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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梦(下) 第十一章 作者:卫风无月
    屋里静静地,飞天把凉茶灌了几口下肚,可心里那一点火头还是浇不灭。

    他像是被关进笼子的困兽,来来回回在屋里走。

    像是想到什么,他打开行囊看看家当。出门的时候没带多少衣服,但还是有好几套,配着饰物。衣服太扎眼了,质料讲究,样子太高贵,饰物一看就挺值钱。

    他把好带的东西拣几样装身上,剑谱也掖进怀里,别的就没什么可带的了。

    飞天看看屋子,也什么好看,本来就是旅途中暂停的地方。

    相信……平舟是可以照顾好汉青的。

    即使没有他这个蹩脚的主人,他们应该也可以过得很好。汉青聪明伶俐,医术已经略有小成。平舟剑法出众,前程远大。

    想通了这一点,飞天觉得身上轻松快活好多。

    飞天把灯熄了,轻手轻脚出了房门,飞身上房顶。

    不知为什么这么冲动,解释不来。但楚空那哭喊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他说那些人都是坏人,他连一点功夫都不会,足见是没人教他,衣服也穿得普通,没人给他梳头。

    这个楚情明显没有善待他,一个小孩子怎么能这样长大……当然这也不是辉月的错。但是,总不能眼睁睁让这孩子就这么过了。

    飞天总觉得要是不做点什么,就对不住楚空下午喊那几声爹。

    ***

    没法解释为什么他能摸到那间房外面。可能是气息,可能是直觉,也可能就像星华说的那个,什么莫名其妙的直觉起作用。

    屋里很黑没灯。飞天侧耳听了,也只有楚空一个人的呼吸声。很急很粗。这个孩子还在气吗?

    飞天一手推开窗子,无声地跳了进去。

    屋里虽然昏暗,还是看见楚空半卧在床头。

    眨一下眼,更适应了屋里的暗。突然飞天浑身一震,硬掐住手心才没有叫出声来。

    楚空的双腿上压着东西,双手被捆在床柱上,嘴里填了东西,怪不得鼻息这么重!

    飞天抢上去把他腿上的东西拿走,沉甸甸的不知道是什么!

    这些狗娘养的!这是对小孩子吗?怎么下这样的狠手!

    飞天扯开楚空手上的绳子,然后捏着他腮,抠出他嘴里的麻核。

    楚空被堵了半天,气早就不顺,一下子咳嗽出来。

    飞天伸手运气给他。这些天琢磨那本剑谱,也悟出不少心得来。

    楚空顺过来气,估计也早知道来的是谁,扑进怀里死搂着飞天的脖子,一声不吭的只是急喘气,飞天肩膀一下子就被浸湿了。

    「小空。」飞天压低声音,「这里的人对你不好?」

    他努力平静,吐字还算清楚:「表面上好,但是楚情今天气得厉害。」

    飞天深呼吸,「小空,听我说。我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的父亲他有不能承认你的原因。现在我想告诉你,你可以有两个选择。一,你跟我走,但是以后可能要过辛苦的日子;二,你留在这儿,我去警告那楚情不许欺负你。」

    楚空连一刻的空也没有等,抓着飞天的肩膀说:「我跟你走!」

    本来也是想离开的,这生活……丝毫不是飞天想要的,这是从前飞天的生活,不是他的。只是……楚空是个意外。

    也不知道为什么头一热就跑了来问他。可是看到楚情对他的手段,又觉得自己没有来错。

    天大地宽,上界之外,又不是没有去处!有手有脚,会武功能使剑,头脑灵活难道养不活自己?为什么要去做一个别人的延续?

