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毒无解。”
杨衡闭上眼睛不让泪水流出来,那日容王行刑之时,她便有必死之心了。稳稳心神起身来到床边取出了她的那个朱漆柜,她不会不声不响地离开他的生命的,她不会这么残忍的!打开柜子,最上面放着一封信,信上写着——夫君亲启。
衡:
几次提笔,心中千言,落到笔尖竟是无语。
夫君看此信时心同怕已不在人世,知夫君伤痛,心同切切。
想当日初识夫君,心中艳羡不已。心同知父亲的初衷,却依旧对姻缘充满了期盼……那日父亲被斩,心同亦在场,养我二十四载的亲人要走了却无人送行吗?
我心知为百姓着想,父亲是要除的,战争带给人的总是伤痛,肃帝是一个仁慈的皇帝,开辟疆土或许不能,但治国是强过父亲的。所以,那日里你全盘托出了你的计谋,我装作不知,因为我的心中也有一杆秤啊。然而,他生我育我,这样的恩情我要如何回报?对于父亲,我是对他不起的,我不知该如何做才能赎自己的罪啊。那日,未去法场时,我便饮下了千日散,此药乃是父亲从西域带回的一种毒药,不立置人死,逢月圆饮者便会痛如刀割,如此反复三年。
两年多来,夫君给我的情,心同感激不已,只是,我再不能贪求什么了。记得有次同夫君说起,夫君若走在心同的前面,心同定会再觅良缘,以慰夫君,那时夫君也应了心同亦会如此的。夫君莫怪心同使诈吧,心同只是盼着夫君有个好的归宿啊!
……
万望夫君放下心同,莫让心同成了夫君的心结。
他日心同归去,请夫君为心同着当年做新嫁娘的红衣,心同虽知不合规矩,就许了心同的任性吧,那是我另一种生活的开始啊!
今日心中大乱,总恐有事发生,写下此书,只盼心同走后为夫君所读。心同天上地下为夫君祈福,愿夫君觅得良缘……
看完书信,杨衡只觉得喉中一暖,竟吐出一口血水。
“杨衡!”荆子衍沉声叫着,看得出他对妹妹的一片真心,只是,眼前的这对男女之间的情爱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啊!
“子衍,你走吧!”
走?叫他如何放心得下!“不!”
“心同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你速速离开安阳再不要回来了!”
“我……”
杨衡转过头来怒目相向,“走!你要心同死不瞑目吗?”
“她不会死的!”
“明日我奏请皇上便带心同下江南,我们到苏州再见吧。”
送走了荆子衍,杨衡坐在床边握着她冰冷的手喃喃自语:“心同、心同,不要留下我一个人,不要……”
“哥……哥……”荆心同蓦地睁开眼睛。
“心同,你醒了?”
“衡,我哥呢?”
“走了。”
她放心地闭上眼睛,“谢谢你,衡。”
“心同,看着我。心同,你一早便有了赴死之心是吗?那么我呢?”他从颈间扯下龙佩握在手心里,“你允我的执手之约、白发之盟就是这样的吗?你说我是你一生相伴的良人,你走了我怎么办?说,心同,你置我于何处?!”
荆心同挣扎着要坐起,却被他抱住,“心同,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你怎么能离开我?我什么都不要,不要高官厚禄、不要位高权重、不要荣华富贵,我要的只是你陪在身边,可是你却不要我!”
一行热泪沿着她的颈间流下,“衡,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要如何做。那日牢里我见着了父亲,他不愧是英雄,我为有这样的父亲而自豪。他不怨我,不怪我,不要我的心中有仇恨,只是我如何能原谅自己?”
“心同,这毒你从何而来?你可有解药吗?”
“没有。”
她的心中痛着,药从何而来?从父亲那里得到的,新婚后归宁那日,父亲将她叫到一旁,对她说如果发现衡有不对之处,便把这药下在他的茶中,此药无色无味,不会被发觉,但可以控制他为父亲所用。所以,这药便一直在她这里,父亲没想到,最后用了它的竟会是她。
一个月后,杨衡带着荆心同和小翠来到了苏州,杨衡在荆心同睡下后,来到荆子衍的房中。
“杨衡,我要谢谢你!谢谢你给了心同幸福。”
荆子衍心中的芥蒂解开了,因为看到了妹妹的幸福,因为父亲的那句不希望他们心中留有仇恨的话。
“不,子衍,她带给我的幸福远比我带给她的要多。子衍,我求你一事,朝中的胡太医说西域有一位高僧对千日散研究了很久得到两种解药,只是这两种解药都不能完全解毒,一种可以抑制毒性,但只能抑制七年,这七年中中毒之人会如常人一般,七年之后便是华陀再世也不能救。另一种半抑制毒性能减轻痛苦,但是中毒之人仍然会受身心之痛,此药可持续二十年。”
听他停下话语,荆子衍问:“你要选哪种?”
“我不知道,那位高僧居无定所在西域四处游历,先要找到他求得他肯赐药才行。子衍,我不知道会不会找得到他,又会不会感动他,但是,今生我只与心同结姻缘,我早已打定了主意与她生死相随。明天,我就带她往西域去,小翠我不能再带在身边,只好托付给你了,请你代我照顾她,并为她寻个婆家吧。”
“杨衡,我与你们一同前去。”
“不,子衍,你要做的就是去找你的幸福。”
一阵沉默后,荆子衍哑声说:“如果……如果找到了解药,你一定要带她回来找我。”
“好,半年之内无论是否寻到解药,我都会与她回来找你。”
“一言为定!”
这个夜里,两个男人订下了生死之约。
第二天,小翠醒来便不见了杨衡和荆心同,荆子衍说他们去寻解药了,小翠哭着问:“公子,老爷和夫人会寻到解药吗?”
荆子衍并没有回答小翠的话,目光深邃地看着远方低声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