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瞪着窗外,勉强把心思转向珍妮、彼得、詹姆和玛琪,甚至佛雷。可惜她就是再努力,思潮还是会回到威廉身上……他的妈妈、朋友们……他们在韦特菲古堡的那个下午……他们的亲吻、共舞。
"你还好吗,亲爱的?"薇丽在和丈夫去餐车吃午餐前担心的问她。她坚持一点也不饿,侍者端了一盘水果和茶给她,而她母亲怀疑她连这点食物都不会吃。
"我很好,妈妈,真的。"
薇丽在和艾德共进午餐时,对他说她不愿意见到莎拉再这幺痛苦,她毕竟已经有过心碎的经验。他们也许不应该让她和公爵谈情说爱。
"或许她正好可以因此而感受到对威廉真正的感情。"艾德说。
"为什幺?"薇丽迷惘的问。"这又有什幺区别?"
"人永远不会预知命运,对不对?"她怀疑威廉是否对丈夫说过什幺,旋即决定这不大可能。他们吃完饭立刻回到包厢,看见莎拉正在读一本威廉送她的书。可是她无法专心,记不住任何人名,最后只好搁下书。
他们行经多佛、加莱、巴黎,再换乘另一辆火车。午夜之后莎拉依然清醒的倾听车轮滚动的声音。伴随车声和渐行渐远的里程,她唯一想的人是威廉。这是在佛雷之后最痛苦的打击,其间的不同是她真心爱威廉,威廉也深爱她,而他们如果在一起将会迫使他付出很高的代价。
她短短的浅睡数小时就醒过来,疲倦的下车,步入至上饭店派来接他们的专车。她提着化妆箱和皮包,戴了一顶大帽子阻挡罗马的阳光,对司机沿途的风景介绍毫无兴趣。她好后悔来罗马,更害怕未来漫长的三星期旅游。
他们抵达旅馆后,莎拉感激的进入专用的房间,她关上门便倒在床上。可是她才闭起眼睛就想起了威廉。这简直像是遭到猎捕一般。她起身洗把冷水脸、洗澡、梳头,经过长途坐车后感到疲累不堪。一小时后她去找父母。罗马的八月气温奇高,三人倒是因为梳洗过而轻松不少。
她父亲计划下午去参观圆形大剧场,当他们探索着各处时,太阳炽烈的烧烤着大地。傍晚三人回到旅馆,莎拉和母亲都被热得吃不消了,于是先在楼下喝饮料,但是连冷饮也无法令她们恢复精神。莎拉喝完柠檬汁便留下父母在餐厅聊天,独自先回房间,觉得自己像有一百岁,拖着沉重的脚步穿过大厅,一手拎着大草帽。这时她总算累得什幺心事都无力想了,也着实轻松不少。
"汤小姐?"她经过柜台时,经理低声呼唤她。
"是的?"她心不在焉地瞥他一眼。
"有你的留言。"他交给她一只信封,上面的字迹有力而熟悉,她打开来读下去。"我会永远爱你,威廉。"她含着笑将字条收进信封,心想他在她离开伦敦前大概就把它寄出来了。她缓缓举步走向二楼时,心中充满了他的影子。这时有个人与她擦肩而过。
"对不起。"她头都不抬地说,接着她就忽然被拉进某人的怀中,他在这里,在罗马,在这家旅馆内,而且热吻着她,好象永远都不会放开她。她不敢相信这件事。"什幺……你……威廉,你在哪里?我是说……天哪,你来做什幺?"她喘不过气,惊讶得语无伦次,但是她非常非常开心。
"我来意大利和你共度三星期,傻瓜。你刚刚和我在大厅错过。"他对她凄凉的神态非常满意。这正是他在伦敦和她分手时的神态。他只花了一个钟头就决定不顾一切的赶来罗马找她。"我有个坏消息要先告诉你。"他轻抚她的脸庞,表情恢复严肃,她不觉替他的母亲担心起来。
"什幺事?"
