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才几步路啊!
当日,由于大雨不停,冯珏当机立断在酒楼住上一晚,明日再启程。
尔刚张大了嘴,却什么都没说。
「来福。」客房外,冯珏低唤着。
「二爷,我还没好,等等、等等。」
「不争,你别又摔下来。」他急声道。
他闭着眼,仔细聆听里头的动静,直到她开了门,他才暗自松了口气。
「二爷动作真快。」瞧他已经换过装束,连头发都弄干了,来福不禁自叹不如。
进了酒楼客房,二爷便跟掌柜的要了热水,非要她泡个一刻钟不可。
冯珏见她垂放的长发依湿漉漉的,随踏进房里,取了备用的大布巾,让她将长发暂时包覆住。
照理,他不该进她的房,不该见她放下发的模样,可他就是不能放下她。她的身子才刚有起色,他实在不愿意她因淋了雨而染上风寒,毁了她前些时日的休养。
「我让小二备了几道菜在我房里,你打理好了就过来吧。」
「喔。」
冯珏话落便回了房,桌上已经摆了几样菜,他坐到桌前,等着她一道用膳。
终于,尔刚不安的提醒道:「二爷,咱们要是明日启程,怕会延误和卢家布庄打契的时间。」
做生意讲究的是诚信,相约打契的时间是很要紧的,以往二爷总是战战兢兢不敢松懈,可这次无端端把来福捎在身边,还因为她延误了启程的时间,他真真觉得她碍事极了。
「卢家布庄的事早就说妥,打契只是个形式罢了。」冯珏不以为意地道。
可问题是你以往不是这样的!尔刚在内心呐喊,没胆真说出口。
「说真的,二爷为何要将来福带着?」他不该问的,可他真的忍不住啊。
冯珏懒懒抬眼,压根没打算回答。
尔刚心知自己是逾矩了,不敢再多说什么,可等了好半晌还等不到来福入席,累得二爷也不能用膳,教他心里一口气吞不下去。
「二爷,我去瞧瞧。」
尔刚大步走到隔壁客房,敲了敲,里头一点声响都没有,他轻唤几声,依旧没有动静,心头一凛,急忙推开门,果真就见来福倒在床边。
「来福!」他一把冲进房内将她扶抱起,轻拍着她凉透的脸颊。「来福,你没事吧?」
下一刻,冯珏像阵风般刮进房内,见尔刚抱着状似昏厥的她,随即吼道:「还不去将蒙御医请来!」
不到两刻钟,尔刚将蒙御医给请来。蒙御医诊着脉,本是凝重的神情在诊脉之后显得有些无法理解。
「如何?」冯珏沉声问。
蒙御医沉吟了下,斟酌着用字。「姑娘的脉象平稳,没什么大碍。」
「没什么大碍,人怎会厥了过去?
「这……老夫也不得其解,要说是厥了过去,倒不如说是……睡着了。」
冯珏攒紧浓眉,听尔刚压低声音道:「二爷,我听郝管事提及,来福在庄子里总是四更就开始巡田。」
「这丫头!」冯珏怒声斥道。
竟然将他的吩咐当耳边风,待她醒后,看他如何整治她。
「可老夫也猜想,说不准这是姑娘要恢复记忆的前兆。」为免显得自己医术不精,蒙御医很聪明地想到另一个说法遮掩。
「是吗?」
「这头部受创失忆,何时恢复记忆,无从得知,老大也听说过有人恢复记忆后,反倒将失忆时的事都给遗忘殆尽。」
冯珏顿了下,没料到她要是恢复记忆,反倒会将他遗忘,有这可能吗?
「但也有过就算恢复记忆,也一并记得所有的事,一切都说不准,横竖老夫先开帖药让姑娘服用。」
「多谢蒙御医。」
让尔刚送蒙御医回府顺便抓药,冯珏了无食欲地坐在床畔。
对她,他是又恼又气,可偏偏心底又是怜惜的。是要她好生养伤的,可她偏是挂意着田里的菜菔。
那些莱菔不是长得好好的吗?哪怕他不懂农活,依他到丰水庄看收成那么多回,光看那叶子,他就知道一点问题都没有,她到底还要巡视什么?
