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不可能,还是不受控制的看向候机大厅的门口。他不会来的,他恨我。他恨我!莫言再次确认了这是事实,心已经不在了,只剩下一个空空的躯壳还在沉重的痛。
莫妈妈看看表,催促着:“快进去吧,没时间了。”
莫言深深地吸口气,拎起了行李箱。
突然,大厅门口撞进来几个急匆匆的人。莫言惊讶地看见三姐陈默一路东张西望的寻找。
三姐看见他径直跑了过来:“莫言!小源呢?他在哪?”
莫言呆愣了一下。
陈默赶紧说:“莫老师,小源一直没回家。我们到处都找不到他,以为他也许到这来送您了!”
莫言手中的箱子应声落地,伸手抓住陈默:“源儿怎么啦?”
“我倒要问你呀!”三姐气急的喊着。
莫妈妈赶紧说:“我们确实没有看见他!莫言就要上飞机了你们不要拦着他!”
“莫言!”莫言已经飞奔出候机大厅,冲进茫茫雨夜。源儿,你不能有事!不管你在哪里,我一定会找到你!
***
夜深了,雨越下越大。习惯了夏日的热烈,秋的冷雨凄风就令人难以承受。刘小源僵直得站着,像一座没有活气的雕像。嘴唇青白,雨水顺着面颊一直流,在手中倒提着的刀尖上汇聚成水流。
不知不觉竟然又来到这里,刘小源想笑笑,嘲讽一下自己的不争气,但是冻僵的嘴角没有成功。抬起头仰望着黑漆漆的窗口,那是他的家。他不在,他已经走了。飞到他可以无牵无挂的美国去了。那我还在这里看什么?
提起手中的刀,依旧雪亮。这把刀是要干什么呢?是想结束自己还是想杀了他,或者同归于尽?刘小源,你有点出息吧!结束了的再也追不回来,这刀就当作一刀两断吧!嗬嗬,莫言,你看见了会不会高兴?
刀落在地上,仰望着那扇窗,刘小源让雨水落进眼里。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疲惫压倒了悲伤。双手触到了学校的围墙,冰冷湿滑的墙壁忽然给了刘小源一点启示,他想起了什么又鼓起劲来顺着围墙深一角浅一脚的走着。黑夜中晶亮的眸子在寻找着。这里吗?不,可能还在前面。记得那段围墙有个小小的缺口,跳起来就可以够到。刘小源扶着墙,在晦暗的光线里细细的打量着。终于在绕了大半个学校之后又来到了曾经一起跳墙的地方。
还是那段围墙,还是那样的深夜。只是不会再有哪个人温柔的呵护,脉脉的眼眸。
“你也翻墙?”
“上学的时候,和同学们玩疯了忘了时间,就从这里爬过去。”
“没被抓住过?”
“我还没失过手呢!”
总是能轻而易举的拨动心弦,这些以为不会记起的细小往事竟然历历在目,宛若昨天。刘小源努力的伸手想够到墙头,他太累了,跳不起来了。够不着。刘小源咬着牙往上跳,好不容易够到却没有力气往上爬。刘小源恼火的骂着自己,在湿漉漉的墙壁上滑蹭着,拼命的往上蹬。
几乎是从墙上掉下来的,刘小源坐在黑漆漆的泥水里,再也不想动了。就是这里,密密的树丛,灰暗的泥土。还记得自己差点滑倒被他一把揽在怀里,那时候脸红心跳了,第一次。
当初是顺着这条路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我现在顺着这条路走回去!一直走,一定可以回到过去,回到那温暖的世界里去。刘小源忽然好像看到了一个魔法的光明世界,兴奋得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在黑暗里走。
周建拉着天远在雨夜里穿梭,没有他的影子,没有任何人知道那个曾经幸福的让人嫉妒的刘小源,如今在哪里?天远忧伤的眼睛越来越暗淡,终于停下脚步闭上了眼睛。周建以为他累了,揉搓着他的脸低声地说:“累了吗?冷吗?”冰冷的脸颊上赫然淌着滚烫的水珠,周建吓了一跳:“天远!你怎么了?”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天远深深的垂下头。
周建被他的话刺到了心上,捧起他的脸看着天远黑色的忧伤的眼睛,轻轻地说:“傻瓜!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相信我。”
天远抓住周建的手,脸埋在他温热的手心里。周建,我相信你,我只是不太相信命运。
莫言站在十字路口,丝毫没有感觉到雨的冲刷。身边曾经满载着欢乐的银灰色小车冷冷清清的敞着车门。他在哪?他在哪?越来越深的惊慌恐惧快把他撕裂了!狂奔几个小时回到西山的家,满心以为小孩一定就睡在他最喜欢的云朵般的床上等自己回家。但是,满园的荒草,空空的庭院再没有了欢乐的笑声,再没有小孩风一般的身影。
源儿!你在哪?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看见你,我只要你平安。宝贝,你在哪?
