个生活步调都被打乱了,夜里总是辗转难眠,白天自然也就精神不济、浑浑噩噩的度过。她痛恨这种整颗心悬在半空中的感觉,却又无能为力。
终於捱到了周五,放学後,雨苓仍是缓缓地踱回家。虽然不愿意回去面对那问空荡荡的屋子,但是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呢?也许真正空荡的并不是屋子,而是自己的心吧!她一直知道,并非是世界孤立了她,其实是她排拒了这个世界呀!
快到住家楼下时,雨苓突然看见纪方斜倚在巷口的那盏街灯下,对她微笑著,看那姿势似乎等了有一会儿了。
雨苓心中先是漾起一丝莫名的惊惶与悸动,又立刻想起,他如此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先把她的生活弄得一团乱,现在却又像个没事人般出现,那是怎么样,他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心里一时气恼,却也不知该以怎样的表情来面对他,她就这样又喜又怒地走到纪方面前——
「你在这儿做什么?」语气中微瞠薄怒,却另有一番娇媚。
「我在等你。因为不确定你下课的时间,可能是我来早了,只好在这儿等著,你……你这几天好吗?」仍是那低沈感性的嗓音,轻轻柔柔的,好像将她心中所有的苦涩酸疼都熨平了。
雨苓不想与他站在巷口交谈,因为再过一会儿就是下班放学的时间,这附近的邻居们统统都会回来,碰上又无法解释清楚,她只奸让纪方进屋再说了。
「这个星期我回南部一趟,因为上礼拜匆忙上来,根本没带什么行李。我顺便告诉家里老人家一声,说可能会在台北待上一段时间……」
纪方像一个刚归家的男子向妻子交代行踪,自然地向雨苓解释著,仿佛上次的不欢而散根本不存在。
雨苓看他一面忙进忙出,一面和她闲话家常,仿佛他是这个家中的男主人般自在……等等!男主人?自己想到哪儿去了引雨苓的脸上不禁又是一阵羞赧,竟不敢再盯著纪方瞧。
「喂,你在忙什么?」雨苓总算收回自己异样的迷思,板起脸孔问著。
「喔,我在看你冰箱里还有哪些东西可以利用,我肚子好饿唷!」
「什么?外面卖吃的都倒闭了吗?」竟然是来找东西吃的?
「哈哈——我只是想,反正你也要吃饭,就请你陪我一起吃喽!我相信你一定深刻地体会过一个人吃饭有多无趣,你就可怜我在这儿人生地不熟,好心陪我吃顿饭,好不好?你别担心,我会负责掌厨的。」
纪方仍是带著那牲畜无害的温煦笑容,让雨苓根本无从拒绝,只得由著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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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吃的是义大利肉酱面,还有令人食欲大开的蔬菜浓汤,纪方竟然有办法把冰箱里所剩无几的材料,变化成这么一桌丰盛的晚餐,雨苓实在是佩服极了。
「好吃吗?」看著她满足的吃相,纪方觉得一切的辛苦都被抛诸於脑後了。
「嗯,真的很不错,你的手艺不输给大餐厅呢。」
「当然了,这可是我的招牌拿手菜喔!在美国的时候,我喜欢煮一大锅肉酱放在冰箱里,想吃的时候,下点面条,再淋上肉酱就行了。刚刚我也多做了一些放在你的冰箱里,这样你想吃的时候就很方便了。」
「嗯,谢谢你,其实……你不必做这些的……」纪方体贴的心意,却引起了雨苓下意识的拒绝。「我记得我说得很清楚了,我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不也是这样活过来了?我知道你是好意,只是我……我承受不起,请收回你的同情与愧疚吧!」
雨苓忽略心中的悸动,刻意说著疏离的话语。她不愿让这个男子继续得寸进尺地侵略她的领域,她知道,如果继续放任他这样下去,先弃械投降的必定是她!
