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壮汉组成的迎亲队伍沿途敲锣打鼓,声势浩荡的前往京城郊外--
冷铁生骑在俊马上,准备迎娶他的新娘回府。当然,他身後跟著一大群吃饱撑著没事干的杂人等来凑热闹--
八成的人都来看戏是吧?
哼!准新郎脸上毫无任何表情,今日是大喜之日,他这张冷脸算是非常好看的了。
其实,他也不用顾虑太多,因为没人敢去看他的冷面孔,除非是哪家人府里的食物快坏掉了,拿来冷铁生的面前晃一下,保证马上结冻成冰,保持新鲜。
如冰雕刻凿的冷面孔乍然见到前方一抹红色的身影站在雪地里,一动也不动的,毫无反应。
冷铁生愈渐逼近才看清那抹红色身影是个新娘?!
不会是他的新娘吧……
脑子才这麽想,反射动作却是大声一喝:「驾!」
跨下骏马加快脚程,不过眨眼功夫,冷铁生即时收紧手中缰绳,庞大的骏马猛喷气,高人一等的冷铁生可是全身散发冷然的气势,一双锐眼瞅著新娘--
一身凤冠霞披的人儿杵在雪地多久了?
瞧她清丽的脸庞冻得快发紫,而他的心里已渐渐酝酿出怒气。她存心让他娶个死人回府是不是?
不敢让人发现双亲已趁半夜离开,尹玄念不得不出此下策,冻在雪地里等人来迎娶。他现在终於知道准新郎的真面目--冷然难看的紧。
尹玄念缓缓的伸出快要冻僵的手,摊开一张纸条给他看。
冷铁生触碰到冰冷的手,心里猛然一颤,她的手毫无温度的冰冷,他大掌紧紧一握,揪皱了纸条连同温暖了准新娘的手--
尹玄念的心跳漏了一拍,清澈的双眸望著他,彼此视线交会,都感到不解……
此时,几名壮汉已将花轿抬来新郎、新娘俩人的身边。
呃,这两人还在眉目传情呢。
一时之间倒是无人敢打扰;无人敢开口请新娘上花轿;无人敢说新娘子抛头露面会不吉利的。
所有人都在瞧这新娘子模样生得美--冷爷的眼光真是『慧眼识英雄』啊。
当家主母比那冷爷旗下所经营的楼、栏、院里的花魁姑娘还要清丽脱俗,难怪冷爷天天去观察人家是不是贤妻良母,会不会偷懒一天不卖粥?
他们的当家主母可没让冷爷失望,她是个坚忍不拔的女性典范,绝对不会抛家弃子--就像命苦的尹大娘一样。
不过,怎没见到他们俩夫妇?
阙不抢在心中纳闷。接著他脸上露出一抹笑--女人家嘛,情绪大。
尹大娘八成是经不起离情依依的苦楚,一定又昏倒在尹老头子身上了。不然当家主母怎会独自一人在外面呢。
尹玄念骤然想起仍握在手中的纸条,上头写著--娶错妻。
依他猜测冷爷看了之後一定会明白意思,然後结束这一场乌龙事件。而他愿意跟他回府去做牛做马来抵债,直到恢复自由之身再踏上寻亲之旅。
他已经想好寻亲的路上盘缠该从何而来,他打算先卖字画维生来存够了一些银两。总之,万万不能跟冷爷借贷,那只会害自己负债累累,利滚利、息加息,他要做牛做马到何年何月才能还清债务?
下场可能是一辈子老死在人家府里……吓!尹玄念心下一惊,猛然抽回手,小心翼翼的摊开纸张,千万别破了,他的命运完全掌握在这张纸条上。
新娘子皱著柳眉,似乎很苦恼的看著手上发黄的纸;冷铁生的冰冷面孔显现出稍纵即逝的错愕。
纸条上写了什麽?
