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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梦(下) 第十章 作者:卫风无月
    谁知道这条出巡的路什么时候走到头?飞天昏昏沉沉,但马颠一下,他就痛得皱一下眉头。

    天啊,地啊,腰要断了,屁股要颠成四瓣了……大腿根一定是破皮了……被那个马鞍子磨的!回想看过杨行云骑马,那叫一个随意潇洒翩然若仙,怎么自己爬上马背不是这么回事呢?

    好不容易到今天休息的地方,他饭只吃了两口,还硬挤着笑跟辉月说想早点睡。

    到晚上,当他把衣服脱下来一看……真是惨不忍睹、狼藉一片。

    飞天咬牙忍着疼,用沾湿的手巾一点一点把血擦了,龇牙咧嘴,到底还算是忍住没叫出声来。也不知道哪有药……这些跟来的人都是辉月那边的,怕丢人丢大了,不敢开门跟他们找点药。反正磨破皮而已,死不了人。了不起……痛个半死而已。

    飞天把身上的汗擦了擦,抖开被子睡觉。腰彷佛要断了似的,腿上破的那里也一跳一跳地疼。

    虽然疼,可是飞天也很快就睡着了─真的很累。迷迷糊糊中飞天还想,谁他妈发明了说,看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说这话的人,肯定没吃过这种被马折腾的苦。

    虽然路上风光正好……可是光顾着害怕难受,也没能看什么山啊水啊树啊花啊。

    ***

    身上虽然痛,但飞天还能咬牙忍住。可是,第二天当看到那天马精神抖擞往面前一站,飞天真是哭都哭不出来。

    他的腿还是好疼……要是今天再磨,不知道会不会磨下两片肉来啊。昨天一直疼着还不觉得什么,现在歇了一夜缓过劲来,再想着要重新开始痛……

    飞天腿直发软……一半是痛的,一半是吓的。

    「飞天?」辉月已经上了车。「怎么了?」

    「没事……」飞天还是死要面子,张了张嘴,硬是把话又咽下去。疼就疼吧,丢人实在是……他开始自我安慰,一开始难免吃苦,等磨出硬皮啦茧子啦,肯定就不痛了。

    辉月淡淡一笑,「我一个人坐车也闷,你陪我一起坐坐,好歹有人说话好些。」

    嗯?飞天眨眨眼,又眨眨眼!辉月这说的简直是……天籁之音啊!

    忙不迭点头,飞天拖着下半截不怎么听使唤的身子往他车上爬,「那我们就聊聊天……」管他三七二十一,先爬上去再说!这会再矫情推托,他可不成了十足笨蛋么?

    辉月的车里是淡银灰色的,纱帘锦毡,又漂亮又舒服,还挺宽敞。辉月坐在右边靠窗,飞天窝在左半边。舒舒服服往那里一躺,飞天简直想咪呜咪呜叫两声!舒服死了!

    「飞天?」辉月声音不高不低,听着人舒服无比。他身上车里都有股好闻的气息,说是什么异香倒也说不上,很清新的气息,淡淡的雅道的,特别好闻。

    「啥?」飞天口水都快流到锦毡上了,连忙吸一吸。在这样的美人面前流口水……不是一般难看。

    「你手边有书,今天不妨多翻了看看,后日……你也要为紫族祭神祈福,必要的仪式总得学会。」

    啊?飞天下巴差点掉下来。原来不是请他来坐车陪说话,是要他看书用功来着。

    飞天硬撑着爬起来,打开手边的书,一个一个字都很面生,组成的句子更加艰涩难懂。自己劝自己,看书总比受罪强……

    飞天硬气了半天,后来还是拉下面子来跟辉月说:「这个合手……我不大明白。」

    辉月手里也在翻一本什么书,闻言头也不抬,一手抬起来,比了个极美丽的手势又放下,还是继续看他的。

    辉月这么自得其乐,根本也不用人陪他说话解什么闷啊。

    郁闷,飞天低头继续看书。

    一天没说几句话,第二天依然如是,不过有一点值得欣慰,腿是不怎么痛了。风景么……也还是没能观赏。这么厚的一本册子,眼睛都不够使了,哪还顾得上看风景?