但令她讶异的是,纪方并没露出任何不快的模样,反而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哇——这样说好冷酷喔,我只是单纯地想交个朋友而已,你不能否认我们相处得很融洽,不是吗?我想多一个朋友,对你应该不会有什么损失吧?」
雨苓闻言,沉默许久,也不再反对,算是默许了。
纪方知道,他无法轻易击溃那堵已经盘据在她内心多年的高墙,他要给她多一点时间,让她在毫无防备、毫无压力之下,一点一滴地接受他所有的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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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两、三个星期,纪方总是在周五或是周六晚上来访,有时候两人会共进一顿轻松的晚餐,或是泡壶茶,天南地北地聊著。即使没有言语,只是一个单纯的眼神,雨苓也能感受到那种暖暖的温馨。偶尔,他们也会到附近郊外走走,单纯地聊著、单纯地笑著,虽然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纪方一个人在说话,但围绕在他们之间那种和谐的气氛,仿佛已经过了十几年酝酿般的自然。
雨苓慢慢地习惯这种跟他相处的模式,她贪恋这个自称是『朋友』的人带给她的满足与安心,只是,她似乎并没有发现,一股若有似无的情愫正暗中慢慢的滋长著……
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雨苓发现,纪方没来的时候,她总是觉得这间住了二十多年的屋子突然变得空荡荡的,像是缺少了什么,而当每个礼拜接近尾声,她的心情便开始雀跃期盼著。她常常失神地想起那张总是噙著一抹淡淡微笑的俊颜,她不得不承认,心里那道紧闭多年的门扉已被偷偷地开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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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周末,纪方从南部风尘仆仆的赶回台北,心里记挂的还是雨苓,想她的纯洁温柔、她的无欲无争,还有那澄澈的盈盈秋水……
回乡下冷静地思考了几天,经过这一段时日的相处,他觉得自己愈来愈放不下她,他想厘清自己是不是真心地想永远呵护她、宠爱她?他是甘愿被这份情感牵绊住,还是只因为愧疚,想补偿她?
家纬给他的假期大概也过了一半了,当假期结束後,他是否真的可以放下一切,回到美国,继续那种不知重心在哪儿的生活?单单想到要和雨苓分离,纪方就感到一股痛楚紧紧拉扯著他,让他几乎晕眩!不,他不想离开她,他不要活在一个没有她的空间里,上天给了他这一个机会,他不要再错过她了,是的,他只想好好的爱著她、守著她,原来他想要的就是这种简简单单的幸福……
认清了自己的心,纪方又来到雨苓家门前,他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将那个像只寄居蟹般的女人拖出她的保护壳,他要告诉她,从今而後,他将是她的城堡,她的守护者,所有的风雨波折,就让他来为她抵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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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你很不乖唷,你看,我上礼拜帮你准备的食物几乎都没动过,你根本就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告诉我,你是仙女,所以不食人间烟火!」纪方在检查过冰箱之後,双手插著腰,故意板著脸孔训斥著雨苓。
「我……」
「别狡辩了,你真是让人无法放心耶!这附近有超市吧?走,我们去买些食物回来弄晚餐,这些都不新鲜了!」
纪方不由分说地拉了雨苓就要往外走,雨苓下意识地想抽回,他却还是紧紧地握住,不肯松手,甚至坚定地望进她的双眼,像是在宣告自己的决心一般。雨苓抬起头与他对视,四目相接,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开始浮上心头,也融化了那一点似是而非的坚持。雨苓垂首看了看两人紧紧相握的双手,她能否就这样贪婪的永不放手呢?可以吗?