充当媒人婆的阙不抢深感惊讶的说:「冷爷,咱们的当家主母写情书给您呢。」他的铜铃眼瞪得好大,歪斜著头看著新娘子露出吃惊的神色,接著是微恼的抿唇--似乎在责备他。
「嘿嘿……」阙不抢乾笑两声,不好意思,他大字不识几个,根本看不懂发皱又透了水的潮湿黄纸写些什麽,可没办法为冷爷传递情话了。
当家主母千万别怪他,还有在场的这群人也要理解;夫妻之间的情话要关起房门来说,不相干的人不用知道太多,冷爷会害羞的。
果真如此!因为新娘子不怕他,肯乖乖的让他握手心。冷铁生大手抓来那张泛黄的纸,不用看了,随手将纸条藏入衣袖内,纸条上一定写著她矜持开不了口的话--相公,我爱你!
她一定也发现到他每天去看她;一定是的!冷铁生移不开的眼光多赞赏他的新娘啊,瞧她一直不敢抬起头来,不敢再多瞧他一眼,女人家是害羞。
喝喝喝--『冰冻人』霎时觉得天气好热,新娘子害他也跟著害燥……
这十二月寒冬算什麽!
此时此刻,他明显感觉到--冷然不曾为谁所动的心开始慢慢融化……
就为了她!
要赶快把杵在地上当木椿的小雪人抓来怀里降低自己身上的温度,他--冷铁生是大名鼎鼎的『黑社会』龙头老大,可不能让人瞧见他不是黑、就是白的冷面孔也会出现粉红色。
快速颤动的一颗心仍无法恢复正常律动,快要被体内热气给闷死的冷铁生伸出长臂一勾,在众人还来不及眨眼之前,新娘子已经稳当当的抱在怀中--
终於,如愿以偿!
才不管甚麽男女授受不亲的鬼戒条,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待他情不自禁的逾矩。她将是他的妻,她将会为他生下一打的小萝卜头,男孩儿要像他;女娃儿要像她,而他们夫妻俩--会永永远远的相亲相爱、相敬如宾、长相厮守一起到老……
「我马上带你回府去拜堂。」
冷铁生操纵跨下坐骑立刻转向,大「喝」一声,随即是飞也似的白色景象一一扫过眼前,寒风飕飕呼啸而过,尹玄念尚未从惊愕中恢复正常反应--
脑中仅残留了一项事实--冷爷没看他写的字条?!
他没看字条、没看……
尹玄念原本活络的脑子正在逐渐僵化之中,而冻僵快麻痹的身体闷在男人怀里渐渐回温却是不争的事实。
出乎意料之外的突变让一群人都傻楞楞,惟有阙不偷立刻惊叫道:「啊!冷爷先抱新娘回府去了,那我们这些人还从大老远扛著重死人的花轿来做什麽啊?」
真是多此一举!
「不愧是冷爷,瞧他办事多快、狠、准啊。」媒人婆阙不抢也跟著惊叹道。
来凑热闹的人均在想--如果能娶得如此娇妻美眷,他们大概也会像冷爷一样迫不及待将人给『打劫』回府。
当眼前景象飞也似的骤然停止,尹玄念便开始提心吊胆发作紧张--
从未见过大户人家的婚礼排场如此惊人;视线往前看去,大厅之内宾客云集,再再提醒他婚礼即将举行,耳朵听见一片吵杂声中有人万分惊喜的喊道--「冷爷带著新娘子回来了!」
尹玄念心慌意乱的抓著新郎的胸前衣襟,他将他抱下骏马,有人立刻上前将马匹牵离。
尹玄念揪紧衣襟的指节泛白,清澈的眼锁住男人锐利的眸光,内心在呐喊--『请你看清楚,别被我的外表骗了,我是个男人啊,比一般女子还要高的男人!』
从以前到现在他就觉得不能说话为他带来许多不便,却不像此刻这般的糟糕!
该怎麽办?
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这样大落落的看著他;她的眼睛似会说话,传达出的讯息是惊恐;莫非她在害怕婚礼来的都是些三教九流的人物?
呵,他的新娘该不会将他们通通当成罪犯来看待?