    好在和辉月相处并不难……几天都没怎么交谈过,有什么不好相处的?

    也不知道平舟现在在做什么,汉青有没有好好学他的医理?才出门两天,他就开始想念飞天殿。习惯……真是一样可怕的东西。

    第三天终于到了那个刚听说过的紫族。一下车,飞天就知道这里为什么叫紫族了……所有人都长着一双紫色的双瞳,乍一看真把人吓了一跳。

    辉月后来说,他们这一族人都吃一种紫草,体质渐渐改变,小孩子出生便是紫眸。

    飞天一边琢磨著书上说的仪式,一边点头。心里不免瞎想:吃紫草就长紫色眼珠子?那咱从小到大吃了二十一年的青菜,没长出绿眼珠子,倒是一件幸事。

    到了祈神的时候,飞天只是换套衣服,走走过场,重头戏在辉月身上。

    虽然经过一整天的祈神仪式,由于时间还早,不到睡觉的时候,远远地就可以听到前面紫族人在喧闹。紫族人高兴得像是大过年,人人穿得都极艳丽,笑容满面,在外面的大广场上载歌载舞,酒席流水从早吃到晚,好像不要钱。

    飞天还不太困,把星华写的剑谱拿出来看,一只手在空中慢慢模拟剑招。看到有一页写的心法很有趣,默默念了几遍,很想试一试。

    他抬眼看到桌上有茶壶、茶杯,慢慢伸出手来,虚拟着一个握杯的姿势。那杯颤了颤,慢慢凌空浮升起来像是有线牵引,朝这边缓缓移了过来。

    好像变魔术,真有趣!

    飞天一分心,没掌握好力度,空中的杯子像是突然断线,一下子坠下掉在地上。好在地上有毡毯,并没有摔碎。

    飞天起身去捡杯子。

    这个上界,倒也有它吸引人的地方,一个魔幻的时空,一切皆有可能。

    离开紫族起程的时候,飞天犹豫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怕辉月,最后还是选择骑马。

    这一天飞天有点精神恍惚,到了下半天,为克制自己不再胡思乱想,他慢慢回想那本剑谱上的内容。可是想着想着又出神了。

    杨行云为什么会对飞天原来的剑法一一知晓,然后抄录下来呢?不光剑法招式,连心法也有。现在他怎么也懂一些,就算剑招是平时可以看到记下的,可是心法呢?心法不是可以用眼看到的东西啊!飞天整个心更是乱纷纷。

    前往枫城的路途上,飞天一有空闲时间,就发了狠学骑马,虚心跟人请教怎么跨坐、怎么用腿、怎么控缰。

    上路约莫大半个月后,飞天终于轻松爬到了马背上。这一回不再觉得是苦差!

    大风吹在脸上,衣裳、头发都被挟裹得尽向后去,猎猎作响,颇有几分御风而行的飘飘之感。

    路上都很顺利,看到许多在城里不可能见到的风物,知道上界的天人也是要吃要喝,不能超凡入圣,知道上界也有农夫种植作物,但是那些农夫是天奴和凡人,天人是不做劳役的。

    莫名其妙地,飞天有些不舒服。

    他认为谁也不比谁高贵,为什么天人就可以这样高高在上呢?除了能活得久一些,样子漂亮一些,也没看到天人有什么特别高贵出尘之处。

    但这时辉月就会扫来一眼,那种眼神至为温和,却让你一下子有被看穿击透的错觉,好像一切的念头在这种眼光下面都无所遁形。所以,飞天很少再敢腹诽。

    虽然飞天对天人这一身分抱了偏见,还是不得不承认,辉月是不折不扣的天人,高贵,沉稳,似乎无所不能。

    除了享受旅程外,飞天也挂心着飞天殿。

    不知道平舟和汉青怎么样了。天城当然有信来,但都是给辉月的,应该全是公事。平舟定时差人问候。至于汉青……他就算哭掉鼻子也是无计可施,他身分不够,连传信都不能。很现实也很残酷。

    虽然飞天一直在打听,怎么样能让天奴不是天奴,可是消息让人越来越绝望灰心。

    而杨行云……不知道现在在做什么呢?