超市里,看著堆得满满的推车,雨苓目瞪口呆地望著纪方。
「你……你想做满汉全席呀?」
「哈哈——满汉全席我可不会,不过如果你喜欢,我可以考虑去学。你真需要好好补一补,我觉得你的气色很差,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过日子的?!」
气色很差?还不是你害的!每天都睡不好,气色会好才怪!雨苓心中怨怪地想著,但嘴里可不敢说出来。
回到家,纪方提著大包小包往厨房走去。「雨苓,你先休息一下,我要去展现我真正的功力了!」
「喂……等一下,你……你不要老是霸占我的厨房,我……我也想帮忙!」说完,她旋即故作镇定地走进厨房,令纪方又是讶异又是惊喜。他总算不用一个人独自卖力演出了,他终於等到雨苓踏出了她的第一步!
说是帮忙,大部分还是纪方在掌厨,雨苓也只能在一旁帮忙切切洗洗而已。她手上忙著,又偷偷瞄著纪方。虽是初春稍有寒意的天气,但是看他一下挥动锅铲,一下又忙著注意炖汤的火候,额头上早已布满汗珠。那认真的脸庞散发出一种光芒,令她忍不住痴痴地看呆了,还忘了自己正切著小黄瓜,一个不小心,乎一滑,锋利的刀锋划过手指,鲜血立刻流了出来——
「哎唷!」雨苓菜刀一放,赶紧用另一只手紧紧捏住那受伤的指头,强忍住眼眶中因疼痛而泫然欲滴的泪水……
「怎么了?我看看!」纪方锅铲一丢,也顾不得炉火未熄,急忙抓起雨苓的手在水龙头下冲洗乾净,再仔绌地检查她的伤口。看到伤口并不是很深,他一颗悬著的心才放松下来,并轻轻地把雨苓受伤的指头放进嘴里,轻柔地吸吮著,动作是万般的疼惜爱怜。
「轰!」彷佛有股强大的高压电流陡地通过雨苓全身,电得她完全忘了疼痛,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脸庞也立刻红得像熟透的番茄。纪方见她一脸错愕与羞涩,只好先放开含在口中的手指,却又顺势把她搂进怀里,宠溺地对她低声说:「你小心点,差点被你吓死了!」
纪方就这样紧紧抱著雨苓,好久好久,直到他隐约感觉到怀中的娇躯微微颤抖,才稍稍放开她,一看她已是满脸泪痕,他心下又是一急——
「怎么哭了?是不是很痛?先去搽个药好不好?」
雨苓却只是抽噎著摇摇头,哽咽地说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们我承受不起啊!」
她知道,这个男人正用万般柔情一步步地瓦解她筑起多年的防御系统,但她好怕,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坠入那无底深渊,这一次她无法保证自己可以全身而退了呀……
纪方闻言又立刻搂紧雨苓。「儍雨苓……别怕,只有你才能承受我所有的爱,相信我,给我时间和机会,我会证明这一切,你也要拿出勇气来面对,不许再逃避了,好不好?」
纪方望著她从颊上滚落的晶莹泪珠,心底涌起了一股不舍与疼惜,他忍不住低下头,舔吮她的泪水,然後吻上她的眼、她的眉,最後停留在那娇艳的红唇上……那样温柔厮磨著,像一只粉蝶儿,正轻吮著花蜜……
渐渐地,他的吻变了,不再是浅尝即止,他以火热的舌诱惑她张开小嘴,然後长驱直入,态意品尝她的甜美,滚烫的爱意充塞小小的厨房里,简直像要著火……著火?
「天啊!我的鱼!该死……」纪方首先闻到一股焦味,回过神来。原来刚刚一时心急,根本没关炉火,看著那几乎已经焦了半边的鱼,他只好自嘲地笑笑。「哇!红烧鱼变成乾烧鱼了,那就只好当作一鱼两吃喽!」
雨苓还未从刚刚那个销魂热吻的震撼中回神,只是红著一张脸,愣怔地呆杵著
折腾了老半天,经过两人的「合作」,终於可以吃饭了。四菜一汤,有番茄牛肉、虾仁炒蛋、黄瓜肉片,还有……—条烧坏的鱼。看到那鱼,想起那个火辣辣的吻,雨苓蓦地又是一片红霞满面,心里犹豫著不知该恨这条鱼呢,还是要感激它的解救?