瞧她怕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冷铁生难得轻声安抚人:「别害怕这些黑白两道的宾客,若是没有一定的交情,我是不会随便请人来府里的。」言下之意就是这群宾客皆称得上是他的好友。
人脉广阔的冷爷即将犯一场严重的错误,然,他仍不知他们俩不能拜堂!
毫无头绪的脑子想不出什麽解决之道,尹玄念松开手,他要找出藏在冷爷衣袖里的纸条,最起码要让冷爷知道娶错人了,如果婚礼势在必行,他会陪他一起瞒天过海。
尹玄念探入衣袖的手随即被冷铁生抓出来,他冷言说道:「我已经明了你的心意,既然给我的东西就不许收回。你应该把盖头巾给我。」说罢,冷铁生已经霸道的抽来她手上握著的红色盖头巾,他会亲自为她覆上。
低首凝视她绝色的脸庞惨白,微启的檀口欲言又止,甚至双肩发颤,屋外冷,他们不该蹉跎宝贵的良辰吉时,「我已经等不及进去拜堂了。」
冷铁生摊开红色盖头,由玲珑满目、缀满珠翠的凤冠覆上,同时遮掩了令他魂千梦萦的清丽脸庞。
很满意的看著他的新娘,他不禁轻声喟叹--
她身上有一股特质,说不上来迷惑他的是什麽,似乎是淡淡的书卷气……
这不该是卖粥的负债人家会有的,何况她是个女儿身,常言道:女子无才便是德。鲜少平民百姓人家会让女子读书、习字,可见她的双亲有著与众不同的心思。
还是……因为他喜极过头所产生的荒谬感觉……
不过也无所谓。他有那个肚量去接受女人除了相夫教子之外,还有其他方面的才能。
他都可以想像一群孩儿围绕在娘的脚边,缠著她耍赖、要求这、要求那;她应该会教他们的孩子习字吧。
冷铁生心情愉快的一哂,执起新娘的手,他要带领她一同踏入厅堂完成典礼仪式,相偕迎向他们美满幸福的未来。
尹玄念定在原地不肯移动分毫,他要让他了解这场错误有多荒唐!
抬起手来就要揭去顶上的盖头,冷爷的声音立刻命令道:
「我不许你扯下盖头,有我牵著,你大可放心我不会让你有跌倒的状况发生。」
多麽专制的语气,男人发号施令惯了;明知惹不起这种人,心中的罪恶感仍是提醒他必须纠正错误;宁可先让对方知道目前的状况,他会敢作敢当面对未知的命运摆布。
心急如焚,尹玄念坚持抓下盖头的手立刻被拨开,一瞬身体已经悬空,双脚踏不著地,双手反射性的抓牢扣在腰际的手臂,暗中使劲欲扳开,此时耳畔传来一句--
吉时已到!
四周一片哗然,尹玄念脚才落地,手上硬是塞来一条红布,司仪紧接著宣布: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接下来是拜著被冷铁生特地请来的某位高官当主婚人,再来是夫妻交拜,尹玄念被强压下的头已经昏头转向跟男人结成夫妻,有口不能言,为时已晚,一切已成定局--
被送入洞房的途中,尹玄念颓然丧气的开始担心当男人发现这场错误之际,他会落得什麽下场?
望著红色的身影被仆人带走,冷铁生发现到一件事,他的新娘并非心甘情愿嫁给他。
撩开袖口,霎时见到左手臂上留下十指痕迹,冷铁生微皱眉的猜测:她是不是不喜欢他?还是女人家害羞、扭捏的心态作祟才会反抗他?
想不出个个中原因,冷铁生顿时觉得这大厅之内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的热闹气氛是种讽刺--他是不是自做多情?
