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安到让她压根就忘记了什么叫作「办公室魔咒」。
游咏慈抱着巷口超级市场里挂特价卖出的超大包狗食,准备给乔登的小宝宝们进行第一次断奶后的硬体喂食。
当她气喘吁吁的将那一袋狗食拖到张银胜的公寓楼下时,眼尖的发现她那位不浪漫的亲亲男友居然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而且不是独自一个人。
大事不妙!女人的第六感驱使她无声无息的钻过榕树丛,利用高大的垃圾桶当作掩护,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张银胜坐着的长椅后面。
然而当游咏慈在冲灯的帮助下,看清楚另外一张脸的主人,方才为小狗准备粮食、为爱情的平稳感到欣慰的心情,全都化成了焚化炉里的黑灰;所有在恋爱里应该被定义为信任的价值全被捏碎!
在与张银胜交往的过程中,她一直在默默的期待着属于他跟她的未来。她以为即使不说出口,他也能明白。但是她要的跟他能给的……好像不是同一回事……
她担心的、害怕的、恐惧的噩梦终于实现。
彷佛她之前跟张银胜争论过的──「办公室魔咒」,就在今夜、在咏慈的面前,活生生的被应验了。
坐在张银胜的身边,话说得口沫横飞的娇小身影,正是小宁。
那个曾经以为张银胜是她的所有物的小宁,那个曾经让游咏慈失去淑女形象,对她破口大骂的小宁,那个张银胜曾经信誓旦旦的保证,不会再跟她有任何瓜葛的小宁……
小宁突然的出现让游咏慈开始质疑自己的女性魅力──她到底哪里有了缺陷?为什么在自己已经付出了所有之后,张银胜还是选择跟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藕断丝连、牵扯不清?!
千万不能被发现!这是游咏慈脑海里唯一的认知。她不能被那个小宁发现自己像个偷窥狂一样,超级没格调的窝在这种鬼地方,最起码她还要尊严!她要秉持着仅剩的尊严,好和张银胜在最后关头决一死战。
「爷爷说,宠物店要重新开张,让我当店长。」夜风中,小女生娇软的声音兴奋莫名,彷佛昭告着她现在身价非凡。「银胜哥,那借放在你家的那些动物们就可以搬到新的店里去,你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小女生说得眉飞色舞,游咏慈却听得心惊胆战。
那么,有了兽医和宠物店当筹码,张银胜是不是会重新考虑跟小宁在一起的可能性?游咏慈以张银胜狂爱宠物的热情合理的推测。
「那恭喜妳跟李爷爷了,你们什么时候要来搬宠物,打通电话跟我说一声就可以了。」
「银胜哥,你今天好怪,看起来闷闷的。不但话说得很少,连房子都不让我进去,你到底是怎么了?」小宁公主依然以逮住张银胜为人生至高的奋斗目标。
「呿!白痴!」游咏慈好心的在草丛里,无声地帮着这个智障女娃配音,「因为我有他家的钥匙,他怕正要对妳这个、那个的时候,被我给捉奸在床呀!」
「银胜哥,」白目公主再接再厉,「以后你会常常到宠物店来吗?」
「不一定,看我工作忙不忙。」
「忙不忙?想去就干脆的说一声!王八蛋!想要脚踏两条船吗?」游咏慈气得快要把垃圾桶搬起来,直接敲到男人头上。
「小宁,我有事要先走了。」张银胜丢出ENDING。
「糟糕!」游咏慈在心里暗骂,她估计从这里要顺利脱逃到张银胜的公寓里,最少也要五分钟,当下马上撤退是她唯一的选择!