「有没有人说,你很爱脸红?」纪方笑著看雨苓。
雨苓闻言,瞠怒地瞪他一眼,心中却像是弄翻蜜糖罐子似的甜滋滋,脸上更不自觉地绽放出甜甜的微笑,看得纪方又是一阵心荡神驰,再也舍不得移开视线,只是儍儍地盯著那朵笑靥,回不了神……
「干么一直盯著我?我脸上有饭粒吗?」
「嗯……没有啊!我刚刚好像看到一朵美丽的花正开放著,一时就失神了!」
「你看错了吧,你看到的只是一朵即将凋谢的花!」二十八岁的年纪已经不能说是年轻了。虽然这几年云淡风轻、无悲无喜的日子并没有在她的外表上留下什么痕迹,但苍老的却是心境啊……
「别胡说了,哪来要凋谢的花?只是有一朵稍微营养不良的花罢了。来,把这碗鸡汤喝了,你现在需要的是施肥灌溉!小心,满烫的喔。」
雨苓端起那碗黄澄澄泛著油光的鸡汤,喝了一口,那股暖热浓郁的香味顺著喉咙滑人身体,四肢百骸仿佛在那一瞬间都沉浸到那养分,一颗心也渐渐融化了……
饭後,雨苓冲了三罢化茶,两人坐在阳台看著夜空,淡淡的月光投射在他们身上,把两颗寂寞的心也拉近了。
纪方喝了口茶,开始向雨苓述说他的过往——
「小时候,我家里环境不是很好,孩子又多,我排行老三,卡在中间,不上不下的,大哥和二哥中学毕业後都无法继续升学,只能留在家中帮忙种田,但我并不甘於这样度过我的一生,无论如何,我都想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於是我拚命念书,不但利用课余打工,更兼了两份家教,一直到大学毕业,服完兵役,考了托福,并且申请到奖学金,我终於准备去追寻我多年的梦想了!」
看了雨苓一眼,发现她晶亮的双眼正专注地盯著自己,纪方笑了笑,继续说:「到了美国,一路披荆斩棘地由硕士念到博士,然後就业工作,就这样过了好几年,我也终於爬到了一个人人称羡的位置,但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不晃自问,这就是我想要追求的人生吗?我开始怀疑,这些年来,我辛辛苦苦追求的究竟有何意义?一直到我回到台湾,回到家,见到久别的家人,还见到了……你。我一颗悬宕多年的心终於放了下来,也许我是真的累了,奔波多年,现在我只想找一个温柔的避风港,让我可以停下脚步,安心地歇息,更让我有一个继续奋斗的目标。」
娓娓道来,说得虽然是云淡风轻,雨苓心头却泛起了满满的疼惜。她可以体会独自一人在异乡奋斗所面临的辛酸血泪,绝不是如他所言那般轻松,那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来面对呀!相对於他,自己只不过是在爱情的路上有了一点小小的颠簸,便如此自怨自艾,更失去了对生命的热忱,面对这个伟岸磊落的男子,自己又有什么是值得他珍惜爱恋的呢?
「为什么是我?你现在是最热门的留美电子新贵,可以说是所有女人梦中的白马王子,不知道有多少年轻貌美的名嫒淑女,排队等你去挑选,我却只是一个如此平凡的人,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有力的靠山,你难道不用考虑清楚吗?」
纪方深深地凝视雨苓半晌,然後轻叹一声,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吻著她的头发
「谢谢你如此称赞我,可是在我眼中,你才是最好的,除了你,我眼中再无法看到别人。雨苓,你听好,我不是家纬,不要拿我和他比较,我既没有他那显赫的家世,也没有那种势利的父母,更不需要用婚姻去交换什么,我和你一样,都只是个平凡的人,要的也只是简单的幸福而已,不是吗?」轻柔低缓的嗓音如天籁般流泄而出,包围著雨苓,让她几乎要为之迷醉……
「你会不会是因为愧疚或同情造成了错觉?你又了解我多少呢?我……我不值得你如此待我的。」雨苓心中仍是有著小小隐忧,不只是因为身分背景,还有……她已经不是完整的了,他……他会介意吗?