「爷,请入席。宾客们若没灌醉你,是不会这麽快放你回房去的。」萧孟海过来主子身边提醒道。
冷铁生微勾起嘴角,瞬间恢复平常一惯性的冷然。想灌醉他,当然愿意奉陪。
「孟海,帮我挡些酒。」
「这是当然。」不用冷爷吩咐,他也会帮忙。今日是冷爷的大喜之日,新郎总该清醒的尽些义务吧。
眼尖的看见铺在地上的红毯有张纸屑,折腰拾起,暂时先收入衣襟之内。今夜,他若是没醉的话,会记得丢掉它。
萧孟海随主子身後进入酒宴之中,一向知其主子心思的萧孟海没察觉主子在这场酒宴当中,喜酒喝得有点闷……
***
尹玄念枯坐了几个时辰,房内有两个名叫春花、秋月的丫环陪伴。只要他起身就会被按回床上,真是存心折磨人……嗟!如果他会说话,一定把人请出去。
不自觉的紧咬下唇,像是濒临宣判死刑的犯人,分秒难捱,如坐针毡,心里七上八下的毫无应对之策。
想不到自己会沦落到今日这地步;脑中思绪万千仍想不透冷爷为什麽要娶他?
他有打听过他吗?
知道他爹是个赌鬼;他娘是个苦命女,而他在他人眼中不过像个乖巧的女儿,所以错娶?
没有人知道他也会怨--恨自己是个不男不女的哑子!
他的身子不似女人纤细,双手也不似女人的柔荑那般修长好看,这群人的眼睛都长哪去了?!
坐在床褟不能动,全身僵硬,尹玄念也是有脾气的,只是以往不曾发作过。此时,他再也受不了内心的苛责与等待的煎熬……
微恼的将戴在顶上压得他头昏脑胀的凤冠给摘下,沉窒的房内顿时多了两道尖锐的女音--
「啊!夫人,不可以摘下凤冠。」丫环春花惊叫道:「这样会被认为不成体统。」
另一名丫环秋月也搭上嘴:「咱们的主子若是瞧见您这模样会生气的!」
『主子、主子……你们的主子荒唐!』他该去的地方是柴房、马厩、佣人房,而不是入洞房!
尹玄念美眸一瞪,眼底闪烁锐利的光芒,爆发而出的恼怒情绪登时让两名丫头看傻了眼--
他们的夫人身上自然透著一股傲气,精致的脸庞虽美,摄人的视线却教人不敢迎视;丫环俩人乖乖闭上了张大的嘴,没了声音,不敢坚持己见。
失礼了。他不该迁怒无辜,春花、秋月只是尽责而已。尹玄念眼神一黯,能够体恤得看人脸色过日子的下人,他……仗著什麽身份来对别人发泄怒气?
内心好生愧疚,尹玄念伸手接过春花递来的凤冠,走去搁在八仙桌上。
他环顾室内,一桌子的美食佳肴引人十指大动,他虽饿却吃不下;挪开视线,墙上挂著一幅偌大的山水字画,深受吸引的来到字画前,乍然想起以前的私塾夫子是个爱画之人,不吝教他如何提笔著墨,也很有耐心的教他阅读书卷,那段时光是他最怀念的日子--
为了躲避讨债的人上门抓他去卖,夫子还曾经收留过他一段时间呢。没忘记夫子总是挂在嘴边叹道:可惜了是个哑子……
「你在想甚麽?」带著一身酒气的男人在他身後问道。
吓!尹玄念提心一颤,一口气憋在喉头,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不知男人是何时进房的?
庞然的身躯贴上身,亲腻的揽他入怀,尹玄念逐渐僵化的身体很快变成一根木头,真的可以拿去柴房当柴烧了。活络的脑子到此刻才想到--他原本要找纸跟笔墨,竟然忘了……
佳人入怀,他的感觉没错,她身上的确带著一股淡淡的书卷气……
瞧她刚才神情专注的盯著墙上字画,浑然不知他已来到,丫头们都被他遣退了。现在,是属於他们夫妻俩的时间,春宵一刻值千金,不过他不急。
冷铁生撩起她披散如黑缎般的发,低首凑上鼻尖贪恋的嗅著,她身上没有楼里的那些姑娘们身上所散发浓郁刺鼻的香气,他喜欢她自然散发的书卷气,不介意她以後到他的书房去。
「你饿不饿?」她整天都没吃下任何东西,一定饿坏了。以後,她不用担心债主上门与挨饿受冻的日子,他会好好保护、爱惜她的。
情不自禁的吻上她的耳垂,她乾乾净净的模样真美,像一朵出污泥而不染的莲花。
尹玄念一瞬面红耳赤的旋身推开男人,有些微的恶心和不知所以然的感觉……
他似乎有些讶异的凝视著他--
是不是认为他该遵从、接受他亲腻的举止?