一如来时的谨慎安静,游咏慈在潜逃离开时也维持了最高品质。
当她好不容易的遁逃至狗粮旁,七手八脚的准备找出钥匙开门时,却看见了无法让人原谅的一幕──
小宁一从长椅上站起来便扑向他的身子,而他却没有推开。
游咏慈停止了手上所有的动作。
所有的情绪被抽离,她成了一尊没有喜怒哀乐的木头娃娃。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还有力气拖着这一大袋狗粮,走进公寓里面。
投入的感情愈浓郁,被背弃的感觉就愈强烈。曾经她最不以为然的肥皂剧,今天居然可笑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如果不是因为在乎得过分,又为什么会有这种深深受伤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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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银胜,你这不要脸的禽兽!居然在自己家门口的公园里正大光明的玩着低三下四的游戏。」游咏慈一边上楼,一边粗鲁的诅咒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游咏慈的心中已经找不到任何理由可以替张银胜脱罪。
从那张长椅走回家里需要一个钟头的时间吗?在这一个钟头里,究竟有什么事可以发生在他们身上?游咏慈已经不敢去想。
门把转动,今晚的罪人隆重登场。游咏慈全身紧绷,进入备战状态。
「小慈,妳在家?吃晚餐吧!我刚刚去买的。」
「不要,我气都气饱了。」游咏慈不打算迂回作战,她要对手一枪毙命、倒地不起。
「妳怎么了?」张银胜总算感觉到家里的空气可以媲美北极的冷凝。「妳在生气?是谁惹妳生气?」
「你。」
「我?」
「老实说,刚刚跟你在公园里讲话的人是谁?」女人原本就炯炯有神的大眼布满青光,简直就是鬼片中丧尸亡灵的标准配备。
「没什么,一个不重要的人。」张银胜冷汗涔涔,希望夜色中的小宁没有让游咏慈看清楚。
「呵呵!你是不敢说?还是不想说?」鬼魅的阴气弥漫,「我都看到,而且也听到了。」
「我……我……」
「那个坐在你身边、笑得花枝乱颤的女人就是小宁。」她阴阴冷笑,飘出了刺骨寒风。「你不是答应过我,再也不会跟她有瓜葛了吗?那你们刚刚在干什吗?神交吗?」
「小慈,她只是来告诉我,说他们要开一家新的宠物店了,就这么简单。」张银胜慌张的解释着。
游咏慈讽刺的鼓掌叫好。「只是开间宠物店而已,有必要趴在你身上大鸣大放以示庆祝吗?她卖的究竟是动物还是她自己?」
「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既然妳都看到了,妳应该知道事情没有妳想象的那么不堪,她只是看到脚边突然出现一只蟑螂,吓了一跳。」
「看见蟑螂吓一跳?张银胜先生,麻烦你换一个新鲜一点的桥段好吗?」游咏慈转身拿起手提包。「从今天开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再也没有任何瓜葛!」
「小慈,拜托妳听我说。」发现女友的态度异常坚持,张银胜压抑的情绪走样,张开双臂挽留她离去的脚步。
「张银胜!」游咏慈意外的没有挣扎,只是在他温暖的胸膛间散发出拒绝的冷漠。「我们分手吧!」
「我不要,我跟小慈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为什么要因为这件事判我死刑?」男人在无声无息间,被笼罩在恐惧的阴影下。
「张襄理,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分手的原因。」游咏慈的眼泪一颗一颗的落在男人用力收紧的双臂上。「如果你做不到就不要承诺,如果你承诺过的事就不能允许自己犯错。
「为什么所有的事情只要一扯到你的宠物们,你就能够原谅自己没了方向、乱了秩序?像小宁就是最好的例子!只要她一开口提到那些猫呀狗的,你说的话就永远像个屁。你为什么爱猫、爱狗、爱老鼠,就是不愿意拿等同的心来对待我?」
「这些猫狗要搬家,牠们会回到宠物店给李医生照顾,到时候──」
「到时候小宁还是可以找各式各样的借口把你骗过去,美其名是关心宠物,实际上是关心她。」天差地远的观念让游咏慈更加肯定自己的做法。「你根本搞不清楚重点是什么!」
「牠们走了,我的世界就只剩妳一个,只关心妳一个。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张银胜几乎是低声下气了。
这样的苦苦哀求在以前游咏慈一定会接受,但是今天她居然觉得自己往日的原谅真是过分廉价!
「你看,『再给我一点时间』这借口又出现了。」女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问题不在伍兹、阿格西牠们的身上,而是你的处事态度!你模棱两可、没有原则,说过的话转眼就忘!在你刚刚严重摧毁我的信心之后,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恋情走到这一步,她才发现,要在小小的两人世界里拥有单纯的喜悦有多难。
「你曾经要我保证,我是相信爱情的,要我让你有奋斗的目标。」她的指控里有着说不出口的痛心疾首。「但是你怎能在我以为拥有了你的爱情以后,又亲手夺走它?」
她的恐惧、她的害怕、她的质疑、她的伤心,都让张银胜想要狠狠一拳揍昏自己。
「我对妳真的不好吗?」男人的口吻里有着深深的自责。「让妳连一点留恋的意愿都没有?」
「不是不好,而是不对。其实在这段感情里,我也犯了很多错。」游咏慈的声调没有起伏,「我没有告诉自己我的底线在哪里,就呆呆地放任你去试探。
「为了小宁吵架时,我就应该严肃的要求你遵守承诺。为了舒马克的死而哀悼时,我也应该对你毫不在意的冷落表达抗议。但是,我都没有。我的退让让你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被原谅!很抱歉,刚刚在你的公寓里我想通了一件事情──在爱情里我们都太单纯没有经验,只能在伤口里成长。」游咏慈被抱得有些呼吸困难。「这样好累。」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事会让妳这么难过。」张银胜的表情怔忡而茫然,他害怕一放开自己的双手,世界就会垮掉。「但是求妳不要放弃我好吗?我们好不容易──」
「你并没有珍惜!」游咏慈哀伤的打断他的话。「而是把一切都视为理所当然。张银胜,爱情是全世界最自私的一种感情,你让它渗入太多杂质之后,在你身边的人感受不到美好,只有杂乱跟纷争。你现在会觉得我很残忍,也许以后,你就会感谢我的放手。」她的声音愈来愈沙哑,脸色愈说愈阴暗。
「我不要让妳走。」男人无话可回,只能执拗的紧抱住怀中的娇躯。
张银胜到现在才知道,他就是依恃在她的感情里,恣意的吸取她爱情的养分。他总以为短暂的任性与随性会有她无尽的包容。
「呵呵……」成串的眼泪随着女人凄切的苦笑而落下。「希望你能用这样的决心好好的对待下一个女朋友。」
她轻轻的拨开黝黑的手臂,逃进更黝黑的夜色里。
其实张银胜大可以激烈的反驳女友痛彻心肺的指控,但是他没有。因为他听进心里,透彻的明白会让一向以维护恋情为己任的游咏慈失去笑容,真的是他的错!
