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苏州城到了,咱们要不要立即上龙涎酒楼一趟?」
段巽乾跳下马,环视着繁华热闹的苏州城,淡淡地开口:「不了,咱们先找家食堂用膳,等用过膳之后再说。」
「是。」
随侍开阳立即在前引路,然而在经过石板广场时,却发觉前头围上一大圈的人,还不时有欢呼声传出。
「前头在做什么?」段巽乾睇着把路给挡住的人墙。
「爷,好似正在比赛什么。」开阳必恭必敬地回报。
「比赛?」他挑高眉。
方才,他们尚未进城门时,远远地他便闻到阵阵酒气,如今进了城门,酒气更浓,彷佛洒了一地的酒似的,现下再看看眼前的状况,该不会是……
「我再下注水姑娘一两银子。」
段巽乾耳边突地响起了一阵呼叫声,他不禁斜眼睇去。
「不成、不成,比赛都已经开始,不能再下注了。」庄家摇着手。
「不是才刚开始?」
「是才刚开始,可问题是她从未输过。倘若你要下注在其他人身上,我不反对,但唯独她不成。」庄家的言下之意是,只要再加注于她身上,他肯定会赔得更惨。
天晓得有多少庄家都因为三年前杀出的水凝香而倒庄了,如今放眼整个苏州城,就只剩下他还傻傻地作庄,就等着有一天,有人可以扳倒战无不胜的水凝香,他会等,他会继续等!
「哪有这种事?」众人不禁反驳他。
「押她有什么好?她的赔率低,你押一贯钱,我最多赔你半贯钱,但其他人就不同了,赔率有三倍到八倍不等,为何非要押她不可?」庄家简直快要被这群人给气得直跳脚。
「因为她没输过啊!」
那人的一句话堵得庄家回不了口,更是吓得一旁的段巽乾瞪大了眼。
传言果然不只是传言,而是真的……还好,娘已经答应让他解除婚约,不然若真的要迎娶她,那可就吓人了。
「爷,看这情形,说不准还要费上一时半刻,不如让我先在前头开路吧。」开阳捂着被众人的呐喊声震得有点疼的耳朵,靠到段巽乾身旁大喊。
段巽乾睇了他一眼。「你替我把马看着,我去瞧瞧。」
既然是要解除婚约,好歹也要先瞧她一眼,瞧瞧这嗜酒如命的姑娘到底是生得什么模样。
话落,段巽乾将马缰递给开阳,随即他便钻进人群,挤到最前方,他用双手捂住快被呐喊声给震聋的耳朵,眯起黑眸寻找着水凝香的身影。
应该有一个姑娘家会参加才是,但……他看来看去,怎么全都是男人?方才还听见有人提及她的,她该是在里头啊,可怎么没见着她?
段巽乾不解地挑高眉,突地听到有人宣布——
「龙涎酒楼水凝香获胜!」
嗄?人呢?
他眯起眼认真地寻找,却始终找不到人,不一会儿,他便见着宣布胜出的人自一堆酒坛子后头拉出一位姑娘……
她柳眉轻扬、星眸微掩、朱唇噙笑……一张标致的瓜子脸是既清秀又讨喜,她笑得有点傻气又纯真得彷若不解世事,一双眸子如弯月般美得教他移不开眼……
她就是闻名遐迩的女酒仙——水凝香?
她算得上是个美人胚子,虽然不是非常璀璨夺目,却也非常赏心悦目。
不过……她真是个酒仙吗?
倘若他没记错,水凝香应该已经一十八,但是瞧瞧眼前这位姑娘,却好似十三、四岁,顶多也才及笄而已,与他所知道有点不符。
一个女酒仙不该有娃儿般的脸孔,和她的名号太不相符了。
她真的是水凝香?
「天呀!」
段巽乾正思忖着,蓦地被身后的鬼叫声打断思绪,他往后一看,便见着方才作庄的男子正抱头大哭,他不禁莞尔。
「爷,还要再瞧下去吗?」开阳将马拴在树边,赶到他的身旁。「后头的人在找庄家,挤得水泄不通,倘若咱们再不走,怕待会儿会很难走。」
段巽乾抬眼睇向人潮,见他们直往庄家围去,再看看笑得可人柔媚的水凝香,心里打定了主意。
「咱们走吧!」
他改变主意了,倒也不是无法接受她,横竖先到水府再说。
「贤婿,里头请、里头请。」
段巽乾一到水府,水老爷见他一表人才,心里开心得很,随即迎他进大厅,俨然将他当成女婿看待。
「水老爷客气了。」段巽乾客气地说着。
贤婿?八字都还没一撇,亏他说得出口,叫得如此顺口。
「还叫什么老爷?该要改口了,贤婿。」眉开眼笑的水老爷纠正他过于生疏的称谓。
「水老爷,我今儿个来……」他客套的勉强带着笑。
「我知道,贤婿不用多说,更不用因为自个儿提亲来迟便心底难受,我不会怪你的。」水老爷抢在他开口之前截话,硬是不给他任何机会说明来意。
当年的婚约都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迟迟等不到段家人给个交代,他们到底是何用意,彼此心知肚明,压根儿不用把话说白;况且也不能让他真把话说白,而让女儿的青春虚度,更让水府真成了街坊邻居茶余饭后的笑柄。
「我……」这老狐狸!分明是要赶鸭子上架,若不是方才见过水凝香,他真想立刻走人。「水老爷,你何不先等我把话说清楚?」
「要谈婚事的细节?」
「呃……」可恶的老狐狸居然完全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他该要庆幸自个儿已经改变初衷吗?
他若真要毁婚,只怕还逮不到机会开口,便胡里胡涂地成了新郎倌。
娘也真够狠,居然要他前来毁婚……既是多年故友,她岂会不知水老爷的性子?分明是要先将他拐到此地,再任人「宰杀」。
「等等,那些琐事咱们稍后再谈,你现下先呷点酒,消暑气。」水老爷也不穷追猛打,适时打住教段巽乾生厌的话题,他接过身旁奴婢递上的酒,斟上一杯。「尝尝吧,这味儿在其他地方是尝不到的。」
段巽乾情非得已地接过手,举杯凑在唇边,他先是嗅闻气味。
「嗯……这味儿没闻过。」这是酒吗?闻起来芬芳甜腻,压根儿不似酒,若说是枣汁,他还信他三分。
「快尝尝。」水老爷催促他。
他依言浅尝一口,蓦然挑起浓眉。
「这是……」
「青杏。」
「青杏?」他疑惑地蹙起眉。「怎么会想到拿青杏造酒?」
水府在苏州城里有数家酒楼,而水府原本就自个儿酿酒,不须额外再向人取酒,但他压根儿不知道他们居然还私酿了这般奇异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