忽然一道阴影袭上心头,如果小源已经不在了呢?不!全身所有的神经细胞都本能的抗拒着这个残酷的念头,莫言揪住了自己的头发,不可能!不可能!他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他在等着我!
莫言突然疯了似的冲上车,小车冲破雨夜冲进黑暗。
雨夜的校园格外的空寂,莫言屏住了呼吸顺着甬路走。他会在吗?他一定会的!这是最后的一点希望,几乎是灵光闪现的希望。小源会像第一次分别时的一样,在这里等着,等着我回来。
实验楼里空洞的回响着他的足音,心随着登上楼梯的脚步一点一点缩紧。铁栏门是开着的!莫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狂喜的心,飞奔着跑到了转角处却停住了脚步。是不是幻觉?还是痴心妄想?如果他不在,该如何承受失去的痛苦。当自己舍弃的时候,以为已经承担了所有的苦。现在才明白,被迫失去的痛苦根本无法承受。
一点一点的转过拐角,实验室门前,汪着的一大滩水里坐着湿淋淋的刘小源。
浑身的支撑都已经消失,莫言慢慢的蹭到熟睡的小源身边。蹲下来,抚摸着小孩发青的脸苍白的唇,泪如珠断线。他果然在这里,他在等我啊!
伸出手把湿淋淋的小孩抱在怀里,颤抖的双唇摩挲着亲吻着,试图温暖那冰冷的额头,脸颊。这意味着什么包含了什么莫言都不知道了,他只知道这是唯一能做的,想做的。
刘小源紧紧地闭着眼睛,贪婪的吸收着来自那个熟悉胸膛的温度。他已经醒了却不敢动,他太害怕这个梦会消散得无影无踪。抱紧我吧!再多一会儿。我不动不看你不会抓住你,你别走。
感觉到那双紧闭着的眼睛里有热热的东西流出来,莫言突然收紧了手臂。那声低吼就像被利刃刺中了胸膛。
刘小源突然睁开眼睛,面前就是日思夜念爱到入骨恨到心的人!刹那间太多的情绪冲上心头化作了一声凄厉的尖叫。狂乱的令人窒息的吻落下来,把愤怒悲伤凄凉的哭声吞进了彼此的口中。凶狠的粗暴的恐惧的纠缠,研磨。直到彼此的口中尝到了血腥依然不愿放开。撕扯着,搂抱着,仿佛在拼命的抢夺这最后的温存时光。
“给我,最后一次。”含泪的一句,让莫言痛不欲生!死死的抱着紧紧地纠缠,这一刻让我们在一起!
实验室的门打开又关上,迫不及待的揪扯着彼此的衣服。粗重的呼吸加重的心头的恐慌,如果注定要失去,就让我在这一刻把你刻在心里刻进我的肉体。当灼热的欲望穿透了身体,刘小源发出一声似是哀叹似是痛楚的呻吟。
曙光渐渐的照进窗口,照着两个紧紧拥着的人。窝在莫言怀里,刘小源一动不动。如果可以这样石化,可以就此脱离残酷的现实再也不回来,该多好!
