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印象。”段彰宇听说她是在向自己说明一天的活动,他没有阻止,只是默默地将她的头发擦了一遍又一遍,一缕一缕地慢慢擦,安静地听着。
“她呀,好像是发现明天要交的报告出了问题,临时回到公司重做的。她眼泪汪汪地一边查资料、一边做统计,掌握不到诀窍的样子,看上去好可怜哦。我想,她是怕赶不上重新做好,隔天会被我骂吧。”
“你一直刻意扳着脸,不就是为了让部门的人对你心生畏惧。”这点他可清楚得很,林芸庭是怕与下属关系太好,就暴露了自己的本性,到时候威严尽失没人听从她的指令就麻烦了。她想得那么多,可人的本性可不是说隐藏就能隐藏的,“我猜,你一定无法放着那个玲玲不管是不是。”
“对呀,她才刚来没几天耶,做不好也是情有可原的,可她那么努力,最后还是要被骂不是很委屈吗?”
“所以你就帮着她一起做了?”
“我只是告诉她方法,看着她做罢了。”
唯一会骂她的人,为了让她不挨骂而帮忙,可由于自己是主任,又不能真的帮她分担一部分,就只能提供一个方法,然后怕她再遇到什么困难而一直陪在那了。
她到底是要多矛盾才行啊?她所矛盾的事在他听来总是自寻烦恼,会欣赏这个女人自寻烦恼这点,甚至觉得“这才是她”的他也有点矛盾吧。
“没想到等报告做好已经那么晚了,玲玲执意要表达谢意。我一想时间上还来得及,不好拒绝呀……”
“你就跟着那女人去喝酒了?”真服了她,也太好说话了。
“因为她一边哭一边说工作很辛苦啊,不知不觉地就喝了起来。”林芸庭闭着眼,想像着段彰宇在听她讲话的样子,“不过我还是溜出来了,再不赶到蛋糕店就来不及了。玲玲发现我跑掉了,一定很失望,可我回来还是晚了。”
刚喝过酒就跑,然后再泡澡。段彰宇暗自一叹,这么想来好像她会晕在浴室全是他的错一样,还叫他怎么责怪她啊。他这一天的焦躁,那一刻的失落而后的惊异,以及刚才的气恼,同她狂跑着去拿他的蛋糕一比,都变得一文不值了。
第3章(2)
“小彰。”她突然唤他,难得地带着歉意和悔意,“我以为能赶得及的,晚上都没怎么吃,我其实是想和你一起边切蛋糕、边一起吃饭的。我以为你会等我回来,因为每年我们都是在一起过生日的……”
“我是在等你啊!”这个狡猾的女人,怎么最后倒是她成了被害者了。段彰宇拍拍她的脸颊,林芸庭眯开了眼睛,见他正笔直地望着她,“我也没有吃晚饭,可是一直都在等着你回来呢。”
听到他还饿着肚子,林芸庭却笑开了,她伸出双手,拍到的是他闹着脾气紧绷的脸,他是不是也在为这顿吃不成的饭而不满呢?
“小彰,生日快乐。”
“睡吧,醉鬼。”
林芸庭得到了指令,笑了下后慢慢地闭上眼,她长长的睫毛映着微红的嫩肤,像是突然跌入进了某个童话世间的美梦中。
她晕沉沉地讲这么多话,好不容易要说的都说完了,神经松懈下来后倦意比先前的还要加倍,就真的一下睡死了过去,对她的毅力段彰宇深感敬佩,可她这一放松接下来要忙的人就变成了他。
总不能真的让她睡沙发吧,而且还是全身只裹着浴巾,湿漉漉地。段彰宇不可避免地,不得不去面对这个现实问题,面对林芸庭凌乱的浴巾下半露的酥胸,两条细白的大腿间滑下的水珠,和那张毫无防备的可恶睡颜。
她呼吸均匀,他却在这静默被自己渐渐鼓动的心跳折磨着。段彰宇大吸口气,要把心脏压下去那样大地吸足了口气,他的手从她的背和沙发间隙伸入,贴着她的浴巾,另只手撑住她的膝盖将她抱了起来,一路平稳急促地将她抱进了房里,直到把人小心地放在床上,段彰宇才敢再向下看。
林芸庭睡颜依旧,像只冬眠的小动物那样般,将自己全然地托付给了大地,也就是她的床铺。她身体蹭了蹭熟悉的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真是的,拜托你也有点自觉吧……”段彰宇有些挫败地在她床头坐下,真希望她能听到自己的话,因为在平日里,他是绝不会对她这么说的。
怕她会起疑啊,怕她会有所察觉啊。出于这样的顾虑,他连她的私事也很少提起,比如陈羽,如果不是她先提起,他是不会让这个人出现在他们的谈话中的。他怕提到那个男人,他会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怕自己的占有欲表现得太过明显,那在她看来是很肮脏的,因为那并不是属于家庭成员间牵绊的占有。
毕竟,是他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段彰宇不自觉地以手背轻抚林芸庭恬睡的脸颊,这个脸颊已经很熟悉他掌心的温度,以一个姐姐的立场熟悉着他。
他手背的摩挲让她舒服地眯起了眼,那满足的样子让他油然一笑,随之而来的却是满腹的怅然。
初见她时,他不理解自己冲动行为的意义,那时他想收她当干妹妹。后来,当他了解了那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时,她成了他户籍上的姐姐,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作弄,他想的次数太多,已经不再去想。
随着彼此的熟悉,随着他的成长,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名为“爱”的感情终会化成青春期少年的一时妄想,陌生的激情也会因对她越加深入的了解,而变得浅淡。一般来说都是这样的,他一直在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可是七年过去,他们吃在一起、住在一起,她让他吞了许多冤枉的苦水,他对她的感情却是有增无减。当他总算明白自己这一生大概都无法将她视作亲人,他得出的结论是不再挣扎,珍惜与她在一起的每一天,用心地体会自己对她的感情,因为他知道,自她之后这份感情也将离他而去。
自少年起的这份沉甸甸的感情,将随着她找到自己的幸福那一刻,一同离他而去。那时他会感到轻松吗?比起一份无果的爱情,他选择了作一个亲近的弟弟,起码那个弟弟在她心中的地位是无可替代的,就算他从不认为那个弟弟同他有什么关系。
在他觉悟到这份爱的同时,也是他决意放弃这份爱的时候。抱着这样的觉悟,他过了这么多年,以为自己已经没问题了,但当得知她推掉了同男朋友的约会给他过生日时,他心中的悸动远远超过了自己的控制。
原来那个十七岁的少年一直没有离开过他,无论做了怎样的心理准备,一遇上她都还是会手足无措。她在与男朋友间选择了他,他却连自己是该喜还是该悲都不清楚。
“所谓‘亲情’,就是这样半吊子的东西,在这个名义之下,你的一切体贴对我都是种折磨,你一定不晓得我有多瞧不起因此而高兴的自己吧!”他的拇指在她轻呼的唇瓣摩挲,“你一定也不知道,我是用什么眼光看你的。”
像是在给他回应,她轻呵口气,在他的指腹留下浅浅的温存。
他俯下身,如对温软脂玉,在她唇上印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