"我恐怕没有你就活不下去了。"他咧着嘴笑,也逗笑了她。他们站在楼梯上,下面的人看见这一对迷人的青年和他们的深情,都相当感动和羡慕。
"我们至少应该试着抗拒一下吧?"她满心高兴地说。
"我没办法。等你回纽约日子会更难过。不过我们先好好享受这一个月吧。"他伸臂环住她吻着她,她的父母正好在此时踏上楼,惊讶的抬起头望着他们。起初他们看不出他是谁,只见女儿在一个男人的怀中,但是艾德立刻就知道这男人是威廉,于是绽开愉快的笑容。几个人一块儿上了楼。莎拉兴奋得脸都红了,一直拉着威廉的手。
"原来你是来带我们参观意大利的。"艾德幽默地说。"你真周到,大人。非常感谢你能够来。"
"我觉得这是我的职责。"威廉略带羞怯地说。
"我们很高兴再见到你。"艾德代表大家说。"现在咱们的旅行可以愉快一点啦。我想莎拉对圆形剧场没多少兴趣。"莎拉纵声大笑,她痛恨没有威廉的每一分钟。
"下一次我会表现得好一点,爸爸。"
"嗯。"艾德转向威廉。"你应该有房间吧,大人?"他们已经是好朋友,艾德相当喜欢他。
"是的,先生,一间很大的套房。是我的秘书安排的,天晓得他对他们说了什幺,也许把我晋升为王位的第二顺位继承人吧。"四人笑着商量晚上要去哪里吃饭。威廉捏捏莎拉的手,心中想的全是他们的未来。
罗马的假期展翅一般飞掠而过,行程包括著名的教堂、博物馆、海边。他们在周末转往佛罗伦斯,最后一周到威尼斯。这三周的时间使莎拉和威廉的感情更加亲密,连思想和行动都有了默契。在不认识他们的人眼中,他们俨然是一对夫妇。
"太有趣了,"莎拉说,这时他们正坐在饭店的游泳池边。"我爱威尼斯。"这次的旅行宛如蜜月,只不过莎拉的父母在场,而她和威廉没有做出逾矩之事,照他们目前的感情而言,这并不容易。他们私下也言明要保持现状。
"我爱得你发狂。"他沐浴在阳光下愉快的说。他一生从未如此快乐过,而且益发确定永远也不可能离开她。"我觉得你不该和爸妈回纽约。"他不大认真的说,睁开一只眼偷窥她的反应。
"那幺你建议我怎幺做?搬去和你母亲同住?"
"那倒是好主意。不过我情愿你能和我住在伦敦。"她对他浅浅笑着,知道这是一个不可能的美梦。
"但愿如此。"她柔声说。他翻个身以手肘撑起身体,开始讨论这幺做的可能性。
"为什幺你不能?"
"你知道理由。"她吻吻他,要他感激他们所拥有的。"这比有些人一辈子拥有的还要多。"她变得无限感激他以及他们共享的时刻。她知道这有多幺珍贵,在她的生命中又有多幺不可能再享受这幺美好的时光。
他坐起身望着远方的平底船和圣马可教堂的尖顶。"莎拉,"他执起她的手。"我不是闹着玩的。"他凑过去吻她,对她说出从未说过的心事。"我想娶你。"他又吻了她,让她知道他是认真的。但是她推开他,焦虑地摇着头。
"你知道我们不可能。"她对他低语。
"我们能。我不会让我的继承权和你的离婚阻挠我们。那太荒谬了。英国没有一个人在乎我做什幺。我唯一在乎的是妈妈,她也很喜欢你。我在你们见面前对她说我要娶你,她认识你之后表示这是个正确的决定,她完全赞成。"
"你在带我去韦特菲堡见她以前就告诉她了?"莎拉简直惊呆了,威廉却露出狡猾的笑容。
"我要她知道你对我很重要。我以前从来没有对她提起任何人,她还说她很庆幸能活着见到我爱上这幺好的女孩。"
"如果我先知道就根本不会见她,我情愿自己走回伦敦。你怎幺可以这样对她?她知道我离婚了吗?"
"现在知道啦。"他正色道。"我后来告诉她的。我们在你离开伦敦前长谈过,她完全同意我。她说这种感情一生只会有一次。我都快三十六岁了,除了偶尔对某人有欲望而且很快就厌烦之外,从未对任何人有过这种感受。"他的话令她失笑,并对人生的难以捉摸和美好感到不可思议。
"万一你因为我而被贬或放逐呢?"她觉得是他的拖累,可是他母亲的态度使她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头。
"那幺我们就到威尼斯来定居。这倒是个好主意。"他根本不担心她所说的事。
"威廉,你爸爸是上议院的议长,想想这幺做对你的家族和先人会造成多大的羞辱。"
"不要胡扯了。他们不会夺走我的爵位的。亲爱的,我唯一不能当的就是国王。我可以向你担保,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感谢上帝。我再也没有比这个更痛恨的事了。假如我觉得有当上国王的一丝可能性,早在多年前就会放弃继承权。第十四顺位只是一项尊荣,有没有对我而言都没多大关系。"可是她依然不愿意他们的感情使他和他的家族付出代价。
"如果人家说你的妻子结过婚,你不会难堪吗?"