纪方摇摇头。「你知道吗?在很多年前,家纬第一次拿你们的合照给我看时,我立刻就被你吸引了,照片中的你在那时就霸占了我所有的思维,可是……我只能偷偷地欣赏著你,因为你是家纬的女朋友,我不敢胡思乱想……」
「嗄?你……」知道自己被人暗恋的感觉很奇特,雨苓又羞又喜地垂首。
「家纬比较活泼外向,有时候会忙得没有时间回信给你,我总是很鸡婆的提醒他,该写信了,为了这个,家纬还曾经取笑我说,『到底是我的女朋友,还是你的女朋友?怎么我有一种错觉,你好像比我还紧张?』」想起多年前的往事,纪方轻笑了起来。「那时候,也没去深究自己究竟是何心态,但是到後来,事情有了变化,我却还是无法忘记你,也根本无法平静下来,经过了长久的思考,我终於决定回来见你一面,把纠缠心中数年的结解开……」
他凝睇著这个牵动他数年情绪起伏的清丽女子,沉默了片刻,才用著那低沉有磁性的声音,说出了心中最深切的渴望——
「直到最近,我才了解,那些跟愧疚、同情一点关系都没有,原来我已经爱你爱得如此之久了,多年来的不安焦虑,在看到你之後就完全消失不见,只剩下安心满足……现在我只想留在你的身边,静静地守候著你,所有的名利与地位都不再吸引我了,雨苓,你愿意收留我这只浪迹天涯归来的卷鸟吗?」
听到这里,雨苓眼眶中早已蓄满了泪水,她被纪方赤裸裸的深情告白撼动了,她何德何能,又是何其有幸?这么多年了,她也累了,她也想有一个宽阔有力的肩膀可以放心地依靠啊!
「怎么又哭了呢?别哭好吗?我永远都不要让你再掉泪了!」
纪方伸出手,轻轻地拭去雨苓脸上的泪珠,然後紧紧的拥住她,以温厚的唇软软柔柔地覆上了雨苓的唇,仔细的品尝著她的甜美,用尽他体谅、疼惜和爱她的心,雨苓感受到他源源不绝的柔情炽爱,不自觉地也跟随著身体感官的渴望,与他缠绵地热吻著。两个寂寞的灵魂在彼此的怀抱中寻求温暖,在这个美丽的夜里,他们终於找到了彼此!