『你错得太离谱了,冷爷!』
没再看男人错愕的冷面孔,尹玄念调离视线,走去梳妆台前找找有没有纸笔?
他要跟他交代清楚一切真相,之後要杀要剐随便他处置了。担心过後,尹玄念只剩下面对命运的勇气。
冷铁生难以接受新娘竟然不搭理他?
他们成亲了--他是她的丈夫、相公;天杀的--他就这麽没有女人缘?
走在路上,寻常人家的姑娘都会躲开他,就连路上的狗也会自动闪边去……
难不成,他的长相如此可怕?
摸摸伴随自己二十四年来的面孔,又没少了鼻子缺只眼,只是脸上罩著一层寒霜,冻得一颗火热的心霎时结冰。
她是不是看不起他这种人?
虽然他经营『娱乐场所』,不过他可没有干出逼良为娼、淫人妻女、放高利贷给困苦百姓人家;他坑得都是有钱有势、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火山孝子,还有那些仗势欺人的高官老爷子们。
她以後会了解的,她的夫君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冷铁生悄然无息的跟在妻子身後,看她在找些什麽找得出神?
想唤她名子提醒她该尽些义务,不过--她的闺名是……不知道?
冷铁生只好叫:「娘子。」多生疏的称呼。手下们都称呼自家的女人是恶婆娘--嗟!凭他的眼光,怎麽可能娶回一只母老虎呢。
手下们又常常死要面子的说他们自己是条虎虎生威的老虎,他倒是不会取笑他们是纸老虎,他的手下各各能干,只不过家里坐镇了一个名叫『武松』的女人罢了。
至於他的妻子--只会引发男人的保护欲……
「快过来吃点东西。」
冷铁生霸道的揪著他的手拖来八仙椅子坐好,尹玄念瞠目结舌,哪里还吃得下。
冷爷的房里没有纸笔。他找遍了所有摆设都找不到……糟糕!
心急之际,骤然想起那张纸条,尹玄念立刻把冷铁生的左手抓来,掀开衣袖仔细翻找--喝!纸条呢?
到哪去了?
冷铁生迳自盯著新娘,愈看愈喜欢,一时之间倒是忘了纸条这回事。
忍不住要辣手摧花,有点心疼她受不受得住?
没办法,自从发现她之後,其他女人已经提不起他的兴致了。冷铁生只手托腮,抽回她检查的左手,她很内疚是吗?
无所谓的,手臂上的十指痕迹已经消失,他皮厚肉粗,不将那小小的挣扎放入眼里,他在乎的是怕她不喜欢他。
看来,是他多虑了。冷铁生塞给她一只酒杯,新婚夫妻要喝合卺酒。瞧她傻楞楞的唇色发白,是害怕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吧?
放心,他会很温柔的待她,她是他的妻,不是勾栏院那些自动投怀送抱的女人,偶尔他才会碰那些巴结他的大爷们送来的女人。
婚後,他绝对会忠贞不二,她会渐渐明了他是个好丈夫。
尹玄念的手被男人勾住,冷爷瞧他的眼神专注的令他差点摔下酒杯,颤抖的唇就口喝下合卺酒,有点苦,身体渐渐暖了,心好冷……
他写的纸条在哪?
遗失了?
还是收起来了?
他为什麽都没有任何反应?