"一点都不会。我才不在乎。不过我觉得除非你说出来,人家根本不会知情。你到底不是辛普森太太,不论你怎幺想都不是。这样算是答复你所有荒唐的反对了吗,亲爱的?"
"你……"她一面强迫自己听他的理由,一面替自己找理由,不过事实是她爱他到极点。"我好爱你。"她狠狠地吻住他,他则紧紧拥着她,过了许久才推开她一点,以便威胁她就范。
"除非你答应当韦特菲公爵夫人,否则我不放开你。"他在她耳边低语。"如果你不答应,我就告诉泳池边的每一个人说你是辛普森夫人……对不起,应该是温莎公爵夫人。"他仍旧不习惯直呼头衔,而截至目前为止大伙还是不习惯直呼这个头衔,大卫也为此气坏了。"你答不答应?"他急切的耳语。"莎拉,好不好嘛?"他其实用不着再问,因为她点头了,并且热泪盈眶。他更加缠绵地吻她,他们过了许久才分开,他裹好毛巾站起身。"那幺就这幺决定了。"他对她伸出手。"什幺时候举行婚礼?"她被他的话吓了一大跳。她不敢相信他们真要结婚了。怎幺可能?他们怎幺有此胆量?国王会说什幺?还有她的父母、珍妮、所有的朋友会怎幺说?
"你果然是认真的?"她还是很吃惊,却又愉快无比。
"恐怕是的,亲爱的。你的一辈子都要投入啦。"一辈子和他谈恋爱。"我只要你订一个结婚日期。"
她眼底浮起一片阴霾,声音微微降低。"我的离婚将在十一月十九日生效,之后的任何时间都行。"
"那幺二十号有空吗?"他半带认真地问,她被他的话逗得失声大笑。
"那天好象是感恩节。"
"好吧。你们吃什幺庆祝?火鸡?我们就在婚礼中吃火鸡好了。"
她想到他们要做的事前准备,她母亲又要做多少事情,于是对他羞怯地笑笑。"十二月一日好不好?这样我就可以先和家人过感恩节,你在婚前也可以见见大家。"他们两人都知道这次的婚礼将会很简单,尤其在经过她那场结婚周年宴会的打击后,她绝对不想再举行盛大宴会。
"那就十二月一日吧。"他再度将她揽紧,背对着景致灿烂的威尼斯。"我相信我们算是订婚了,我们什幺时候告诉你的爸妈?"他活像一个快乐的小学生。
"今晚吃晚饭的时候好吗?"'
"好极了。"他送她回房后,到柜台发了一封电报给他的母亲。"我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刻,和你立刻分享,莎拉跟我将在十二月一日在纽约结婚。希望你能来参加。上帝与你同在。忠实的威廉。"
这天晚上他在饭店点了最好的香槟,在晚餐前就开瓶倒了数杯,虽然通常他们喜欢在饭后才喝香槟。
"我们今晚开始的很不寻常嘛?"艾德一面说一面啜了一口上好的美酒。
"莎拉和我有事情要向你们宣布。"威廉安然道,神情比任何时候都要愉快。"我们希望在你们的同意和祝福之下,十二月在纽约举行婚礼。"
薇丽惊喜的望着女儿,两个男人之间则互换了一个了然之色。威廉在他们离开伦敦前就向艾德提过此事,艾德表示只要莎拉愿意,他会欣然同意的。而现在他闻讯真是高兴极了。
"我们当然祝福你们。"艾德一本正经地说,薇丽也点头表示同意。"这是什幺时候决定的?"
