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真是。他笑了,抚她的发。“心情不好?”
“你又知道了。”
“感觉得出来。”
“呿。”
“听说恋人之间,有心电感应。特别在热恋初期,对方想说什么,另一个人刚好说出来。对方想要什么,另一个人刚好就给了。据说是因为热恋时常想着对方、念着对方,是念力造成心有灵犀的状态,很不可思议吧。”
她不信,他们才不是恋人。
她故意唱反调。“那么你觉得我现在想干嘛?”
他掐掐她的脸。“你想喝雪碧……”捞起地上塑胶袋,开了一瓶,递给她。
徐瀞远怔看着雪碧。她确实口渴,她想喝呢。
她接来,啜一口,听见他问——
“那么你也猜,我现在想干嘛?”
徐瀞远啜着饮料,笑了。她也往地下捞,捞起他的牛仔裤,摸进长裤口袋,搜出吃了半条的薄荷曼陀珠,交给他。
他哈哈笑,拿出一颗曼陀珠。“就说我们心有灵犀。”
“不是心有灵犀。”她好强道。“是我聪明,你有吃曼陀珠的习惯。”
“随你说,”他心情大好,搂她的腰,下巴贴在她脸边,他嚼着曼陀珠,低笑着说:“我们是天生一对,我们很合啊。”
“我不觉得。”
“要找到像我性能力这么好,又很有默契的伴侣不容易。”
“我觉得好容易啊。”
“咳——”他呛到,含了一半的曼陀珠掉出来,那么巧,就坠进她手中的雪碧汽水。
猝然汽水喷涌如瀑,徐瀞远惊骇,程少华低呼,两人弹坐起来,徐瀞远手握雪碧,汽水一直往上喷涌。
“怎么办怎么办?”她惊呼。
“卫生纸、卫生纸!”
“弄到床上了啦——”
仓促间,徐瀞远拿雪碧逃,来不及,汽水瀑布沿路乱喷,撒在她身体床铺地上,一片狼籍。
“搞什么?!”徐瀞远气恼,握着剩一点的雪碧,怔在床尾,全身光溜溜湿答答,她胀红着脸,气鼓鼓,那样子太滑稽。
程少华大笑。“我以为只有可乐加曼陀珠会这样,想不到雪碧也会,可怜的徐瀞远——”
“你敢笑?我床单都湿了。”
“这就是你讲错话的下场。”
可恶,徐瀞远拉开另一瓶雪碧,抓起落在床上那半条曼陀珠。
“你要干嘛?”程少华惊骇。“不要冲动。”
“很好笑嘛,嗄?”她一手汽水一手捻出一大堆曼陀珠,走向他。
程少华警告:“你最好想清楚——”
想清楚了。徐瀞远扑向他,曼陀珠塞进雪碧瓶口,瞄准他,他没得躲,哗地瀑布攻击他,他抱头躲,被迫在床头,无处逃,喷得满身糖水。
“活该啦!哈哈哈。”看他惊恐逃窜,徐瀞远大笑,边跳边叫,手舞足蹈。这是程少华第一次见到灿笑的徐瀞远。
他怔住,将她拽来。
“很好玩吗?”他吻她,yu/望被挑起,又想跟她亲热了,他搂抱她,让她身体也沾满甜汽水。
徐瀞远被吻得浑身瘫软,四肢酥麻。口腹甜润,身体灼热。她笑着,勾住他颈项,跟他亲昵交缠。
第13章(1)
他们没办法睡觉,床铺、被套教汽水染了,不洗干净,蚂蚁要来了。
他们午夜来到这儿,长巷内,一株老榕底下,这处是深夜巷内最亮处。
自助洗衣店,二十四小时,永远香喷喷。
大型滚筒洗衣机,轰轰运转,透明窗内,被单任水冲激,高速翻转。
程少华跟徐瀞远等着被单洗净烘干。
徐瀞远靠着椅背,打呵欠。他们闹了整晚,又是缠绵,又是打打闹闹,这会儿都累了,懒得谈天。
两人耗在洗衣店外,骑楼下的露天座椅,等候着。
程少华身为作家,需大量阅读,于是捧着杂志,读到有趣的文章,就看到忘我。忘了置身何处,忘了身旁何人,这一埋首,待他把整本杂志都读完了,衣服也烘好了。
喧闹的烘衣机运转声停止,他才听见某人的鼾声。他笑了,曾经在漆黑影院,这鼾声令他恼怒;如今在漆黑午夜,身旁这鼾声却惹他发笑……
命运无常,可也常因种种巧合,教人不得不向命运大神低头,暗自冥想,是否命运的安排,有其意义?