    早就想要离开,只是一直放不下汉青和平舟。后来知道平舟能力超卓,汉青有他照顾,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事,想走的念头,就一直在心中绕。只是……

    「你想好了?可能吃不饱,兴许也要流浪。」

    小楚空的回答是抱紧了飞天的脖子,「我要跟爹爹走!」

    飞天反手抱紧他,忽然间,肩膀就上多了责任。这是真正的,属于他的责任,不是原来的飞天的,不是其它什么人的,是他自己的责任,他伸出双手要做的事。

    「好儿子!」飞天使劲在楚空脸上亲了一口,「带两件衣服,我们这就走!」

    楚空爬下床去,还踉跄了一下。飞天骂自己一句猪头,他腿上血液这么半天肯定不通畅,麻得怎么能走路。

    可还没等人扶,楚空自己挣着爬起来,从床头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包裹,回头说:「行了,爹爹。我天天都想着你要来带我走,早收拾好东西了!」

    飞天心里一疼,没有说话。背着他一路飞纵出了城主府的院墙。楚空屏息小心,紧紧依在他身上。

    明月当空,飞天去势极快,在茫茫的夜色中,一径去远了。

    ***

    之前因为一头热飞天没有多想,不过这会才想起,这算是拐带人口吧?按现在的刑律,一次拐带一名,得蹲三年。不过被拐带的这个小儿童,倒是很兴高采烈,特别配合特别开心就是了。

    哪个城里都可变装,飞天找人买了易容膏什么的,先把自己涂个锅底,再把小楚空涂个花猫。楚空还满开心,飞天一边涂,他一边拿个小铜镜子左照右照,还指点着这边多抹点、那边少抹点。

    把好衣服脱了,换上布衣服。飞天想了想,自己的是要全换,楚空还是须留着内衣,到底好衣服穿着舒服点,布料忒粗不舒服。

    楚空吃着粗硬的干粮,还笑得跟吃蜜糖似的!

    飞天抱着他,摸摸他的头。问他有没有念过书,楚空倒是识字,不过武功没学过。

    飞天也不急,弄了匹劣马,垫了厚厚的毡子,把孩子放马背上坐好,小包袱也挂好,牵着马慢慢走。

    现代的逃犯大多是怎么落的网?就是自己先觉得自己是在逃,那就坏了,看人偷偷摸摸,走路鬼鬼祟祟,让明眼人一看就形迹可疑。

    飞天大大方方地一边走,一边跟楚空说话。

    飞天提个头,楚空背头一天教的剑谱。

    「心有所及而力不及,心之所向而力之偏从……」

    小楚空真是标准乖乖牌好孩子,一教就会一点就透,有时候还跟他举一反三,说得头头是道。

    飞天笑得眉眼弯弯,不用找老婆、不用伺候月子、不用喂奶、不用换尿片把屎把尿,白捡这么漂亮听话的儿子!天下还有这么便宜的事吗?打着灯笼都没处找。

    等走一段时间楚空在马上坐累了,飞天抱他下地来,两个人一起跟着马慢慢走。楚空又伸拳头又踢腿,念着口诀打拳。

    虽然说照顾得还算不错,可是小孩子在路上还是很快黑瘦下去,倒是精神更好了。

    飞天打听一下,从枫城再向南,去的是禽族的地界,虽然名义也归上界管,但实际上人家自在着呢,这边问不到那边的事。听说那边太平,日子过得也不错。

    要是只有自己,那也什么地方都不讲究了,可是带着孩子呢。小孩子哪能跟大人一样禁得起折腾。

    这时代信息业不是很发达,跟现代绝对不一样,什么网上追捕、计算机画像是一样也没有。嘿,还上界呢,真落后。

    也不是没有人在找,但是找的动静不算大。更何况飞天机警得要死,小楚空也伶俐着,那些傻头傻脑的家伙哪找得着他们。

    没多少天,楚空拳脚都练得差不多,飞天在路上折了根树枝子,教他简单的剑招。甭管什么地方,力气弱没本事也照样受欺负,练武强身总没错。

    楚空大概是以前的日子也过怕了,学起来就是有股子狠劲。

    到边界的时候,马不要了,飞天孩子一背,包袱一提,爬山走。

    几天的山路孩子没饿着没冻着,就是衣裳被划得破破烂烂。这个补衣服飞天就不会了……人毕竟能力有限,不可能十八般武艺加开门七件事样样都会吧?