窗外渐渐传来操场上学生们欢快的笑语声,他们在上课,在锻炼。艳阳高照青春正好。他们是幸福的!只是窗里的两个人再也听不得这幸福的声音了。
艰难的站起身,刘小源从地上捡起还没有干透的衣服穿上。白皙的腿上有血迹流下来。
“你的飞机误了吧?换张机票还是可以的。走吧,我也该走了。家里找我一定找疯了。”嘶哑的嗓音,故做的平静,当初那个肆意撒娇无法无天的小捣蛋不见了,现在的小孩那份刚强坚韧犀利,让人锥心刺骨的疼!而自己是亲手造成这一切的元凶!莫言看着小源的背影,颤抖的嘴唇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放心,我虽然不是什么钢筋铁骨,也没软到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地步。我会好好的活着,你也要好好的……”
虽然一直是背对着,但是莫言还是知道小孩现在哭了。看他双手插在裤袋里努力的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莫言肝肠寸断。
“我不送你了。你自己保重。或许像你说的,将来我们会有再见的一天。莫言,认识你的这些日子,我很快乐!”刘小源转过身来,脸上并没有泪水,但是那笑容却如刺如刀,把莫言最后的一点自持寸寸割断!
莫言站起来想抱住他,刘小源笑着的摇摇头:“不,不要了。我们已经道过别了,再来个十八相送我可受不了。我走了。”
一步一步地走出实验楼,刘小源始终都微笑着。身后的伤口痛得钻心,谁说的那句欠扁的话——痛并快乐着,痛就是痛,无法逃避无从选择。那就承受吧!
“小源!你跑哪去了?你知不知道昨晚上有人找你都找疯了!”老威不知道从哪钻出来,一把揪住他。
刘小源抬头一看,嗬嗬,不只是老威,操场上都是临床二班的学生,这节是体育课。周建天远看见他远远的跑过来:“源儿!你一直在学校里?到底……算了!”周
围都是看热闹的同学,周建忍下了要说的话:“快给家里打个电话吧!你家已经报警了。”
刘小源无所谓的笑着,摇摇晃晃的往外走,一点都不在意周围奇异的目光。昨天的寻人戏码一定很热闹。
“刘小源!往哪去呀!上课了,站队!”体育老师不高兴的吹了一下口哨。
班里的同学立刻站好队伍,周建担心的看看刘小源惨白的脸,转身对体育老师说:“老师,刘小源身体不舒服,想请假。”
“真是的!今天是三千米的测验!请假以后还是要补考的,你自己考虑!”体育老师不耐烦地说。
刘小源呵呵的笑了起来,还真是祸不单行啊!连体育课都来凑热闹。就现在的样子别说三千米,能不能走出校门都难说。刘小源笑的忍不住,弯下了腰。
周建见他不对劲,死死的拉在身边。天远看着他,心往下沉。
起跑线上,男生们一字排开。周建担心地问:“你行吗?下去吧!”
刘小源嘻嘻的笑着:“没问题,我刘小源是谁啊?”阳光格外的强烈,照得人睁不开眼。暗红色的塑胶跑道形成一个封闭的圆,好象永远都不会有终点。
刘小源抬头看看远方的天空,老天啊!我跟你打个赌吧!如果我中途倒下了,我就把自己给你;如果我能跑到终点,你就给我幸福!
出发了,刘小源咬紧牙跑。开始他还跟得上,但是很快就和周围的人拉开了距离。每一步都牵扯着伤口,每一步都需要艰难的呼吸。伤口撕裂了,有温热的东西流出来。刘小源甚至感觉得到那些红色的液体润湿了白色的牛仔裤,一直流下去,流下去。身边生龙活虎一般的男生们轻易的超越了过去,远处周建遥遥领先的身影分外潇洒。在他身后,天远紧紧跟随。
不能放弃!我还能坚持!刘小源拼命的跑着。空气像烧着了一样涌进喉管,烧的五脏六腑疼痛难忍!脚下的路越来越不平,头上的阳光越来越炙烈。耳朵里传来风呼啸的声音,刘小源悲伤的看看遥遥无期的终点,太远了,我跑不到了!
黑暗突然降临,刘小源在失去知觉之前看见一抹白色的身影飞一样的冲过来。是他!
