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我们荷叶贴心,懂得体贴人。”成清宁颤颤巍巍的伸出被手炉熨得粉红的小手,不急着喝,先捧着绘着小鱼的青花白瓷碗暖暖手,喟然叹口气后再缓缓地一口一口啜着。
“王妃不想要奴婢为你点燃的手炉喽?”假意争宠的荷心捧着镶翠玉四喜如意手炉,在主子面前一晃。
“呿!贫嘴,快给我,多弄几个放被窝里,顺便暖暖脚。”她得弄几双毛袜套在脚上,不然没法下地了。
成清宁想起了羊毛衣,她想收集羊毛抽成丝线,再教人编织技法——钩针、棒针,她仅会的两种针法。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觑,应该能做出她要的款式和大小,轻便又保暖。
“还多拿几个呢!王妃也不怕烫着了,现在你就受不了,等到了大寒你该怎么办?”她根本不适西北的天候。明春总觉得王妃被王爷宠得太娇气了,一点苦也吃不得,不像她们打小在雪地里打滚,再冷也撑得住。
成清宁也挺苦恼的,这北地的风寒呀,真是不让人活。“看看有没有养蚕人家,给本王妃弄个蚕丝被来。”
几个丫头面带苦笑。
“南边才养蚕,咱们北边种不活桑树。”种桑养蚕,蚕吐丝织成丝绸,南边人才穿丝绸,北边人穿不起。
江南软富裕,为鱼米之乡,文风盛行,多得是文人雅士,自是讲究衣着上的雅致,丝绸乃江南人最爱。
可丝绸放在北边就多有不便,这里识字的人不多,以贩夫走卒居多,富贵人家没向户,他们平日要干活,穿这么好的衣服多有不便,日常穿的以葛布、细棉布为主。
“那就羊毛被吧!”她退而求其次。
大家又满脸苦色了,王妃的无理取闹实在令人头大。
“王妃,现在哪来的羊毛,若是酷夏换季才有可能寻来。”放牧人家大多在夏天为羊儿剃毛。
“咱们日前不是收了好些母羊,把它们的毛剃了不就有羊毛了。”为了储粮过冬,她都忙得把正事忘了。
为了发展赚钱大计,成清宁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个,两个分成四个,像日本漫画中的鸣人会分身术,把她想做的事一口气全做了,省得她一个脑子不够用,无数的点子闹着要实现。
先有粮,再有钱,然后是办学堂,人不识字实在太吃亏了,好些东西全然不知,被人骗了还傻乎乎的笑着。
她实在想得太多了,倒是把真正重要的事给忘了,向来手脚冰冷的她是怕冷又怕热,一到了酷夏和严寒,她便成龟缩一族,宁可被人取笑身虚体弱也不出门。
好在她在侯府时虽是庶女也是个正经主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是大家闺秀的作风,她随大流走,倒也不显奇怪。
“毛剃了母羊就冻死了。”这是三岁小孩都晓得的事。
“没关系,正好炖羊肉汤给王府的府兵进补。”看,她够大气了吧!人人有分,不偏心。
众人闻言哭笑不得。
“王妃,你留着母羊不就是为了早晚能喝一碗热呼呼的羊奶,泡泡让你美白的羊奶浴?”羊没了就泡不成。
“王妃,这时候的羊没肉,又是生过小羊的,肉质很柴,不好吃,炖的肉也不够分。”
“王妃,羊毛很脏,洗净了也没处曝晒,做成被子盖在身上会起疹子……”
“王妃……”
喝了碗热汤,又焐着手炉,顿感暖和的成清宁没好气的瞪着同声气的丫头们。“莫非你们想冷死我?”