他站在阳台,看着那个边走边擦着眼泪的小女人,他知道自己应该追上去,跪着求她重新回来。天知道他宁愿掐死自己,也不想见到她伤心欲绝的样子,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彻底反省,直到他能以她想要的样子出现在她的面前,彻底挽回她的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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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她痛恨办公室恋情被公开的最大原因!
当她顶着一头纠缠的乱发、哭红的核桃眼睛,以及脂粉不施的空前惨状出现在同事面前时,立即带给立泰银行一片沉寂。
大家的眼神纷纷诉说着无言的疑问,但是没有人胆大到无法无天的地步,敢上前问游咏慈一句,妳跟张襄理到底是吵架还是分手了?
到底分手了没?这个问题连游咏慈自己都不知道。
尤其在她看见办公桌上有一束美丽的百合花,和一张求和的留言──「祝福我们百年好合」,署名还是「爱妳的舒马克爸爸」的时刻。
可恶!游咏慈在心里不文雅的大骂。
死者为大,这个王八蛋居然拿舒马克来勒索她早就泛滥的情感。
不对!游咏慈在心里告诫自己,她怎么可以对这个男人的存在还有感觉?更何况分手还是自己提出来的议案,她怎么能在哭过一夜之后,就忘记他带给她的痛楚有多深刻?
即使是他现在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位子上,看起来像一只刚刚落水的小狗都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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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当可怜的情伤男子默默的走到唯一跟他相依为命的破旧小MARCH前时,欣喜的发现车盖上有一包卤味,还是来自他最喜欢的师大夜市。
只不过卤味下面压着一张杀风景的纸条──
鲜花换卤味,我不要欠你人情。
这样简单扼要却又拖泥带水的分手过程,让张银胜从心碎的谷底振作起来。他的男性本能告诉他,亲爱的小慈对他依旧是一往情深的,真不愧是他疯狂想要挽回的女人。
第二天,游咏慈的办公桌上出现的是红玫瑰。上面的留言真是低级下流到让人心醉神迷──
不要忘了妳的维多利亚,我的伊丽莎白。
署名还是「威廉王子的爷爷」,这一字一句简直往她的痛脚踩。
「游小姐,妳跟张襄理合好了吧?」同事甲根据游咏慈今日正常的打扮和她收到花束时那娇艳欲滴的表情,做十分合理的推断。
「才怪!」这一句话提醒了游咏慈,怎么可以在收到了两束花之后就轻易的败阵下来?「谁跟他合好?他吃屎我都不会理他。」
「所以他不吃屎,他送花。」游咏慈的身边无声无息的窜出同事乙。「小慈,我看妳发飙也发够了吧?我觉得张襄理看起来很可怜耶!每次上班的时候总是眼巴巴的看着妳的背影发呆。」
「看着我的背影发呆?」游咏慈差点爽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小慈,张襄理好痴情。他昨天看妳的背影足足看了一个钟头耶!」同事丙居然替张银胜量时间!
「对啊!他每天出包,每天加班,经理快要直接出手修理他了。小慈,妳就好心点吧!」同事丁满脸的同情刺伤了游咏慈的眼,她真是快要被这些说客搞疯了。
她一直以为感情是自己的事,就算不幸被公诸于世,她还是可以稳如泰山,用自己的方式处理所有的情绪。但是她一切的努力也不敌张银胜的几束花和几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她更低估了男人惊人的决心!
只要是雄性动物决定要在地盘上宣示主权的时候,他坚毅的态度是不会被动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