    如今骑马反而成了飞天难得的快乐时光。有时候他也会避开人练一会儿剑,现在已经可以随自己的心意把双盈剑从掌心召出来,练完剑之后,再让它隐进去。

    这是不是心随念转了?

    飞天虽然一直懵懂,但是那座枫城,还是走到了。

    ***

    入城的时候,飞天一眼看到那迎出来的女子,愣了一愣。那是……楚姿?

    不是楚姿。这个女人妩媚的面容却有肃然的气质,但五官真的很像。

    「辉月殿下,飞天殿下。」那个女子施礼,仪态万方,「楚情有礼。」

    辉月含笑轻扶,「楚城主不必多礼。」

    与楚姿是亲戚么?

    「二位一路劳顿,还请梳洗修整。」她周到却不显得热情过分,符合一城之主的身分。「简慢之处,还请两位殿下勿怪。」

    安排的房间很舒适,当然无论是从大小和豪华跟飞天殿是不能比,但是比一路上走过来的小城都要好上许多。听说这是一座刚刚新建的城,新城建得这样细致精美,已经很不容易。

    窗户外面有小桥流水,飞天换了衣服,顺便在园子里转转。

    有脚步声,像是小孩子,跑得很快。

    回过头的时候,果然有个小孩子飞快地跑进了园门,他头发散着,手里抓着一把银钩。飞天只看他一眼就愣住了。

    年纪不对,相貌偏稚,可是看上去十成十,简直就是小一号缩小版的星华!

    「你是客人?」他睁着一双大眼,连这个小动作也像星华。

    飞天心里涌起浓浓的好奇,俯下身说:「是啊。你是谁?」

    那小孩子眨眨眼,睫毛又浓又长,「我是楚空。他们不让我出来,可我听他们说,这回来的客人里,有我的父亲。是不是你?」

    这是……心里模模糊糊有点谱,飞天微笑起来,「你看我是不是?」

    肯定是星华这家伙留的风流债吧!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这小子简直就是和他一个模子倒出来的!

    那小男孩把飞天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

    飞天笑咪咪任他看。嗯,小家伙骨骼清奇,相貌清秀,看得出比星华脾气好。那个家伙向来是爆炭脾气,时不时就炸锅!

    嘻嘻,小脸红扑扑跟苹果似的!飞天没敢使劲,就轻轻捏了一把!

    小家伙被吓了一跳,往后跳了一大步,扁嘴看着他。

    想着他肯定要吓哭了,谁知道他小嘴扁了又扁,呶了又呶,居然一下子扑上来抱住飞天,脆生生地喊:「爹——」

    晴天霹雳!

    飞天差点没让他震晕过去!啊,想他这么风华正茂、一表人才、翩翩少年郎,虽然是一千多岁的少年郎,可也是少年郎啊……哪里能生出这么大一个儿子来……

    晕虽然是没晕……但是他扑的劲太猛,飞天又是半弯着腿站着的,这下子没站稳,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

    屁股生疼不要紧,这个小家伙居然热情起来,没头没脑亲得他一脸口水。

    「哎……那啥……」飞天拼命闪躲!这玩笑可开不得,回来星华知道被他占了便宜,哄得他儿子喊自己老子,小命儿还要不要了!

    小家伙怎么这么吓人,跟小狗似的!《九品芝麻官》里,包龙星的那话实在有道理——这么小一个孩子,哪来这么多口水啊!

    「爹……」他终于住嘴不亲了,可是眼圈一红,小鼻子一抽,开始哭了!