这女人吓呆了,真是。冷铁生把她手上的空杯拿来,随之拿著瓷碗,为她盛起象徵『早生贵子』的甜点,他很贴心吧--是铁汉柔情的表现。
尹玄念深吸了一口气来稳定内心慌乱无措的紧张,为今之计,他只好……
尹玄念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伸手往领口摸去。
「磅当!」
冷铁生端在手上的瓷碗落了地,换他瞠目结舌了。他他他……瞧见了什麽?!
他的妻在宽衣解带……
喝喝喝!冷铁生倒抽了三口气,意外啊,太意外了!
微醺的脸庞终於出现了粉红色,那是饮酒所致,绝对不是他脸皮薄,害燥。
他遇多了勾栏院女人勾引的经验,各各眉目含春,香软滑腻的身子贴上身,他都不会有这种反应--差点迫不及待扑上去!
『让你看看我的身体,你就会知道我是个男人!』尹玄念情非得已,出此下策。
「千万不可以脱了嫁衣。」冷铁生跟著站了起来,拉开她的手,凝视她精致的脸庞没有半分的害羞神情,倒是一副错愕的微启朱唇。
凑唇轻刷过她的唇瓣,嚐起来软绵绵的。这会是想要勾引他的妻子吗?
脸红了,不说话,清澈的眼仍是大落落的看著他。「你真是与众不同。」说罢,冷铁生一瞬抱起新娘,再出口的语气带点邪肆,「脱掉你身上的嫁衣是我为夫的权利。」
啊!男人抱他进入内室,他们不可以……
尹玄念还来不及挣扎,人已经被冷铁生放在柔软的床褟,他随手一勾,纱帐缓缓垂落,遮掩了一对新人床上的暧昧天地。
天……他不是女人,怎麽能洞房!
尹玄念立刻闪到床内角落。蓦然,脑中出现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如果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是不是会心甘情愿接受男人将要做的事?
赫!他在想甚麽啊?!
尹玄念揪紧前襟,拒绝冷铁生碰他;自愿宽衣解带让人验明正身,跟非自愿被人扒光了衣物才知他是个男儿身的事实,这两者之间的感觉差多了。
不打自招与欺瞒仅差一线之隔,怕冷爷会误会他是个卑劣的小人;他不怕冷爷发现事实之後的恼羞成怒,藏在骨子里的傲气却不容许自己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
「怎麽了?」为何又不让他碰了?
冷铁生的手伸在半空中,满脸错愕的看她似有话要说--
他回答不出话来,就算是丹田凝气的想要发出任何声音都徒劳无功。他是个哑子,是哑子、哑子……
『察觉到了没有?我根本不会说话!』
尹玄念的檀口开了又阖、阖了又开,看在冷铁生的眼里无疑是种诱惑--大掌扣住妻子的下颚,长臂一揽,将人拖来怀里,俯首吻上软软的嘴。
不论她刚才要说什麽,他现在已经没耐心等了。这女人真会欲擒故纵的把戏,她不需费心的诱惑,他已经为她疯狂!
冷铁生忘情的吻著那两片粉色唇瓣,空腾的手一一解开嫁衣的盘扣,略施力一扯,新娘嫁衣已落在褟上。
尹玄念被吻的快要窒息,瞠然的眼映入男人浓密的睫毛扎到他涨红的脸颊。明知他错认了性别,感觉依旧是恶心,他的手掌摸到他的胸膛来了,登时他的唇舌离开,而他终於可以喘口气……
尹玄念不忘将冷铁生推远些,伸出的手一瞬被揪住,身体被人给大字压平,尹玄念感到错愕的同时,「撕--」单衣霎时成了一块破布,就握在冷铁生的手里。
「喝--」紧接著听到冷铁生低沉的抽气声!
锐利的眼盯著身下的人儿,白皙胜雪的肌肤有两点樱红突起,这不该是女人的胸部--瞧他看见了什麽!
尹玄念只见男人咬牙切齿,明显在瘾忍怒气,房内突的变得好冷……
散在床沿的红色嫁衣异常醒目的讽刺他们之间犯了一个多麽严重的错误!冷铁生气到双目刺红,只想把人给杀了!