    「爹爹。」楚空拿草茎搓来搓去。

    「啥?」飞天正翻火上烤的兔子。要说这兔子,还是楚空亲手打来的第一只猎物呢!进山之前买了盐巴什么的,还用竹筒装了泉水给楚空喝。

    「给你捆鞋子。」他笑,扑过来把飞天掀倒就脱鞋。

    鞋带磨断了。看他把草茎穿进鞋口,飞天笑,「穿完洗个手再吃肉,否则会把鞋上的泥都吃下去了。」

    「哦!」他痛痛快快跑一边去洗了手,回来等飞天撕兔肉给他吃。

    「爹爹,你弄的吃的都很香……」小空很捧场,都吃光光还吮手指。

    飞天看得开心,又撕给他一条兔腿,把火堆移了些,开始扒地。

    地下埋了蘑菇草菌,用湿泥裹着,是叫花鸡那个做法。飞天前两天试吃过了,没什么关系,所以今天也给楚空尝尝这种鲜味。

    用竹片接了兔子身上烤下的油,和点盐、糖、香辛粉,把蘑菇剥出来,对半掰开,蘸了那和好的酱汁,塞进楚空嘴里。

    「唔唔……」楚空差点没把舌头吞下去,「爹,爹,真好吃……」

    「臭小子!」飞天敲他个栗暴,「不是你爹我好吃,是蘑菇好吃!」

    饱餐一顿后,两人继续朝目的地出发。

    「爹,明天就到禽族的地方了吗?」楚空一边揪飞天头发,一边饶有兴致地问。

    「嗯。」飞天展开轻功,在茫茫树海中驰骋。

    「禽族的人都有翅膀吗?」

    飞天只好用路上听来的应付他,「有的有,有的没有。」

    「那他们翅膀上有彩色的鸟毛吗?」

    「嗯嗯,等会可不能这么说。」飞天脚底下一滑,差点从树顶掉下去,「人家听见会不高兴的。那边的人都叫末羽、翎羽、飞羽什么的,鸟毛这两个字是万万不能提。」

    「哦。」

    静了没一会,楚空又问:「爹我们要在那里长住吗?」

    「不一定。要是舒服就住,不舒服咱们再换地方。」

    「爹……」

    「嗯?」

    「跟你在一块,睡狗窝我也愿意!」

    「笨蛋!」飞天本来托在他小屁股上的手原地挥了一下,啪一声脆响,「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狗窝?亏你想得出来!」

    「呜,爹,你打人——」

    远远地,一群山鸟被吵得飞了起来,盘旋不去。

    ***

    「小空身上痒!小空要洗澡。」楚空一边扭屁屁一边解衣服。

    「切,你这个小东西,昨天才洗过,痒什么痒,明明是看着泉水清想玩水!」飞天敲他,「不行,现在水寒,等正午才可以。再说这水这么浅,才漫过你这个小胖猪的脚面子,你洗什么洗啊!」

    飞天把他背起来,认命地往上游走去,「看看上面有水潭什么的,到中午水也温一些了才能洗。」

    果然没猜错。

    一路沿着山溪走,水极清,水面上有草叶、花瓣飘着顺水而下。要说这地方自然风光就是好,一点污染和人为破坏都没有,哪像现代……别说原始森林,就是万年青都变得短命。

    脑子空下来,又想起平舟跟汉青。

    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大概已经知道他跑路的消息了吧。

    还有辉月,也该回天城了。嗯,不知道星华知道不知道这事……

    转了个弯,果然看到一个水潭,水很清,潭底玉白的石和青色的苔都看得清楚。

    「耶!」楚空从他背上滑下来,立马开始脱鞋子。

    嗯,水深了点,他可能不太应付得来吧。飞天认命地叹口气……没办法,得陪他一起洗了。

    小空的皮肤滑不溜丢,真的很好摸!嘻嘻,帮他洗澡也不是一件苦差。当然,如果他不是兴奋过头一个劲打水花溅人一脸,就更完美了。

    「小空小朋友,我郑重警告你,再胡闹我要打你屁屁!」

    经过这么多天的熏陶,基本上,飞天脱口而出的名词楚空都听得懂。

    「你这个纸老虎谁怕你啊!」

    好!

    接下去……两个人站在浅水里,互相扭打、泼水、揪头发。

    当然飞天是留了力气的,不然楚空哪里打得到他。

    「哎!」死小鬼又咬人!

    揪着他颈子把人拎了起来,楚空还含着一口水,「噗」一声吐了飞天一脸!