    「我好想你……你以前怎么不来看我啊!呜呜,其它人都有爹,就我没有……我问娘,她还要骂我,她说你不是好人!还说我根本没有爹,我是她捡来的……

    「呜呜……他们都不让我出门,也不让人跟我在一起……呜呜……爹你是坏人,为什么都不来找我……」

    哭得飞天小心肝跟着一颤一颤地生疼,要说小孩子没爹……是够可怜的。

    飞天抱着他瞎一通安慰,「不哭不哭,你看今天天气多好啊,天多蓝啊,云多白啊……花多香啊……别哭……男孩子应该顶天立地,豪气干云,一哭就成女孩子了,谁还喜欢你啊……别哭啦,等会有人笑话你……

    「我说,你哭就哭了,别拿我的袖子擤鼻涕啊……好好好,怕你了,你擤吧擤吧……够不够用?头巾也借你擤擤?哎哎我就说说,你还真擤啊……不哭了啊,男孩不该哭……」

    他抽抽噎噎,飞天想起来问他问题:「你娘是城主吗?」

    他红着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小手死死抓着飞天胳臂。飞天疼得龇牙,「我说小少爷,我这是人肉不是柴火棒,会疼啊,别这么使劲抓好不好?」

    「不好!」他伸直脖子,「我不抓紧你会跑掉!」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飞天苦口婆心,「小空啊,我不是你爹哦,你爹他明天才会到,我是你爹他的好兄弟……」飞天自己说着都觉得对不住自个儿,好他个大头的兄弟,成天的整我打我……

    「你骗人!」小家伙口齿伶俐着呢,「你明明就是!」

    「啊?」哪里是了?不过飞天再一想,人家父子没见过面,见了一定知道自己是认错了人!

    「我娘说我爹是坏人,总欺负人!」小孩儿又扁嘴,「你刚才也欺负我了!你一定是我爹!」

    飞天目瞪口呆,这是什么逻辑?再说刚才哪有欺负他,只是轻轻捏了他一把好不好!那也叫欺负?

    「呜呜……你就是不负责任……我娘说你就不负责任,呜呜……」天哪,这小鬼又哭。

    这事闹的,大早上一小孩要死要活非要人当爹啊……那就……飞天奸笑一下,勉为其难当几天便宜老子好了,等他正经的爹明天来再还他得了。

    「不哭不哭,是爹不好……」飞天恶寒,头一次这种词从自己嘴里冒出来:「小空乖,小空不哭,爹以后都不欺负你啦……小空乖……小空最乖……小空一哭就不是乖宝宝了……」飞天冷汗一阵接一阵冒。

    不过肉麻话还真有效,小家伙眼圈儿不红了,脸蛋变得红了。「爹……你真好。」

    「嘿嘿嘿……」飞天摸摸头笑,「小空也很可爱啊。」

    「爹,」他大少爷总算是想起现在姿势不对。飞天躺在地上,他骑在飞天腰上,「你摔疼了没有?」

    看吧,还是冒充人家老子有好处,要是刚才直接说穿他认错人,这会他还会问长问短不?白痴也知道肯定不会。

    楚空七手八脚爬起来,两个人头发乱成一团都缠在一起了。他一乱扯,疼得飞天差点眼泪狂飙。「疼疼疼……」两个人手都笨,于是也不急着爬起来,两个人坐在地下拆头发,费了半天工夫算是拆开了。

    这小孩其实挺可爱的。飞天摸下巴奸笑,不知道星华那臭小子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可爱。