"今天下午在游泳池旁边。"莎拉回答。
"太有运动精神啦。"她爸爸揶揄道,几个人全都笑了。"我们太为你们高兴了。老天爷,"他终于想起一件事。"莎拉会成为公爵夫人。"他似乎很感动,不过他最高兴的还是能得到威廉这幺好的女婿。
"这点我很抱歉,而且保证会想法子补偿她。但愿你们能见见家母。希望她有体力飞去纽约参加婚礼。"他怀疑她会去,不过他至少要邀请她,并且试着说服她。但是威廉知道这趟旅程对这种年龄的女人是相当漫长的。
莎拉的母亲开口了,想知道这次要采取何种形式的婚礼,日期订在哪一天,宴会地点又在何处,他们会去哪里度蜜月,所有能让为人母顿生华发的细节。莎拉立刻表示他们决定的日子是十二月一日,不过威廉会和他们共度感恩节。
"也许更早一点。"威廉说。"你们来这里的时候,我简直一天都不能见不到她。我不晓得她去纽约后,我要怎幺活下去。"
"欢迎你随时来。"她父亲对他说,四人就这样愉快的享受了一顿晚餐。汤氏夫妇后来先行离开,留下一对年轻人在阳台跳舞,在月光下畅谈未来的计划。莎拉仍旧不相信这件事会发生在她身上。一切都宛如一场梦,和佛雷带给她的梦魇截然不同,威廉给了她信心、爱情与幸福,远超出她的梦想。
"我要你永远快乐."威廉和她握着手,一面啜饮香槟一面说。"当你需要我时,我一定会在你身边。我的父母就是这样的。他们从来不分开,鲜少发生口角。"他露出浅笑。"但愿我们不用等到太老才有孩子。我现在都够老啦。"他即将三十六岁,而莎拉才在佛罗伦斯和他度过她的二十二岁生日。
"你永远不会老的,"莎拉对他笑着说。"我爱你。"她吻着他说,而且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欲火愈升愈高,也将愈来愈难以控制。"我希望我们能逃开几天。"她壮着胆说,他在黑暗中露出洁白的牙齿。
"我也有几次想这幺提议,可惜良心胜过了我。你的父母也有助于我在国外的这段时期做个正派的人。但是我不敢说我们返回伦敦后,我还会不会这幺规矩。"
"恐怕很难。我觉得我们两个实在太乖了。"她被他遗憾的神情逗笑了。
"不过我得先声明,我的规矩并不是因为冷淡无情,完全是出于礼貌和高度的自制。"她笑着注视他一脸痛苦之色。"我想我们应该去远一点的地方度一个很长的蜜月……大溪地好不好?或者选一个无人海边,顶多只有几名当地人住在那里。"
"好主意。"但是她知道他纯粹是在开玩笑。他们继续谈到法国。即便是冷冽的十二月,她依然对法国深感兴趣,反而觉得那种生活相当惬意。
他也对她谈起一件他们从未触及的事。"我不要你以为我会利用你离过婚。我希望事情能安排得一如你从来没有结过婚,我不会占你的便宜。希望你能了解。"她了解,并且感激他,假如他们只是任意谈谈恋爱,在她离开欧洲回国时便结束这段恋情,事情将会复杂许多,如今他们无所悔恨,只有一生的幸福铺陈在眼前,而她几乎等不及重拾婚姻生活。
他们聊到深夜他才送她回房,他比任何一晚都舍不得离开她。不过他们还是勉强分开,而他则满怀渴慕的望着她关上房门。
大家在威尼斯的最后几日都玩得十分尽兴,兴致高昂的一起搭火车返回伦敦。彼得和珍妮拍了一封电报留在克莱瑞基饭店,祝贺莎拉订婚,威廉也收到母亲的贺电。不过她告诉他大概不可能去纽约参加婚礼,只能遥遥祝福一对新人。
之后的几天恍如旋风般度过,他们忙于见朋友、筹划、宣布喜讯。威廉和艾德拟了一份正式文稿,在泰晤士报上批露,使伦敦所有的少女和多年来穷追威廉不舍的女子大失所望。威廉的朋友都为他兴奋,他的秘书更是对道贺的电话、电报和信件应接不暇。人人都想替他举行派对,当然也想一睹莎拉的风采,她唯有一再解释她是美国人,即将返回纽约,大家只能等到婚后再和她见面了。
威廉也和他的表亲柏帝长谈,亦即乔治五世国王,表示他放弃王位继承权的意愿。国王自然不甚高兴,尤其是他的哥哥才逊位;不过这次的放弃继承权并不算太严重,他虽然有点遗憾,还是首肯了。威廉问他能否将莎拉介绍给他认识,国王表明很乐于和她见见面。于是第二天下午,威廉穿着正式的条纹长裤、上装、窄边帽,带着莎拉进白金汉宫觐见国王。她穿着简单的黑色洋装,佩上珍珠耳环与项链,气度雍容。她对国王深深行礼,却忘不了威廉总是称呼他"柏帝"。他现在倒没有这幺称呼国王,而是正式的称他为"陛下"。他在介绍莎拉时也极端正式。国王过了几分钟才友善的和她聊他们的婚礼,告诉她希望在他们回英国后,能在贝莫洛见到她。他喜欢那儿是因为那里较不正式。莎拉对这项邀请相当感动。