莫言急速的冲过来滑跪在地上,接住了昏倒的刘小源。抱住小孩滚烫的身子,莫言浑身颤抖,失声痛哭了。周围惊异的目光窃窃的私语都跟他没关系了,这个世界和他的联系也被爱人的血泪冲断了!此时此刻,再没有旁的什么,只有他和他怀中的人。
轻轻的吻着小孩滚烫的额头,莫言把他托在怀里呼唤着:“源儿!醒醒!我们哪也不去,我们回家了。”
抱起虚弱昏迷的刘小源,莫言就在众人惊愕指点中走出了校园。
几乎是转瞬之间,这个爆炸性的新闻就波及到了医学院的每个角落。林校长默然了。莫言,终于你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
银灰色的小车开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丁点的震动会让昏睡的刘小源不舒服。莫言不时的瞟一眼身边裹着毛毯的小孩,惨白的脸好像纸一样的脆弱。
刘小源早就醒了,只是浑身的疼痛酸麻让他不想动,心里的一个大洞也让他失去了活力和欲望。闭着眼睛也知道车是往哪开。回家,那还是我的家吗?回家能呆多久?那个家还能容留我的幸福吗?
微微的偏过头,车窗外是一片金黄的海洋。第一次走这条路的时候还被他笑五谷不分呢,如今再笨也知道那金黄的是麦穗不是韭菜。怎么又想了,真是死性不改啊!刘小源懊丧的咬咬嘴唇,怎么才能不再想他,想和他有关的一切。他现在只是心疼罢了,就像那歌里唱的,温柔尚在,寂寞永生。深深的靠进座椅里,刘小源再次闭上眼睛。
车子开到了大门口,刘小源推开车门下来。脚刚一沾地就被拦腰抱起,刘小源抬头看着他。现在是上午,周围还有人啊!
莫言抿着嘴唇,眼睛闪烁了几下,收紧了手臂。
读出了那眼睛里的心虚愧疚,刘小源心一紧,在他怀里缩了缩。
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像是一只热乎乎的小手,在莫言缩成一团的心上摸了一下。莫言喜悦的在他耳边轻声说:“源儿,我们到家了。”
再次看到寂静的庭院,踏进熟悉的深刻在骨子里的家,刘小源呼吸不再平稳。当那家里特有的一股温馨的气息扑面而来的时候,刘小源一个劲的咬舌头逼着自己不许哭,还是忍不住眼睛湿了。
莫言把脸埋在他的胸前,声音嘶哑的说:“宝贝,我们回家了。再也不走了!”
刘小源突然深深地吸了口气,把哭声生生的憋了回去。
莫言把他抱到楼上卧室里,放在床上。莫言帮他把衣服脱了,换上干净柔软的睡衣,用轻暖的被子裹紧。小孩还在发烧,怕冷。安置好了刘小源,莫言忙着端水拿药,照顾小孩吃了,又给他打了两针。
刘小源看着他忙来忙去的身影,一阵阵的酸疼,扎心得疼。只好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
温柔的手抚上额头,面颊,暖的不由自主地想贪恋。曾经是那么理所当然的接受着无止境的宠爱,曾经是那么心安理得的享受温柔,然而当这一切风一样的失去以后,再次面对这份爱,竟然心有余悸。刘小源扭过了头,躲开了。
莫言的手僵在半空,在这一瞬间他完全没有意识了。他躲开我,是不再信任我还是已经厌倦了?不,他是要放弃了!从昨晚他说最后一次的时候他就要放弃我了!
慌乱中莫言捧住刘小源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眼神交汇,莫言的手有些抖。我伤他太深,我负他太重!想放弃想分离想远远的逃开这份沉重的感情,却从没想过有一天这双美丽的眼睛里不再有自己的影子时,竟是那样的恐惧!
握住刘小源的手,莫言喃喃地说:“源儿,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我自以为是为了你才选择离开,其实是我自己懦弱自私。我不敢承担失去名誉地位的打击,我没有要你和我一起承担风雨的勇气。我自以为我可以为你免去伤害,却带给你莫大的痛苦!宝贝,我不知道我已经错到什么地步,我只想知道,我还有机会弥补。宝贝,让我和你在一起。我爱你。”
刘小源的指甲掐进掌心,紧咬得牙还是无法阻止眼睛的酸楚。狠狠的别过头,声音发闷:“别说漂亮话了!今天的事学校里肯定都知道了,我们家肯定会找来的。你妈也会来的,到时候哭的闹的你招架得住吗?还有学校里的那些人,你受得了吗?”