仿佛过了一世纪那么久,终於在快要窒息的瞬间,雨苓费力地推开那令人难舍的唇办,轻轻娇喘著。
纪方舍不得放开她,把脸埋在她如瀑的黑发里来回摩挲著。「雨苓,我爱你!」那性感低沈的嗓音就好像春风,轻轻地在她耳际低喃著,令人不醉也难!雨苓紧紧的靠在他的怀里,听著他的心跳,闻著他的气息,多想就这样永远沈沦在这柔情中,永远都不要清醒……
有什么比情人间的喃喃私语更令人迷醉的呢?夜空里,繁星渐渐隐去,两人竟不知夜已尽……一直到远处传来了鸡啼,东方也出现了一抹微光,两人才惊觉竟然聊了一夜……
「天要亮了,累不累?去睡一会儿吧。下午想不想去哪里走走?」纪方宠溺地问著雨苓。
「我本来是打算今天去祭拜一下我父母亲的,清明节快到了,提早去,免得那天到处都是人,挤都挤不进去。」
「呃……」纪方考虑了一下,小心试探地问著:「我想陪你去,方便吗?」
「可是……我有很多话想跟妈妈说,我怕你会觉得很无聊!」
「不会的,而且……我也有一些话想跟伯父伯母说。」
「嗄?你要说什么?」
「嗯……我想想……对了,我要告诉他们,你很不乖,都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我还要向他们自首,我说了谎,欺骗了你们,请他们原谅我,我还要请他们放心,从现在开始,我会好好的疼你、爱你、照顾你。希望他们能放心把你交给我,并保佑我们永远幸福快乐!」
雨苓心中霎时悲喜交集。悲的是母亲临终前对她的叮咛,她一点都没有做到,她不够坚强,这几年活得像一只鸵鸟,父母亲如果在天有灵,一定非常心痛。喜的是纪方的心意竞如此真诚,他愿意对她的父母许下承诺,这样就够了,无论这个承诺可以持续多久,她已经不会在意下,毕竟天长地久太遥远,不是她能掌控的,如果有一天,他们要是分开,她也会把这一切美好放在心里,慢慢品尝,无论如何,她都下想再躲了……
一颗惶惶不安的心在百转千折之後,终於有了结论,她在纪方的怀中挪了一下位置,让两人之间毫无空隙。他温暖的气息包围著她,平稳的心跳像一首好听的催眠曲,他的味道令人毫无理由的安心,雨苓眼皮渐渐垂下,安适地睡著了……
纪方俯视著怀中睡得恬适的女人,不由得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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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苓睡了一个又长又香甜的好觉,不知道有多久没睡得这样舒适了。她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
咦?她怎么会躺在自己房间里的床上?记得昨天夜里,她好像是和纪方在阳台上聊著天的啊,什么时候跑回房里睡觉了?纪方呢?
一阵香味从虚掩的房门飘了进来,雨苓循著香味来到厨房门口,看到的是那高大的男人局困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神情专注地忙碌著,脸上带著一种满足的笑容,那俊逸尔雅的气质与这简陋的厨房完全下搭调,甚至有一点滑稽,但雨苓心中却溢满了感动。空气中弥漫著咖哩的浓郁香味,雨苓却好像闻到了幸福的味道……
听到门边有声响,纪方回头,看到雨苓,笑著招呼她。「起床了?肚子饿了吧?稍等一下,马上就有得吃了!」
「你……你都没睡觉吗?」雨苓怀疑地问著。
「有啊,我在沙发上眯了一下,你呢?睡得好不好?」
「嗯,我睡死了,对不起,忘记自己是主人了,没有怠慢你吧?」雨苓娇羞地上前,倚偎在纪方怀里,难得地撒娇起来。
「什么怠慢,我都不客气迳自留下来了,你怎么还这么见外?好了,你去梳洗一下,我们吃过东西就出门吧!」
雨苓这时才注意到桌上摆了一些水果和鲜花。「咦?这是哪时候买的?」
「噢,我早上睡不著,就到附近的传统市场逛了逛。我们下午不是要去祭拜伯父伯母吗?我想会需要这些东西吧!」
「谢谢你……」他的一举一动是如此窝心……但是……他不是才回国吗?「可是……你怎么会知道市场在哪里?」
「呃……我……我去问对门的李妈妈,结果李妈妈好热心,说她刚好要到市场去,就顺便带我去了。」纪方支吾地回答著。
雨苓听了是一阵错愕。一大早?李妈妈带他去市场?这……这是什么跟什么?李妈妈心里会怎么想呢?
「雨苓……我跟李妈妈说因为我们昨晚聊天聊得太晚了……所以……」
「她相信吗?」雨苓斜睨著他。
「呃……好像信,又好像不信,可是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纪方回想起李妈妈那一脸暧昧的笑容,不敢对雨苓说实话。
「噢……我……我真的会被你害死啦!」雨苓瞠斥纪方一句,旋即转身走进洗手间,留下纪方兀自对著那羞赧的背影偷偷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