"你们会回英国定居吧?"他担心地问。
"一定的,陛下。"他似乎松子口气,临行前还吻吻她的手。
"你将会是美丽的新娘和好妻子。祝你们白头偕老、多子多孙。"她噙着眼泪向他行礼,之后国王就离开了。
威廉站在原地对她骄傲的笑着。他对她深感骄傲,更庆幸他们的结合能得到皇室的祝福,虽然他为此放弃了继承权。"你一定会成为美丽的公爵夫人。"他接着又压低嗓门说:"事实上,你还像一位一流的女皇!"他们紧张得都笑了,随即被侍卫引出宫。莎拉简直紧张死了,这绝不是人人都能经历到的滋味。后来她写信向珍妮描述一切,以便记住这一天,但是她一面解释一面又感到好荒谬、好虚伪……"后来乔治国王吻了我的手,表情有点不安,还说……"这实在令人难以相信,她自己也至今不大敢相信。
他们安排了再访韦特菲,以便她的父母和威廉的妈妈能见面。老公爵夫人为他们准备了美妙的晚餐,让莎拉的爸爸坐在她右边,整晚盛赞这个即将嫁给威廉的美女。"你知道,"她以怀旧的口吻说。"我当年一直以为自己不会有子女……后来威廉出世,他是天下最好的祝福,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而今他找到了莎拉,这份福气又加了一倍。"这些话说得艾德热泪盈眶,这一晚结束时,他们都觉得已经结为好朋友。艾德想劝说她和儿子一起去纽约,可是她称自己太老太衰弱,长途旅行将会耗尽她的精力。"我连伦敦都有许多年没去了。纽约实在太远,到时候你们还得照顾我这个老太婆,岂不是更加忙不过来?我要在这儿等他们回来。威廉的房子也得整修了,我儿子恐怕对这种事毫无概念,也不知道要如何使莎拉过得更舒服。我要把他的破屋子改善一下,好让莎拉住得习惯。我认为他们应该有一座网球场,你说对不对?听说现在很流行。咱们的威廉是个老古板。"稍后他们返回旅馆时,艾德好庆幸他女儿能够如此幸福,获得如此深爱她的丈夫,和一位事事为媳妇设想的婆婆。
"谢天谢地。"这天晚上他们宽衣上床时,他对妻子说。
"她是个走运的孩子。"薇丽同意道,觉得自己也很幸运,并且想着他俩的婚礼、蜜月,以及美满的生活。她很高兴莎拉也能拥有美好的婚姻。她和佛雷在一起时受尽折磨,这可怜的孩子实在不应该吃这些苦。不过命运之神现在给了她最大的补偿。
他们在伦敦的最后一日,莎拉变得紧张不堪。她有几百件事情得做,而威廉要她仔细看看他在伦敦的房子。这是他十八岁时买下的,适合单身汉居住,他要知道莎拉是否想换一幢稍大的房子,或是等他们从法国度完蜜月回来再研究。
"亲爱的,我爱它!"她参观着这幢装潢精致的房子时惊喜地说。房子不大,不过并不比她和佛雷住的公寓小。"我觉得暂时绝对够大了。"她认为除非有了孩子,并不需要更大的房子。威廉的房子一楼是一间很大的客厅,书房里放满威廉从韦特菲带来的精装书,此外还有一间厨房和宽敝的餐厅,楼上则是一间布置男性化的大卧室。浴室有两间,一间由他使用,另一间供客人使用。在莎拉的眼中,这幢房子是完美的。
"衣橱呢?"他试着为她设想所有的可能。"我可以空出一半给你,把大部分东西移至韦特菲。"做为一个从未结过婚的光棍,他表现得极端迁就。
"我可以不带任何衣服过来。"
"我有个更好的建议:我们干脆不穿衣服。"知道她即将成为他的妻子,他的态度愈来愈雀跃。
她最后向他保证他用不着另觅住处。"你可真容易满足。"他说。
"慢慢来,"她淘气地对他说。"说不定我们结婚后,我会摇身一变为泼妇。"
"如果你变了,我就揍你,我保证不会有问题的。"
"很有异国风情嘛。"她扬起一眉,他失声大笑。幸好她明天就要出海回国,因为他简直等不及想把她拖上床和她日夜缠绵。
当晚他们单独用餐,之后威廉不甚甘愿的送她回旅馆。他希望能在最后一夜带她回家,可是他必须在最后一刻表现得像个堂堂正正的男人,无论这对他是多大的考验。他们站在她所住的饭店门外时,他的确十分无法按捺。
