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论我们怎么明示暗示,辛家似乎是吃定了我们宽容,硬把女儿往我们府里塞,看在亲戚一场,我们总不能把个娇滴滴的姑娘往门外一丢了事。
“大伙儿都担着心呢,没想到,熟读《女诫》的辛姑娘竟然大半夜守在亭子里等候男人,这话要是说出去,怕是《妇德》、《女诫》这些书没人敢买了。”
“侄孙媳妇说话不必这么刻薄,辛家也不是非要怀丰娶茹云,不过是纳个妾,需要撕破脸吗?”三叔公出声说话。
虽然眼下是辛家吃亏,但毕竟把闺女往人家府里丢,这件事就做得不道地,何况邵关关也没讲错,大伙儿不就吃定宋怀青、宋怀丰性子良善,吃定他们为了官声,不敢过分?
“三叔公这话说差了,若是旁的妾室姨娘还好,可就是这位辛姑娘娶不得。”蕥儿说道。
“怎么说?”
“什么是妾,妾就是奴、就是婢,就是主母可以打、可以骂,一不高兴就可杖毙的“东西”,可方才辛老爷、辛夫人的态度大伙儿全瞧在眼里。
“他们口口声声下贱女人,句句都是善妒女子,日后要是把辛姑娘给娶进门,二嫂一句话说的不得宜,恐怕辛夫人要仗恃着表姑母身分,跳上门来指着主母鼻子大骂。大伙儿评评理,这种妾谁家敢娶?
“如果辛老爷肯写下切结书,以后辛夫人对付辛老爷妾室的手段,二嫂都可以比照办理,那么,我保证说服二哥纳了辛姑娘。”
蕥儿这话说得够毒,辛夫人一时间竟然应不出话。
意思是他们打算把茹云娶进门,再把人给弄死?或者晾着、关着,把茹云当着奴婢使唤,不让怀丰在她屋里过夜?又或者灌下绝子汤……
辛夫人看着关关、蕥儿脸上的冷笑,心底兴起一阵阵寒凉。
辛老爷坐不住了,他怒道:“跟你们这等无知妇孺说不通,走!我去找怀丰,看他要怎么做。”
辛老爷不顾在场人士的脸色,唤来女儿的贴身婢女带路,一路前往辛茹云的屋里。
蕥儿冷笑,就是找到二哥,他也会给相同答案。这种女人娶进门,就是败家祸事。
可谁也没想到,他们进屋时,竟会看见辛茹云哭倒在宋怀丰怀里。
关关轻叹,大势已去。
蕥儿却是咬牙含怒,恨不得上前揍二哥一顿。
娟娟最冷静,她静静看着两人,并且捕抓到辛茹云嘴角那抹胜利得意,傻怀丰,又被设计了,他啊,注定一辈子吃女人的亏。
不过她也不遑多让啊,那日要是别冲动、别抽手、别给辛茹云制造机会,这些人想闹,谈何容易?!
是啊,她早就明白自己输了,对付辛茹云这种人,心不够狠就没有赢的条件,偏偏他们都不是狠心人。
“宋怀丰,你这是做什么?既然不肯娶我女儿,竟敢占她便宜,走!咱们去告御状,让皇上看看自己重用的栋梁之材是什么模样!”
辛老爷一把抓住宋怀丰的手,宋家长辈连忙过来劝解,一时间,辛茹云屋里乱成一团,看着这幕闹剧,娟娟忍不住失笑……
第12章(1)
家丑不能外扬,这是宋家长辈说的。
拿着簪子抵住喉咙,矢言宋怀丰不娶就死在宋家,这是辛茹云做的。
树没树皮、必死无疑,人没脸皮、天下无敌,越不要脸的人越能替自己争取利益,厚黑学的精髓啊,难怪能够流传千百年!