“奴婢不敢。”
六人一跪,跪成一排。
“不敢还敢顶嘴,我说一句,你们回好几句,你们心里肯定在说着唉!王妃真任性。可我告诉你们,我就是任性,谁叫我是王妃呢!你们只能顺着我,不得违抗。”
成清宁难得蛮横一回,有意展展威风。
以前只有荷叶、荷心两个丫头,她说什么她们都毫无二话的照做,不问为什么与对错。
后来多了明叶、明心,日常作息多了小小的变化,虽然有被监视的感觉,但勉强能接受。
然后是明春、明桃,丫头间渐渐多了自主意识,对她的要求会反问不说,还会自作主张的为她作决定,以为是为主子分劳,实则是争权。
她没吩咐的事她们凭什么动?
她是随和,但不是随便,一见她不发脾气便顺着竿子往上爬,好似她很软绵好欺一般。
“是的,王妃。”果然是任性——众丫头的心声。
“又是怎么了?全跪着,是不是她们惹恼了本王的王妃,未尽奴才的本分?”做不好就换人,无须留情。
人未至,声先到的皇甫桓龙行虎步的入内,他解开了狼皮黑色大氅往地下一扔,一会儿地面湿了一块。
“桓哥哥,我冷。”撒娇的王妃一见面就诉苦。
闻言,他为之失笑,“我才离开你一会儿就喊冷?”
他想去抱住娇妻,她却嫌弃的往后缩。
“不要靠近我,先在炭盆旁烘热身子,不许用你的冷手冷脸碰我。”她好不容易才暖了一点,不想又碰到一身冰。
“娇气。”他好笑的横了她一眼。
皇甫桓虽贵为王爷,但在娇妻面前,他的冷酷架子是摆不起来,嘴上咕哝了一句,可真听话的走向炭盆,把手脚、身体烘得热呼呼地才走向妻子,连人带被地将她抱入怀里。
“你怎么回来了,不打仗了?”他明明说了要乘胜追击,让东凉人退兵三百里,在冰天雪地里过年。
他低笑,轻含她白玉贝耳。“大雪封山,我方兵马过不去,对方也出不来,形成僵局。”
“那这仗还打不打?”一下雪便寸步难行,在屋里躲懒的人都不想动了,何况是到外头刀戎相向。
“暂时休兵。”打不了。
“暂时休兵?”所以还是要打,只不过要等一等?
“冬雪漫漫不适合兴兵,两方各自心里有数,主动退兵好保存实力,不至于仗未打先损兵折将。”彼此都有分寸,知道何时该进,何时该退,不会逞一时之勇白送性命。
皇甫桓也没料到会下雪,原本他打算在年前打一场胜仗,好堵住百官之口,省得他们一再上奏折,质疑他未尽全力。
他的确是打得敷衍,让小将出头磨磨刀,以东凉国的兵力是奈何不了大明的,他只是逗着他们玩,让底下的兵多见识见识战争的无情,把焊不畏死的血性给磨出来。
人人都是一把刀,杀向敌人的咽喉。
“嗯!不打仗好,这么冷的天气就该躲在暖被窝里,吃着热腾腾的火锅。”人生一大乐事。
“嘴馋了?”他取笑。
“是馋了,我们来吃涮羊肉吧!”一点也不心虚的成清宁眨着水媚杏眸,一闪一闪的闪着光亮。
“因为你想要羊毛?”皇甫桓一语道破。
被人拆穿了,她不怒反笑,伸出小手,摸着他未戴面具的半张脸。“桓哥哥,我是不是很没用?”
跪着的丫头在王爷的手势下一一出屋,正屋旁有处厢房,是丫头、婆子歇脚的地方,好让主子随唤随到。
“这世上怕冷的人不止你一人,难道全都该死?”
“可我是战神的妻子,当朝最尊贵的亲王的王妃,我怎么能轻易被击倒,扯你的后腿?”人家会笑话她果然是京里来的女人,太娇嫩了,少了北方女子的剽悍和健壮。
“但你有脑子。”她呀!就是爱埋怨两句,骨子里骄傲得很,没几人能及得上她的聪慧。
成清宁灵蛾眉一颦,“我不觉得这是一句赞美。”谁没脑子,差别在于是聪颖让是愚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