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颀长的身影迅速地跃下马,踏进大门、穿过中堂,快步地奔进段府大厅,那人一见到高堂,便赶忙向前查看。
「娘,管事说你有要事找我?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他仔细地探视她的气色。
段氏满足地勾起一抹笑。「娘没事,娘只是有事要告诉你,你先坐下。」有一个如此孝顺她的儿子,她也该感到满足了,是不?
「到底是什么天大的事,会让你派人找我回来?」段巽乾坐到一旁。
段氏轻叹了一声,正思忖着该怎么告诉他。
「就是……巽乾,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十八年前,娘曾经把你……」
「娘,那些八百年前的事,怎么现下又翻出来讲了?」段巽乾不禁揉着有点发疼的额际。
又是为了这桩事!早知道娘是为了这桩事,他就不急着赶回来了。
「不是我爱提,而是人家水府派人来催婚了。」
其实,水府的丫头有什么不好?水府在苏州一带,可是颇富盛名,水老爷为人不错,在地方上也做了不少造桥铺路的善事,想必他的丫头不会差到哪里去,就不知道她这个儿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催婚又如何?」只要他不娶,他们能拿他如何?
「巽乾……」唉!她这个儿子怎会这般不知变通?「你也不小了,早过了该娶妻的年纪,可你却迟迟未娶,既未娶妻,你为何不考虑……」
「娘,难道你没听过一些关于她的传闻吗?」
「传闻有很多只是谣言,只不过传久了,总是说得绘声绘影,明明没事也被说成有事了,传闻大部分都是假的。」段氏完全站在未来媳妇的那一边。
「娘,倘若是传闻,又怎么会传到杭州来?」若真是与她无关,又怎会让人捕风捉影?「娘,你也知晓,就连咱们杭州城里也都盛传着,苏州城出了一个女酒仙,千杯不醉,连可以让人醉得三天三夜不省人事的龙脊水酒,她都可以喝上一整坛……娘,她绝对不是等闲之辈,那些传言更不是空穴来风!」
说她是酒仙,那是抬举她,说穿了,她根本就是酒鬼!
一个姑娘家,不待在自个儿的闺房里刺绣习字,成天都到外头抛头露面,甚至还与人拼酒论豪气……
要他怎么忍受迎娶这种姑娘为妻?
「巽乾,你忍心见娘当一个不守承诺的小人?」段氏再次叹了一口气。
「娘……」早知道如此,当初娘就别随便指腹为婚嘛,现下岂不是要为难他?
「你想想,一般到了我这年纪的女子,有哪一个不是在含饴弄孙?你爹早死,独留我一个人,而你则是天天往外跑,整个府邸就只有我一个老太婆,没有半点声响,就算没病也给闷出病来了。」她说着说着,不忘惺惺作态地拭去硬挤出来的泪水。
「娘……」府里不是挺多下人的吗?能静到哪里去?「倘若我真的要娶亲,也不一定非得水府的千金吧?」整座杭州城,随便捉一个姑娘都比她好。
「那你是愿意迎亲了?」不等他回话,她又自顾自的说:「等到这把年纪了,我总算可以亲眼见你迎亲,见你娶妻生子、延续香烟……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若是我两眼一闭,就再也见不到了……」
「娘……」又扯到哪里去了?
早知娘会这般设计他,他就该藉故在衢州多逗留几天。
「不过无论如何,水府的这门亲事,你都得先去处理。」话锋一转,段氏压根儿不管他到底依不依,只管下令。
「怎么处理?」这般麻烦啊?
「不管你到底娶不娶水府的丫头,你都得走一趟,一定要好好地同人家说一声,看是要去迎娶或者是谢罪,都由你。」
「可是,我在衢州还有不少事要做,若是我现下把事都搁下,上一趟苏州回来,我……」这一来一去,他要损失的可不少哩。
「你真的要娘成了一个背信忘义之辈?」她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我没这意思……」只是,事有轻重缓急嘛。
「你不愿依约迎娶水府丫头,娘就已自觉无脸见人了,如果你现下连亲自去解除婚约都不肯,要我怎么有脸踏出段府的大门?」
段巽乾翻了翻白眼、拍了拍额头,无奈地道:「好好好,我去!这下子,总成了吧?」
娘都这么说了,他能不去吗?倘若他只要走一趟便能化解这些麻烦,也算是了了他一桩心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