又是「撕--」的一声,尹玄念的下身已空,一瞬被抽离的破布刮破了大腿处的皮,腥红的鲜血泊泊流出……
多麽细皮嫩肉的身子却是跟他是相同的性别!冷铁生丢开手中碎布,满怀愤恨的开口问道:「难道你不肯给我一个解释?」
他就像个傻瓜似的被耍得团团转,甚麽娶妻生子,甚麽平凡生活,甚麽怜惜、疼爱通通都是一场空!
这张该死的绝色脸庞不该出现在男人身上,不该迷惑他的心智,不该将他的面子往地上狠狠践踏--
「你、真、是、祸、害!」
冷铁生愤怒的一吼,只手掐住尹玄念的脖颈,呵,没长胡子的男人竟然还有喉结,他只要稍稍施力,绝对扭断它。「还不肯说吗?」
尹玄念任由他发泄漫天怒火,清澈的美眸与刺红的锐眼对峙;一个没松手放过,另一个视死如归。
尹玄念眼睛眨也没眨一下,他早有心理准备要杀要剐随便他了。会怕死吗?
才不!
只要能消了冷爷的怒气,不迁怒於双亲,他一死又算得了什麽,不过世上少了一个不男不女的废人罢了。
或许还能让他爹引以为镜来戒赌呢,多可悲……
尹玄念敛艳的唇勾起一抹凄然的笑,如果能够说话,他何尝愿意他们之间发生这麽离谱的荒唐事。
『杀了我,快动手!』
坚定的眼神无惧於男人狠戾的眸光,他在嘲笑自己不想活;也嘲笑男人迟迟不痛下杀手,他也想开口反问他--『有什麽好犹豫的?』
凝窒的气氛不知维持了多久,冷铁生终於被尹玄念致生死於度外的超然态度所折服。
盛怒之下,谁不是面对他就哭爹喊娘的声声求饶,唯独他--无惧、无畏的勇气震撼了他--
「你不愧带种!」完全不怕他发狠。冷铁生松开手,既不甘心也不舍得就此把他给扭断颈子。
剑拔弩张的危机解除,尹玄念撑起身子,张著发紫的檀口不断喘气,胸口剧烈起伏不定,立刻抓来嫁衣覆上光裸的身体,一双美眸依旧看著男人,不敢错过男人脸上显现的任何情绪;是要将他轰出去、休了他或留下他来当奴才?
他在等……要赎罪。
冷铁生咬牙瞪著他,内心在挣扎--甘愿放过他吗?
他好喜欢这个人……就算此刻才发现是男的,然,已经放入心里的感情能够说丢就丢吗?
想到自己欢天喜地的娶妻,结果弄出个天大笑话!
好不容易看上的女人竟然是个带种的家伙,一个不怕他的家伙!
瞧他脖子上的五爪痕迹,都快被掐死了还不肯解释,为什麽不说话?
为什麽连句道歉也没有?
他不知他的性别,本人总该知道吧。为什麽不阻止他的错误?
「别告诉我你是个哑吧!」
情急之下,问出口的话简直可笑至极;他若真是个哑吧还能说什麽话,可见他气疯了。
乍然--想到他独自站在雪地里,递给他一张纸条……
冷铁生伸手去衣袖内掏,竟然没有?!
那张情书呢?
嗟!他到现在还认为是情书,男人不会写情书给他--
实在错得离谱极了!
「可别真的是个哑吧。」冷铁生微恼的自言自语。
尹玄念的眼神一瞬变得黯淡无光,冷爷终於察觉到了吗,他该死的不能说话造就了一场错误发生,他怪冷爷荒唐,然自己呢?
诚如他所言--是祸害!才会造成他的荒唐。
尹玄念伸出手来握住冷铁生的右腕,在他纳闷的同时,尹玄念已将自己的食指咬破,清楚的写上一个哑字。
冷铁生看著手心的答案,登时惊愕的无以附加--
他是个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