    飞天摸出梳子来给他梳头发,虽然小孩子也不束发,不过可以扎一个低低绳结,两边散几绺下来表示是散发的就可以,看到汉青他们这么梳过。

    楚空一直紧紧扯着飞天的衣角不放。束好头发,特地伸头在池子水里照了照,笑得一双眼弯弯如新月。

    真可爱!其实给人家当一天义务爸爸也不错,不过如果这城里其它人来了,一定就会揭穿他是冒充的了。飞天突然不想被揭穿。

    「小空想不想去城里玩?」飞天开始诱拐楚空,「爹没来过枫城,你带爹去外面逛逛好不好?」

    楚空睁大眼,「好啊,当然好……可是,我也没去外面玩过。他们不让我出去。」

    切!小孩子怎么能圈在家里,对身心发育都不好。

    「那换爹带你去逛。」飞天笑咪咪。

    飞天牵着楚空尽量躲着人走,好在庄院里人不算多,大约都在前面忙正事。

    「这里是离街最近的墙了。」楚空指指高墙,「我以前想爬出去,可是墙太高。」

    飞天看看墙,不算太高。

    「小空抱紧我哦。」飞天跟他笑笑,把他抱了起来。小家伙还挺沉的。

    楚空小脸儿红红的,因为太兴奋眼睛亮晶晶的,两手搂住飞天的脖子。

    脚跟轻轻用力,飞天纵身而起,轻飘飘纵过了那道墙。小家伙一点都不怕,嘴巴圆张,眉开眼笑,在空中的时候还左望右看,往脚下往远处看。

    「爹!你好厉害好厉害好厉害!」都落到了地上,楚空还兴奋依旧,「你能跳这么高啊!」

    小意思,再高一倍也没问题。不过在小孩面前还是要谦虚,省得对他有不良影响。

    「一般一般啦。」飞天得意洋洋,最后还是说了一个不怎么谦虚的答案。

    没人分享的成功并不觉得甜,没人认可的成绩也并没什么意义。难得让人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岂能不好好享受。

    无论古今中外带小孩子逛街,不花钱是不可能的!

    这个楚空小朋友,大概是从来没上过街,看着什么都新鲜好玩,看到卖酸梅子糕的也要,看到卖木刀、竹剑的也要。

    好在飞天身上带了钱。刚才换衣服顺手在袖子里装一小串钱,要不然现在真难看。

    楚空小朋友买了几样东西后,终于发现飞天在付钱,一瞬间那种崇敬的、可爱的表情露出,怪不得人家常说「有子万事足」。

    飞天以前常觉得有些父母真窝囊,孩子要什么给什么,完全不管用得着用不着,现在才知道,能给孩子买他想要的东西,那种满足感真是不可言喻。

    飞天看着他一手提着木剑,一手抓着酸糕,在前面人丛中挤来挤去像条灵活的泥鳅,心里觉得真的开心。等他跑累了就乖乖站住脚,当一天的义务爸爸,感觉还不坏。尤其是小孩子可爱又听话的时候。

    他们本来走在大街上,人来人往,阳光明媚。后来楚空看到街口有吹糖人,他们就拐了弯。来来往往的人衣着不如刚才的洁净整齐,身上佩着刀剑,有些眼睛里还凶光闪闪。

    飞天拉着楚空小朋友想转身,不留神楚空一脚踩滑,手里没吃完的半块酸糕一下子呈拋物线丢出去,「啪」一声,糊在了前面走的一个人的后脑勺上。

    那个被无辜攻击的受害者大吼着回过头来,一摸到后脑勺上黏的是什么东西之后,本来就满是横肉的脸上黑得像锅底。「XXX的……」

    飞天皱眉头,看这家伙的长相也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好听的来,可是在小孩子面前这么骂,是不是太过分了!

    楚空倒是很有胆色,一点也没退的意思,「我不是有意砸你,可你骂人也不对!」

    嗯,有条有理,不愧是他飞天的儿子……嗯嗯,说顺嘴了,更正一下,不愧是星华的儿子。

    结果那大个子太没品了,蒲扇似的大巴掌就招呼下来。

    打人家孩子也得看看人家老子是谁!飞天的腿比脑子动得还快,一个旋身侧踢,就见肥肿媲美胖猪的庞大身躯直直跌了出去。周围人群「轰」的一声,纷纷走避。

    什么地方都是拳头说话的声音最大。

    「爹爹,你好厉害!」楚空小朋友兴奋得手舞足蹈,「教我教我!」

    果然跟他爹一个样!看到打架就高兴成这样,跟上足发条似的!

