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大事?”蓝君特微笑得像只狐狸,眼尾都飞高了。“这种事,我才能给出精确的建议。”
陆彤云美眸半眯起来,唇角和蓝君特双眼一样,挑了个愉悦弧度。“没成为淑女,能谈终身大事吗?”
改牵为搂,蓝君特的手臂横过拾心腰后,眼睛盯着陆彤云,敛神沉吟了一会儿,转看蓝获。“阿获,你介意你的对象没有赫斯缇亚证书吗?”
蓝获一双眼睛抓着拾心不放。“我不认为她能待到毕业。”
“嗯——”蓝君特徐徐地应声。“这个回答很玄妙。”
拾心眸光闪掠,匆地别开身。
“怎么了?”蓝君特问。
“我忘了东西。”拾心快步往楼梯间方向。
“我等你。”这个阳光筛落路边那些不结果的苹果树、闪耀在装藏预言的各色玻璃瓶的早晨,蓝君特充满了耐心,给建议、谈人生道理,他非常乐意。收回追随奔入廊弯那抹窃娜姿影的视线,他定瞅蓝获。“我想,你还是别太在意……”语重心长地叹口气,他说:“有些女孩在进赫斯缇亚之前,已破坏校规,这代表她们不成为淑女,同样魅力迷人。”沈眄陆彤云一眼,正要往下说。
蓝获先道:“这种事我不清楚。”
“你是独子。”蓝君特点个无可回避的大家族现实问题。
蓝获有个坏习惯——口出“不清楚”就代表他要倒人兴头,不谈他人酣边之事,偏偏,蓝君特叔叔今天心情奇佳,执意开释侄子。
“阿获,伟特堂哥盼望着你早日娶妻成家,多生贵子,开枝散叶。我记得你买房搬出大屋了,这不正是成家的——一
“正是如此。”蓝获说。“叔叔的人生劝进”他心领了,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行动派。“正是因为如此,我有事得和拾心谈谈。”看了看高挂于墙的画像,他朝拾心离开的方向走去。
蓝君特笑喊:“想请拾心画肖像挂新屋吗?别忘了给她重礼酬谢!”
“这点不用你担心——”
蓝君特回眸,撇嘴一笑。可不能忘了还杵在这儿的陆小姐啊。
陆彤云说:“蓝获学长很大方。”
“你收过他送的礼物?”蓝君特问。
陆彤云笑了起来,只说:“有人送我生铁铸造的古铁壶,不知道该怎么用,或者只能摆着当骨——”
“让我瞧瞧,我来告诉你怎么用。”
陆彤云的“古铁壶”,烧起蓝君特滚滚上心的兴致。他扳住她双肩,急言命令:“快带我去看你的壶。”
你的壶?陆彤云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换作是别的男人,她铁定当这话是下流的性骚扰。
“快带我去看你的壶。”蓝君特俯低俊颜,眼睛对着陆彤云,不能说是失了耐心,而是迫不及待的请求。“快点,彤云——”
陆彤云瞅着蓝君特的脸,觉得他的神情接近痴狂。她甜甜一笑,说:“请跟我来——”
***
楼厅传来脚步声。怕让人等太久,拾心回房取丁东西,用跑的出门。
淑女不该穿着骑马装在走廊奔跑……
奔过廊弯时,她揣紧怀里的物品,想起蓝获说的话。不管穿不穿骑马装,他认为她不可能成为淑女,水远拿不到赫斯缇亚证书……她知道,他在说她。
上课迟到同样是无比失礼的事。
跑快些,但愿甩掉脑海里男人的声音,拾心急拐过弯。
一声闷响,像历史重演,她撞上男人胸膛。
“你成不了淑女。”这是第二次——不,可能不止两次——拾心被蓝获抓个正着。“要我重复提醒你别在走廊奔跑——”
“这颗苹果我没吃,”为免自己的嗓音过于喘息,她兜出怀里的苹果,简短地说:“还你。”
第3章(1)
那颗苹果你吃了吗?