于是不顾宋怀丰意愿,辛茹云还是进了宋家大门。
为怕夜长梦多,他们作主订下吉日,短短三天,今儿个是辛茹云和宋怀丰圆房的大日子。
宋家长辈和辛家老爷、夫人想大肆操办筵席,以示两家关系。
关关冷笑道:“对不住,辛老爷、辛夫人,别人家家风如何咱们不知道,但宋家纳妾可不兴大办的。”
为了替娟娟出头,关关扫了所有长辈的颜面,让他们气愤得跑到宋怀青面前埋怨一通。
宋怀青板着脸,冷声言道:“如果媳妇儿不能让长辈满意,不如再开一次宗祠,把我兄弟二人再逐出族谱一次,反正这种事,宋家有的是经验。”
辛家老爷不甘心,本想操办嫁妆,用红轿子把女儿风风光光送进宋府里,蕥儿却笑道:“能上花轿了呀,可见得辛姑娘的病也是假的,落水是假、投镮是假、割腕是假,连生病都是假,咱们家好端端的,怎么就摊上一个戏子?”
关关落井下石。“就算县太爷是个七品芝麻官,好歹也是十年寒窗苦读而来,养个女儿,又是《女诫》又是《妇德》的教,却为攀关系,硬把女儿送上男人的床,这哪像个官呀,说是皮条客方才恰当。”
蕥儿加油添醋。“可不,这事儿得宣传宣传,关关,你写个话本儿让说书人去讲讲,保证会成为脍炙人口好故事。”
难得地,寡言少语的吴卫也出声。“一个七品官把嫡女送给别人当妾,还好意思风光操办,这年头,道德二字已经没有人会写了吗?”
既然阻止不来婚礼进行,他们也只能在嘴皮子上满足一回。
所以啥事也没办成,没喜字、没酒宴、没轿子、没嫁妆,就是把人往宋怀丰院子里一送了事。
辛茹云一进新房,关关立刻关门送客。
辛老爷心里不满,却也明白,这会儿宋家上上下下都在气头上。
不过,夫人一直要他别担心,说女儿何其聪明,早晚会拢了他们的心,只要时间够长,自然能在这个家里立足,至于那个涂娟娟,看来也就是个脸上精明,其他的,远远输女儿一截。
嚣张气势在成功迫得女儿嫁给宋怀丰之后,收拾得一干二净,临出宋家大门前,辛老爷压低声音,对宋怀丰拱手道:“女婿啊,咱们现在可是一家人了,日后官场上应该彼此多加照应。你听说淮中知府私卖粮仓稻米那件事了吧,你哥哥在户部任职,能不能让他高抬贵手?”
到这会儿,宋怀丰还能不明白辛家人的手段?
在辛茹云强抱住自己、辛家人冲上门那刻起,他便是再傻,也明白自己落入人家的圈套里了。
家人心中有怒,他何尝不气愤。
微哂,他对辛老爷道:“表姑父,你可知道皇帝为何重用我和哥哥?”
“为何?有诀窍吗?”他涎着脸凑上前。
“有,诀窍是——六亲不认!该杀的杀、该拿的拿,本着勿枉勿纵之心,替皇上灭贪官、砍污吏,怀丰不知此事便罢,知道有贪渎情事,必会禀报皇上跟前,若表姑父与那淮中知府有交情,便提醒一声,他的好日子到头了。”
辛老爷脸色倏地一变,怒声问:“你竟是这般半点情分都不顾?”
“我深爱娟娟,她是我此生认定的妻,杜明贪渎,表姑父可见到我心慈手软、放他一马?对待娟娟尚且如此,何况是一个硬塞进我屋里的辛姨娘。”
“宋怀丰,我真后悔把女儿赔在你身上!”
辛老爷咬牙切齿,搞不懂天底下怎会有如此不知变通的男人,又不是不让他娶涂娟娟,不过是多送了个美貌温柔的女子给他,他是赚、不是赔!
“后悔了吗?还来得及,如果表姑父愿意把辛表妹接回去,怀丰会心怀感激。”
宋怀丰这样说话,辛老爷气得脑仁儿疼,一个不稳、差点儿跌坐在地。宋怀丰俯瞰对方一眼,没伸手扶持,反而转身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