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路过此处……并非有意要目睹这一切……”他至今后悔啊!独自夜宿此地,哪知见到一场大屠杀。
兰家与官场向来交好,要杀人后无罪太容易。这些不留全尸的死人,全是染指过妖神兰青的……别杀他别杀他啊!云家庄中立云家庄中立……
“你想说什么?”
“我……虽是云家庄人,但不是云家庄特地派来送鸳鸯剑的人。兰主子……可记得关大妞?”
刹那间,那鬼面具下的黑眸火光逼人,冷冷直望着老树。
傅玉自是感觉周身笼罩着杀气,他硬着头皮道:
“妖神兰青逃出地牢后,关大妞曾去信给你,那一叠叠的万言书,难道你没收到吗?”
“……收到了又如何?”他轻柔地问。
傅玉满头大汗,低声道:
“关大妞很好,会说话了,也不像以前傻呆了……”
“然后呢?”
傅玉咬咬牙,道:
“半年前兰家家主去信给云家庄索讨鸳鸯剑,初十相约在城里关家庄,只要春香将鸳鸯剑送给你,从此兰家与云家庄、关大妞再无瓜葛,今日天一亮,自有人在关家庄送剑给家主。”
兰青笑道:
“我需要鸳鸯剑,而傅临春为护徒弟送出鸳鸯剑,一拍即合,互谋其利,不是很好吗?傅临春是聪明人啊!”
傅玉迟疑一会儿,深吸一口气,代关大妞送出暗示,道:
“关家庄十五年来,没人扫过墓……”
兰青闻言,思绪全停,冷冰的汗珠霎时一颗颗蹦出他的毛孔之外。
关家庄十五年来没有人扫过墓……
所以,今年终于有人来了么?
终于,有个娃娃要来了吗?
终于……可以看见她最后一面了吗?
蓦地,他面色一变,想起白绢一流出去的后果。他行动急快,眨眼间已消失在黑暗之中。
傅五呆呆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胆战心惊瞥向那些兰家弟子。那些弟子显然也被家主的动作吓到,一时面面相觑,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走去。
*
野地篝火
“咦,那是什么声音?鼓声吗?”篝火旁,美丽的少女细听。“咚咚咚的……哪儿的人在夜半敲鼓?”
十一月的严冬极冷,数名江湖人围着野营等着天亮,一听这少女说着,纷纷抬头细听。
“好像有呢……”
“在很远的地方吧?这鼓声有点扰人心呢。”
“说起扰人心啊,北方兰家下个月不是要将鸳鸯剑展示?”漫漫长夜,人多又嘴杂,有人忍不住开启江湖沸腾一时的话题。
美丽的少女身系精致繁细的佩饰,配以重色衣裙,看得出十分爱美。她名叫华初雪,自她来到营地后,就跟这些江湖人打成一片,她对兰家话题显然兴致勃勃,接道:
“兰家在江湖上一向独来独往,弟子面目姣美,功夫也不是绝顶,但擅长操纵人,多分布在官家与商家上,不明目张胆与江湖人结冤,即使兰家偏邪门,至今也少有人聚众‘登门拜访’。这任家主是妖神兰青,自五年前接位后,兰家在江湖的地位就起了微妙的变化呢。”
“哼,那妖神兰青也不过是个曾被人压在地上凌辱的男人而已。”有人接道。
“这倒是。不是还听说,他被关在兰家地牢长达一年,在里头受着百般滋味,以致性情极端扭曲吗?他成为兰家家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当年所有凌辱他的兰家人全数关在那个地牢里,施于曾加诸在他身上所有的酷刑。”
“是啊,听说没有一个兰家人熬过半年呢。”江湖人闲聊着。
“那就是说,兰青当年在地牢里所承受的痛苦已超乎一般人所能忍受的范围,所以,他成为疯子并不意外,是不?”华初雪笑道。
她扫过围坐在篝火旁的江湖人,短暂停在一对男女身上。那女的,差不多十七、八岁,一脸老实样,脸盘儿略宽,嘴线也长,眉间宽宽,眼神意外的明亮,柳衣素裙,一看就知是个重便利大于爱美的姑娘。
那老实姑娘旁是个三十多岁英俊男人,面白如包子皮,长发微卷,应是那老实姑娘的长辈。
当她提到妖神兰青成为疯子时,那老实少女自腰间宽袋取出蜜饯塞进嘴巴里。
她来到那对男女身边,就在男人另一侧坐下。“我叫华初雪,大叔叫?”