    话虽这么说,飞天还是得意地把刚才那个动作又做了一遍,楚空倒真聪明,马上有样学样,旋身侧踢腿,动作分毫不差。

    「小空真聪明!」飞天一把抱起楚空,憋足劲在他胖嘟嘟的腮上使劲啵了两口。

    「爹爹最厉害了!」楚空也不吝啬,马上回夸。

    一大一小两个自大狂,在街上互相以口水洗脸,完全不理会那个被踢飞的胖子在地上哼哼。打完一架,飞天发现个大问题……这个,迷路了。

    七弯八绕问了一路,等找着路,快回到城主大人府第时,飞天才想起来问一个早该问的问题:「小空,你娘是谁?你今年多大啦?」

    楚空小朋友清清嗓子,「爹你怎么问这个呢?我娘是城主的妹妹楚姿啊,我今年已经一百一十岁了!」

    飞天脚下一个趔趄,这刺激大了点。

    还顺理成章以为这是楚情那女强人的私生子呢!想不到,居然……居然是那个漂亮的、跳舞的楚姿的孩子!况且……这个孩子是不是也……大了点?

    「爹爹……」楚空两手抱住飞天脖子,「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我天天想着你来。好不容易这次他们说你要来。」

    咳咳……飞天差点让口水呛着。这哪儿跟哪儿啊,明明是没良心的星华的风流帐,怎么替他解释啊?不过那个楚姿也很厉害啊。在天城那里天天都能碰到星华,她居然都没跟星华说过她生过他的小孩吗?

    等飞天再翻墙跳进城主那幢大宅,才想起一个问题很不妙……把人家孩子拐出去玩了大半天,人家还不找翻了!

    这个念头才在心里转一转,四周呼啦啦上满了人,动作敏捷得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手里都拿着刀枪剑戟,里三层外三层把他们围上了!

    看这些人虎视眈眈的样子,估计要不是他手里还抱着楚空,这些尖的、钝的早就招呼在他身上了了吧。虽然怕是不怎么怕,可看着还是有点怪吓人的!

    飞天还没开口说这是个误会,楚空居然很清脆地吆喝起来,「你们大胆!居然敢对我父亲……唔……」

    下面的话被飞天一把捂住了。开玩笑,骗骗小孩子玩就罢了,让这些人知道他乱拐人家小孩喊爹,当人便宜老子……可不是个大笑话了。

    「这?」外面人丛中有人女人的声音,「这是不是飞天殿下?」

    「是啊是啊!」飞天连忙地承认身分。

    「快退下,休得对殿下无礼。」

    人丛中分,那个长得满像楚姿的楚情走了过来,一面板着脸喝叱楚空:「真不象话,怎么缠着飞天殿下乱跑呢!还不快下来!」

    飞天一下没捂严,楚空脆生生的小嗓子扯开了喊:「我要跟爹爹在一起!你们都是坏人!」

    满头……大汗……

    飞天再看四周一圈的人,武器都放下去,不过,那脸色也都跟抹了墨似的黑。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飞天?」

    呜呜,飞天简直要泪流满面,辉月啊,亲人啊……

    飞天抱着楚空就冲他那方向奔,周围的人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他们僵着的工夫,飞天早越过去了。