蠢蛋!
半梦半醒间,看到有个男人总是卧病在床,而她随侍在侧,她想要瞧清楚男人的面容,却怎么也看不清楚,她不禁使劲地睁大眼,用力地看——
尖叫声脱口而出,让面对她入睡的冯珏睡地张眼,布满血丝的眼眸定定地瞅着她。
她惊魂未定,还不懂他为何躺在她床上,他已经探手轻触着她的额、她的颊,然后……用力地掐住她的颊。
「二爷……」好痛,她都还没质问二爷怎与她同床共眠了,二爷反倒先欺她了。
「我问你,你为何老是在四更巡田?」
她吓了一跳,吃痛也不敢喊,直到他松开了手坐起身。
她揉着发痛的脸颊,跟着坐起身。「我只是想确定莱菔有没有长好,有时就算叶子茂密,却不代表根长得粗壮,这得常巡,一有问题才能赶紧解决。」
「你以为我庄子里养了那么多的庄户都是废物?」
「不是……」她怯怯地偷觑他一眼,又赶紧垂下眼。「我只是怕这批莱菔要是没长好会害了二爷。」
冯珏听她这么说,就知许是有人将他的处境告知她,不满之余,心头又感觉到一阵阵的暖意。「你这般挂心我的事?」
「二爷帮我这么多,我自然要回报二爷的。」她见他的脸色越发沉怒,搞不懂自个儿哪里说错了。「二爷说了,施以小惠要换我的忠心,不是吗?」
「是。」他这是怎么着?这话确实是他说的,可他却恼着那从她口中道出,教他混乱得不知道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
「所以……」
「可问题是你没养好身子只会拖累我,不是吗?」
来福不知所措地垂敛长睫,想反驳却反驳不了,他说的没错,她要是不将身子养好,恐怕只会害了他更多。
「对了,二爷,我方才好像想起一点点以往的事了。」这事算是好事,对吧?
「怎么,想起之后,你就迫不及待要离开丰水庄了?」是不是恢复了记忆,她就会将他给忘了,甚至头也不回地离开?
「没呀,就算恢复记忆,我也不想离开丰水庄。」她本以为他会开心的,谁知道他脸色更冷了。
「是吗?」
「嗯。」她点头如捣蒜。
「可如果你将我给忘了呢?」
「咦?」怎么这话听来是他挂心她较多?而且,仿佛他有多在乎她。
「你欠我的债,我得向谁讨?」他闷闷地又补上一句。
「不会啦,至少在我报答完二爷之前,我怎么也得待在丰水庄。」顿了下她羞涩地道:「而且,就算我拿回自个儿的记忆,也不会忘了二爷的。」
她知道他是个面冷心善的人,否则怎会待她这般好?在她搬进他的院落后,一直都是他照料她的,这样好的人,她舍不得忘。
「你最好记住你现在说的话。」冯珏起身。「在这儿待着,我去差人帮你备膳,一会儿还得喝药。」
「谢二爷。」
冯珏回头睨她一眼,随即大步离去。
她疲惫地往床褥一躺,想回想梦中的情境,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反倒是她身侧的余温不断骚扰着她。
第五章 这是喜欢吗?(2)
翌日一早,冯珏决定让尔刚送她回丰水庄,独自前往其他县城。
「二爷,我没跟着,你……」
「你没跟着,我就办不了事了?」
「二爷,你只身在外,我总是担心嘛。」虽说来福今儿个瞧来神清气爽,可她昨儿个昏厥是不争的事实,要再带她上路确实不妥。
「你妥当地将她送回丰水庄,其余的就别想了。」说着,冯珏跃上马,来到马车旁,掀开了车帘。「回去庄子给我安分点,要是再让我知道你四更巡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