最近程少华常常想,是否与徐瀞远的相遇-是天意?
他如何竟栽在这个,别人看起来不可爱,而他目中,样样可爱的女子手里?他看徐瀞远靠着左侧的骑楼柱子,睡着了,微启的唇儿,呼噜噜打鼾。她像只餍足的猫儿,忘了爪,皮毛松软,蜷成一窝甜相。他瞧着,他一直微笑着,舍不得喊醒她。
巷弄安静,没人,没车。
一排路灯,圆圆地,橙黄光亮着,像黄月亮排队。
细雨霏霏,很有诗意。
而洗衣店透出的白光里,小蛾飞旋,在他眼中竟美如蝶儿,连这寻常的洗衣店,仿佛都披上银光,美如仙境。
程少华笑望她,坐在这儿,置身这里,被巨大幸福感淹没。
他凑过去,将徐瀞远的头轻轻往他肩膀放。
她便靠着他肩膀睡了。
他拿出口袋里仅剩的曼陀珠,含一颗,甜甜,凉凉,真舒服。
他就这么静静坐着,赏夜色,赏睡脸,两脚不肯移动,今生哪儿也不想去。心里暖暖,满满。太奇怪了,天地何其大,为何只要她在目前,就好似拥有全世界?
他们在一起有一个月了吧?
他怎么还这么迷?
怎么还没发现,她有他不能忍受的缺点?
每次见她,都好兴奋,每次都想逗她摸她闹她。她又不是小猫会喵喵撒娇,也不是小狗会认人,卖力取悦主人。如今好像什么都在对的位置,如今好像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会觉得新鲜有趣又好玩。
程少华傻傻地笑。
这次,他好像爱过头了。
这么高兴呢,她不过就睡在身边,靠着他肩膀他就这么幸福呢。真糟糕啊!莫非她就是他人生的伴侣?好像可以不用再换人爱了。他似乎已来到,爱情终站,触摸到所谓,一生一世的真爱。
而他的真爱,睡觉时很吵。
这家伙,平日里安静寡言,电话都不准他打,可是睡觉时,这么吵。之前几次,在他家睡,他也曾被她的鼾声惊醒。
好笑是,这家伙睡觉时很吵,可是,有一次,她竟跟他抱怨。
“程少华,你昨天打呼吵死我了。”
“你才会打呼咧,超级大声,我都没嫌你了。”
“不可能,我不会打呼。”当时她信誓旦旦道。
“呵。”
瞧瞧,这会儿是谁鼾声惊人?!
程少华忽心生一计,拿出手机,录下她的鼾声。
正录着,忽然,有手机铃声响起,划破寂夜。不是他的,是她的手机在响,有人打电话给她……
而接下来徐瀞远的反应,把程少华吓坏了。
她跳起来,慌乱地摸索寻找手机,一边慌乱叫喊。“我的手机我的手机??”她大叫,没在口袋里,她急切到跌倒。
“别慌,在这里。”他帮她找出手机,就在她包包里。
她一把抢来。
程少华看她面无血色,颤抖着展开手机。
“喂、喂——”她喊,她发抖。
是一通拨错的电话。
“你打错了。”她喊,手机滑落地上,她一阵晕,身子一软,程少华抓住她。
“你坐下。”他让她安坐在椅上,可是,她发抖,她眼色空洞,如置身在另一空间里。她被午夜电话声吓得魂飞魄散,之前那安详的睡容尽失。
她手心冒汗,心跳急狂。她捣住胸口,上身整个往前倒,埋在腿间,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一直从心里淌出来,涌出来,某种她无力阻抗的、掏空她灵魂的,它们黑暗暗地淌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