    「辉月、辉月……」飞天激动得要死,「那个,你看,这个楚空,是星华的小孩耶!长得和他一模一样!」

    辉月一袭白衣站在人丛中,看看飞天又看看楚空。然后他说:「飞天,放下他。」

    哦。飞天弯腰把楚空放在地上。

    「爹爹……」楚空两字喊出来,辉月的脸色也有些阴沉了。

    「飞天?」辉月看着飞天的眼睛里微光晶莹,明明白白是要个解释。

    这……这……「这……其实。呵呵,今天天气多好啊,是不是……」

    园里鸦雀无声。

    飞天抹抹汗继续瞎掰,「那个,楚空小少爷一时误会……我呢,爱心发作……所以……嗯,称呼上就不用太讲究的是不是……」

    辉月不吭声,继续看他冒汗。

    「爹——」楚空还在拉飞天的衣角。

    园中那些眼睛还在死死盯着他们。

    飞天觉得他就像被蛇看住的青蛙,特肉的那一型,说不定是牛蛙……而且这蛇……还不是一条……是一群。看得他冷汗、热汗一起冒,擦都擦不及。

    「飞天殿下今天劳累了。」居然还是楚情过来解围,手一挥,上来把楚空抱了起来,「两位殿下早些休息。」

    楚空手脚乱踢乱蹬,扯开了嗓子叫:「爹爹!爹爹——放开!放开,我要和爹爹在一起——」

    飞天满头是汗,听他叫得撕心裂肺的好不难受,追出一步想张口说句话,可是却没词。人家的孩子……外人没立场啊。

    辉月轻轻咳了一声,飞天打个哆嗦,迈出去的那条腿又收回来。

    「跟我来。」

    他转身走,飞天拖着步子跟在后面。

    呜呜……怎么办,怎么解释能解释得清……他不是有意当人家便宜老子的。可是又的确是把人家孩子抱出去玩了这么久,都没跟主人家打个招呼。

    正胡思乱想,辉月轻轻叩了一下案子,飞天吓得打了个激灵,赶紧站直。

    「出去了?」辉月声音很轻。

    「嗯……」

    「那个孩子喊你什么?」

    飞天背上全是冷汗,「那个,他不知从哪里听说他父亲也会来,所以就喊我……」

    「你就答应了?」

    飞天咬牙再咬牙,「嗯……我觉得小孩子哭得挺揪心的……再说,星华不是就要来了嘛,再跟他说清楚就行了……」

    辉月慢慢转过头来,「星华是要来,但不是一个人。」

    飞天愣愣地眨眼,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星华这次去巡边,也一并带他的未婚妻回天城,明天来的是两个人。」

    飞天嘴巴大张得能塞下鸭蛋!

    「楚姿这个孩子,我早也知道。但她是天奴,星华不能承认这个孩子。」辉月揉揉额角,「更何况当年……算了。总之楚家人也明白这件事,星华那里你也不要去说。」

    飞天心里不舒服的感觉一点一点地往外冒,「为什么?那个孩子多盼望有父亲!」

    「飞天!」辉月声音不高,但是极沉稳,一如既往的悦耳。

    「这个孩子以楚情之子的身分长大才能活得更好。如果他是楚姿的孩子,势必也要打上天奴的印记!无论是为了他还是为了星华,这个关系都不能承认。」

    飞天低下头飞快地思考,有个地方不大对劲,「那这个孩子怎会知道他母亲是楚姿?当年星华又为什么和楚姿生下孩子?还有为什么楚情是城主,她妹妹却是天奴?」

    辉月声音高了一些,「那孩子自己知道?」

    「是,我问他,他说了。」

    辉月静了片刻,「楚情与楚姿是堂姐妹,这个孩子还是我交给楚情的……却不知道原来她们不睦。」

    飞天住了口。这里面显然有太多不为人知的往事。可是无论如何,一个男人总不能对自已的孩子不负责任啊!

    辉月显然连看也不看就了解他在想什么,「飞天……这世上,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的事情,毕竟还是少的。」

    飞天哑口无言。

    「星华并不爱楚姿,也没办法承认楚空的身分。况且,他现在马上要成亲,你想让他为此心烦担忧?」

    「不是……」飞天觉得言语实在很无力。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言语多么苍白无力。

    「那么,明天就一个字也不要提。」辉月缓缓说:「明天典礼完了,我们就启程。你把这件事……忘掉。」

    飞天觉得心里堵得难受,喘不过气来。

    飞天站了一会儿,辉月也不理他。

    「那个……」飞天摸摸头,「我出来这么久,都不知道飞天殿怎么样了。」

    辉月看他一眼,「诸事平顺,没什么不好。」

    飞天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于是慢慢地从他房里退了出来。摸摸鼻子,灰溜溜地往自己的房子那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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