莫言用嘴唇蹭着他的手指:“源儿,大家都对你指指点点的,学校会压着你,家里会逼着你,也许会被迫失学。你受得了吗?”
刘小源冷笑一声:“我脸皮厚,骨头贱,不知道害怕!”
莫言深情地说:“那我也学着脸皮厚,骨头贱。我不想再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我已经知道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爱。我不会再放弃,因为我不能失去。宝贝,如果我学得不够到家的话,就麻烦你在我耳边小声骂一句:懦夫!”
心被撞得闪了好几下,刘小源反手拍在他脸上:“我要骂干吗还小声啊!我揣一高音喇叭我街上骂去我……”莫言微笑的脸就在眼前,刘小源忽然觉得脸红耳热,一把拉了被子盖住脸恼羞成怒的骂:“你又耍花招哄我!滚蛋!”
莫言把被子拉下来,小孩有点出汗了。看来药物起作用,要退烧了。手里拿块毛巾给他擦汗,莫言柔柔的说:“睡一会吧!你累了。”
还是真累了,刘小源这个想睡觉的念头还没想全呢就睡着了。有莫言的手在身上搂着,有莫言的气息在耳边陪着,这一觉睡得又甜又踏实。迷迷糊糊的梦到那些让自己肝肠寸断的事原来都是假的,不过都是一场恶梦!刘小源差点乐蒙了,感情自己要死要活的折腾都是在梦里啊!现在已经醒了,噩梦结束了!
刘小源已经睡饱了又昏沉沉的不想睁眼睛,每次中午的这一觉都是这个德性,需要有人来叫醒。不想躺着了,觉得有点热的刘小源不高兴的哼哼了几声。平时自己一哼哼莫言的大手就第一时间伸过来,抱抱亲亲,摩挲着他的后背给他醒盹。但是今天没有动静,伸手往旁边一抓,是空的。
一个机灵刘小源猛然坐了起来,屋子里没人!刹那间一切美好的幸福的感觉统统像肥皂泡,破碎的无影无踪。现实再次赤裸裸的站在面前。
刘小源没有喊,他被沉重的空虚压得已经失声了。好半天才挣扎着从床上下来,慢慢地往外走。到底是梦还是真的?我到这里来是莫言和我一起的还是又是我一个人做梦呢?好静啊!这个屋子,空空的吧?
出了门,下楼梯。刘小源越来越沉重的心突然停止了跳动!楼下的客厅里不是空的,而是站满了人!爷爷,爸爸妈妈,姐姐们,还有警察!一屋子的人看见他都仰起头,所有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复杂的情绪在瞬间集中。
刘小源错谔了一会,慢慢地走下了楼梯。赤着的脚没有一点声音,整个屋子都静得让人难受。爷爷拄着拐杖威严的站在厅正中,看见小源出来,心放进了肚子里。想到宝贝孙子受的苦楚,想着刚刚听到消息使得震惊心痛,眼睛顿时有些湿,颤声叫着:“源儿啊,过来!到爷爷这来!”
刘小源警觉地看看周围的几个警察和满脸痛恨的家人,又看看站在一边的莫言,轻轻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啊?爷爷,您怎么跑到这来了,还带着一帮警察?您不是真的要把我当逃犯抓回去吧?”
“孽障!你,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吗?”爷爷气的手中的拐杖狠狠得杵着地面。一边的警察赶紧拦下他们:“咱还是先把事情说清楚的好。刘小源是吧?你家里人昨天晚上报的案,说你失踪了。今天上午说你被你们老师强行带走下落不明,而且有人看见你受伤了。怀疑你受到了严重伤害。刚才我们盘问过莫言,他说你们是自愿在一起的,没有谁强迫谁。现在看你怎么说了,是他胁迫你来的还是你自个儿愿意来的?”