    「你!」飞天巴掌一挥,小鬼见势不妙,用力挣脱他,手捂着屁股就跑。

    「你给我站住!」飞天恼羞成怒在后面追。

    踩在水里人跑不太快,楚空两步下了水深的地方,小胳臂小腿划着游,好像一只胖胖的小肉猪……嗯,小猪没这么灵活,那就,小肉狗!

    好在这几天又喂出不少肉来。

    飞天不大放心他进深水,跟着追了过去。

    ***

    「嗯……不玩了,歇会……」飞天运气提神,让身体浮在水面上。楚空趴在他身上,手脚还垂在水中划动。

    「嗯嗯,我也累了。爹爹,我还想吃那天你烤的蘑菇……」

    「好……晚上烤……」

    仗着有超自然的那种灵力护身,绝不会沉到水里去,飞天开始瞌睡……哄小孩也是很消耗体力的事。

    水声淅淅沥沥……

    小空这小家伙,自己又溜去玩水了吗!真该打屁股。

    不,不是啊,小空还趴在他身上呢。那……又有人来洗澡吗?

    飞天睁开眼沉下身子,把楚空抱在臂弯,从岩石间的空隙,向外张眼看。

    那里的确有人。

    玉白的,闪动光泽的肌肤,长长的金红头发耀眼生辉,让人不能直视。就像……就像太阳的光,那样亮而灼人的光!

    那个人慢慢侧身,掬起的水捧在脸上,飞天看到了他半边侧脸。

    在这个地界……应该是禽族吧,这样华丽的头发,英挺又光彩夺目。

    啊啊,等等!

    飞天睁圆了眼,那人……竟然周身像是有火焰焚烧,红光升腾,异象陡生!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瞬间化作红羽长尾,顶翎展翅的凤凰!光彩流溢令人不可逼视……

    「嗯,爹……」楚空可能被水冰到,呢喃了一句,睫毛抖动睁开眼。

    水声忽然变响,那人恢复人身,眼神凌厉至极!

    「谁在那里!?」

    飞天大大方方拨开树叶子,从石头缝里游出来,当然怀里抱的肉球楚空也已经醒了,小小年纪就知道一个真理:美人难得,没穿衣服的美人更难得。努力张着一双大眼看。

    美人双手抱胸,嘴角挂着冷笑,好像……来者不善的样子。

    「不好意思,其实是我们先下水的,说起来不算冒犯你。」飞天抹抹脸上的水珠。

    美人一笑,「你叫什么?」

    想了想,飞天……这名字不能乱叫。

    「楚南。」顺口诌一个,借楚空的姓用用。

    「处男?」美人挑挑眉,「你是吗?」

    ……飞天脸黑如墨。

    为什么他会一下子……想到那个上面去。自己也有病,为什么不叫楚东、楚西、楚北……偏偏开口就是南呢?大汗。

    「是清楚的楚,南方的南!」飞天字正腔圆纠正他:「不介意的话让一让,我要给儿子穿衣服。」

    他一点让开的意思也没,「你儿子?」

    不是我儿子,难道是你儿子不成!飞天晃晃正流口水的楚空,「小空,叫美人哥哥好。」

    「美人哥哥好。」楚空是标准乖乖牌,让他说啥他说啥。

    嘻嘻,眼睛吃够豆腐,嘴上再占占便宜,今天真是没白过!

    「小空?」他把楚空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多大?」

    「一百一。」飞天代为回答。三步两步踩到岸边,先拿布给楚空擦掉水珠子,再套衣服。

    「一百一?」他摸摸下巴。「才这个年纪?」

    关你啥事啊!飞天披了衫子,把楚空的湿头发握起来擦擦擦。

    「楚……南,」他非把这两个字的音叫得重重的,「你不是羽族,从哪来的?」

    「北边。」

    「儿子订亲了没?」

    飞天有些奇怪,说:「没有呀。」

    「那好。」他手一扬,一样东西抛过来。

    飞天反手接了,是块玉牌,晶莹温润,花纹精巧古雅。看看玉牌又看看他,不知道初次见面又无交情,他做什么送这么大的礼。

    「这算定礼。」他懒洋洋的目光从飞天身上移到楚空身上,颇温柔的一笑,笑得父子俩浑身一哆嗦,「我要娶你儿子。」

    「咕咚。」旁边有只青蛙跳下水,绿波荡漾,水声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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