“在下江无浪,别叫我大叔,你跟长平一样叫我无浪就好。她是长平。”
那叫长平的,看了华初雪一眼,点点头。
原来是个不爱说话的小丫头,华初雪这么想着。她道:“大叔听过兰家?”
“哎,就跟你说叫我无浪。”江无浪笑咪咪地。“江湖上谁没听过兰家?但,听归听,流言不见得能当真。”
“无风不起浪。这几年与当年妖神兰青燕好的江湖人接二连三的无故死去,虽然没有明显证据,但,江湖人心里都有底是谁下的手。”
“初雪姑娘对江湖事倒都耳热能详。”江无浪笑道。
华初雪有些得意,道:
“江湖大小事我都知道些。兰青与鸳鸯剑的牵扯我还知道得比别人多些,听说兰家下个月展示的鸳鸯剑,源起于关家庄。十五年前关家血案,鸳鸯剑也跟着自江湖消失,直到这几年才陆续传出,原来是兰青当年潜入关家,窃取鸳鸯剑……听说其中一把鸳鸯剑在关大妞体内,有趣吧?”
江无浪哈哈一笑:“这一听也知是有人恶整关大妞啊,人的身体里哪来的剑呢?”
有人听见江无浪所言,应声道:“不是恨极关大妞的,是不会这样害她的吧?说起来,这谣书也传了三、四年有了吧。”
“说不得是妖神兰青传出的风声。”华初雪又道:“现在众说纷纭,有的说是十五年前妖神兰青自关家庄偷得一把鸳鸯剑,同时也偷走两岁的关大妞,故意养她讨好她,直到几年前才从她嘴里套出另一把剑,之后就教前任家主兰绯关在牢里,来不及许愿呢。”
江无浪拿出包袱里的面饼递给长平。他笑道:
“初雪姑娘这段话是从华家庄江湖血案史里背出来的吧。华家庄撰写的血案史可不如云家庄,不太讲真实呢。”
华初雪闻言,眼底抹过些许不满,但她很快恢复笑颜,道:“好香的饼啊!”她觑向长平。
长平正啃着大饼当晚饭,其囫圃吞枣的模样令人瞠目。
“我做的。”江无浪笑开怀,非常高兴有人赞美他的厨技。他从包袱里拿出大饼分食众人。“我家长平还在长大,需要多吃点,可惜她不懂美食之道,吃东西像对付仇人似的。”说归说,语气还是很宠的。
长平根本不理他,一块大饼瞬间消失在她嘴里,她自腰间宽袋取出蜜饯塞进嘴里,无视江无浪讨糖的手。
华初雪尝了一口,赞道:
“真好吃!大叔,你是厨子?”
“我不是厨子,但我希冀未来有一天能真正成为一代厨师,统领各地小厨,创造美食江湖,是不,长平?”
“嗯。”她又塞了一颗进嘴里。
江无浪微微一笑,叮咛:“别吃太多,会闹肚疼的。”
听起来像是老爹带小孩走江湖,华初雪有点轻视那老实姑娘。
同样都是十七岁的年龄,际遇却是大不同,有人天生就饱受人疼爱,一帆风顺,不像她自己……华初雪又看见江无浪自包袱里拿出披风。
“夜里风大,你盖着休息一会儿。”
“我跟牛一样健康,不冷。无浪你盖吧。”
江无浪一脸惊喜,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