刘小源嘿嘿的笑了:“警察同志,这您还看不出来吗?哪个傻蛋把被绑架人的照片挂一屋子啊?哪个绑架的让肉票上床睡觉自己系上围裙给人家做饭?还有那个傻得不透气的人赖着人家绑架的赶都赶不走,这一辈子跟定他了。”
伸手揽过莫言的脖子,偎进他怀里蹭了蹭,莫言回应地抱住了他的腰。刘小源扬起头在莫言唇上深深的一个吻。
小警察们看的眼都直了,这情景听说过没见过,冷不丁的真人上演还真受不了,脸上就跟掉进开水的螃蟹似的,一个个转过脸去眼看着鼻子就发热小肚子起鼓。
“小源!”爷爷气的胡子都发颤,一怒之下举起了拐杖。
莫言几乎是同时把小源揽进怀中用身子挡住他。爷爷本来还犹豫着怕这一下打重了,一看莫言护着更气不打一处来,这一拐杖就结结实实的擂在了莫言的肩膀上。
刘小源心疼得大叫大嚷,刘家的姐妹们忙着劝爷爷,刘小源的爸爸妈妈想把儿子从莫言手里抢回来,警察们赶紧分割两边平息情绪。不大的空间顿时如同煮沸了的锅。
“莫言老师,刘老先生,这件事严格意义上来说不能立案。但是我劝您二位,从大局着想,最好是低调的处理这件事,不要再固执免的激化矛盾更难解决。我看莫言跟刘小源你们还是暂时分开,各回各家。然后大家心平气和的协商解决好不好?”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是这样复杂新鲜的家务事,可怜的小警察们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该怎么调解,焦头烂额之中也只能出这样的主意。
“小源!我再问你一遍,你跟不跟我回家!”爷爷拧紧了眉毛,厉声说。
刘小源很坚决地摇摇头:“不回去。除非你们能接受我的选择,不然我不会再回家了。”
“好,好小子!爷爷真的没白疼你!”爷爷泪在眼眶里打转,他没想到自己视若掌中珠的宝贝孙子竟如此的绝情!
刘小源看见爷爷这个样子,好像心里被打了一下,酸酸地疼。爷爷,我不是不要你了,我只是不能再顺着你的意思。爷爷……可是嘴唇动了几下,终于没有说出来。
“我们走!”爷爷一气之下大步地向外走。
“爷爷!”刘小源追出来拉住爷爷的手。
爷爷一把抓住他:“源儿,跟爷爷回家。”
刘小源眼泪掉下来,愣了一会还是慢慢的抽出了手。
爷爷失望的看着他:“好,我刘家只当没你这样的子孙!”狠着心肠大步走了。
刘小源的妈妈哭地眼泪汪汪,想再拉住儿子好好看看,终究没敢。
人都走了,就像他们来的时候一样突然。空空的院落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门半开半关,刘小源站在院子里,忽然觉得很冷。莫言走过来,伸手把他抱起来,小孩连鞋都没穿光着脚站在铺满落叶的第上,会受不了的。
手抱住莫言的脖子,刘小源尽量的往他怀里缩。莫言低头蹭蹭他,转身往屋里走。刘小源忽然抓住他:“莫言,我想吃葡萄。”
莫言愣了一下,“好。”抱着他走到葡萄架下,满架的葡萄一嘟噜一串的,红艳艳亮晶晶惹人馋涎。刘小源伸手摘了一串,揪一颗放进嘴里小心翼翼的品尝。
“是甜的!”好像猜中了什么重大的机密,刘小源一脸兴奋的告诉莫言。怕他不信又揪了一颗放进他嘴里,还眼巴巴的看着他:“甜不甜?”
莫言心里酸得想掉泪,脸上却笑着说:“甜,真得很甜。”
刘小源开心地笑了,把脸贴在莫言的肩膀上。
一会儿,莫言感觉到肩膀上一阵湿热。无言的抱紧他,轻轻地说:“起风了,我们回屋吧!”
天黑得早了,风也越来越猛。两个人躺在一床被子下面,赤裸的肌肤紧紧贴和,这种感觉竟然恍若隔世。
刘小源双手紧紧地搂着莫言的脖子,贪婪的呼吸着他的温热气息,喃喃地说:“现在就剩下我们两个了。”
莫言心中一紧,吻着他的唇沉声说:“冷吗?”
刘小源笑着在黑暗中抬起亮晶晶的眸子:“你要抱紧我就不会冷了。”
紧紧的拥抱,炙烈的纠缠,黑夜中两个人用彼此的体温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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