她没吃。
那颗苹果,若无白雪公主那颗的寓意,恐怕也脱离下了“亚拉”那桩的长远可怖,总结——
毒!
拾心没忘记蓝获说的红色浆果有毒。她没在白花丛中找到他说的红色浆果,倒是房里有一颗红果实来自于他。
她说:“我没吃,还你。”
阳光射进廊弯楼中楼的角厅老虎窗,正好削亮她手上苹果的二分之一,可惜那光不是真的刀,没将苹果切为一边男人一边女人。
她说:“完整的,还给你。”
“要还我的话,必须把它切开。”蓝获不打算收回苹果。那苹果已近在他鼻端,香味诱人,不如——
“我现在要吃,你把它切开。”
拾心愣住。“切开?”
蓝获点头。“拿把刀,切开。”刚直平稳的声线,他的嗓音,才是他说的“刀”,切得她的脑袋片片裂裂,还有点痛,搞不清他什么意图。
拾心脸庞像蒙了寒雾。“你在开玩笑?”
“没有。”的确没有。他的语气很正经,太认真,感觉是与“开玩笑”绝缘的那类人。
拾心双手裹紧苹果,甜柔声线低低传出。“今天是假日——”
“天气很好。”蓝获接道。彷佛他们俩很有默契地在闲聊。
角厅那扇高悬的窗之外,云丝流空,宇宙正以湿画法在演示他们的对话——
今天是假日,天气很好。飞鸟成群鼓翅,把风当舞台,和海协奏,衔着赞美的花儿,舞出队形,一会儿斜线低掠,一会儿波浪起伏,还上下螺旋,宛若晴天龙卷风。阳光也给搅乱、搅热闹、搅出七色,与八色:第八种颜色是男人哼歌的苍郁幽蓝中带烈烈焰色,柔火一般将空气烘染。
眼前绮光暖冒,取代过去经常体验的冰雪雾,拾心略微颤搐,回过神。“你在唱歌?”
“没有。”蓝获盯着拾心的眼睛。“那不是我在行的事。”
拾心蹙额,垂下浓密的睫毛。她听错了吗?谁在唱歌?她听见的又是谁?什么是他在行的事?教法学?谈法律?
不对,这些全非重点。她没要和他聊今天是假日、天气很好、适合去郊游!她不是这个意思!
美颜一抬,拾心拉起蓝获的大手,将苹果放上他掌心,绕开身,快步往角厅下的楼梯平台走。
“拾心。”蓝获在拾心下楼前,抓住她的手,但没拉止她的脚步。他和她,一起下楼。
奔乱的步伐。蓝获走得很快,正是拾心要的,她却无法跟上这样的步调。
“放开我……”拾心喘得像用跑的——被拖着跑。“今天是假日……就算不是假日,也不是天天有你的法学课,我不缺席……不代表必须时时刻刻见到你,蓝获——”
蓝获猛然停定身形,拾心来不及反应,踩了个空,从他侧边往下扑,他迅疾旋足位移,站在起阶板,将她接个正着。
头晕目眩袭过,拾心缓缓仰起脸庞。一双沉凝的眼,缠望着她。
“小心点。”说得很理所当然。
“是你害我差点跌倒。”吞不下的气腾冒出口,拾心双手用力抓着蓝获露在短袖衬衫外的麦色肌肤。
蓝获不痛不痒,没道歉,眼神深浓,说:“时时刻刻?”嗓调低柔醇厚。
耳根一热,拾心眼睛睁得大大的,脸蛋泛起红潮,也不知道怎么着,她要因为他这秒钟的声音,感到羞窘。
“是时时刻刻。”她没说错,无须羞窘,他有疑问,她乐意重申。“我们不用时时刻刻见面。”放开抓在他肘臂的柔荑,她下阶,走离楼梯间。
二楼走道廊厅,无一抹等待的人影。蓝君特不见了,大抵是被仆佣请到贵宾客厅。拾心眼睛往大厅眺望。两名女仆端着银托盘,进入十点钟方位那道实木雕刻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