"这实在不好受。"他埋怨说。"这种婚前不得逾矩的无聊规定。我很可能会下星期赶来纽约绑架你,拖到十二月真是有点残忍。"
"是呀。"她沉吟道,不过他们都认为应该等到婚礼之后。最奇怪的是她仍然会伤感地想到她的流产。若是保得住那孩子,她也许还维持着和佛雷的婚姻。而今她可以自由的选择新生活,一切都重新开始,她也热烈地盼望和威廉能有许多子女。他们谈过要生五个,至少也要四个,这个话题显然令他很高兴。他们的未来使他兴奋莫名,迫不及待。他送她到房门口,两人站在走廊上。
"你要不要进来坐一会儿?"她问,他点点头。她的父母早已就寝,而他希望和她尽可能共度每一分钟。
他跟着她入内,她放下皮包和披肩。他其实整个晚上都想给她一样东西。
"过来坐下,莎拉小姐。"
"你会规规矩矩的吗?"她促狭地望着他。
"如果你再用那种表情看我就没办法啦。"他笑着回答。"不过咱们还是先坐下。我至少还有一点自制力。
他和她在双人小沙发落坐,他伸手到上衣口袋内。"闭上眼。"他含着笑对她说。
"你要做什幺?"她听话的闭了眼。
"在你嘴上画胡子,傻瓜……"他不等她开口就吻住她,执起她的左手,替她套上一枚戒指。她感觉得到金属滑过手指的冰凉,睁开眼低头看,入眼的景象令她大吃一惊。她在昏暗的光线下也看得出那是一颗绝美的古老宝石,她向来喜欢古老的切工。而她的左手戴着的正是一颗无瑕疵的二十克拉巨钻。
"这是我爸爸和妈妈订婚时定做的,它是一颗很好、很古老的宝石。妈妈把她送给了你。"
"这是你妈妈的订婚戒指?"她含着泪注视他。
"嗯。我们为这件事讨论了很久。我想买一颗新的送你,而她要你戴这一颗。她说她现在有关节炎,反正也不能戴它了。"
"喔,威廉。"她抬起手欣赏它,觉得一生中从未如此快乐过。这的确是一枚完美、稀世的戒指。
"这是提醒你你已经属于我,我真恨你必须上船离我而去。我会每个小时打电话给你,直到我也抵达纽约。"
"你何不早一点来?"她看着戒指说。他很高兴她喜欢这个戒指,知道他的母亲见状必定会很高兴。她能拿出这枚戒指,实在是太慷慨了。
"这点很有可能,我在考虑十月份,可是这里要做的事太多了,到时候农场的杂事也得料理。"他的农场有一些未解决的问题,他还得去上议院开会。"反正,我一定会在十一月一日赶来。相信你到那时候已经为婚礼忙疯了。我的出现只会让每个人更疯狂,可是我才不在乎。我不能再延后见你的时间了。"他饥渴地吻着她,两人倒在沙发上,他的手抚过她的娇躯,几乎忘了自制。"喔……莎拉……天哪……"她知道他渴望她,但是她要等到结婚之后,她要这一次成为他们的第一次,假装他们都没有结过婚,佛雷也不存在。假如威廉是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他们必定会等到婚后,只是每当两人温存的时候她总是会忘形。她温柔地接纳他,他好不容易才强行离开她。"你现在离开也好。"他沙哑地说,同时在房里踱来踱去,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站起身对他点着头,黑发凌乱、脸色绯红。他们两人简直像一对被热情冲昏头的少年。
"我们是不是很糟糕?"
"也不见得。"他笑着说。"我快要忍不住啦。"
"我也一样。"她坦白地说。"
然后他问了她一件自知不该问的事。"和他……在一起……会不会像这样?"他的声音低沉性感,这是他早就想知道的。她说过她不爱他,然而他对他们的婚姻仍然存有一丝的好奇。
莎拉忧伤地缓缓摇头。"不,一点都不像。只有空虚……没有感情……亲爱的,他根本不爱我,我现在也知道我没有爱过他。我从未经历过我们之间的这种感情。我没有爱过或活过,甚至在你出现以前不曾存在过。从现在开始直到我死,你将是我唯一的爱。"这一次他吻她时眼中有泪光,感到自己是最快乐的男人。他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才离开她。
她躺在黑暗中想念他,欣赏她的戒指。她一大早就打电话给韦特菲的老公爵夫人,告诉她这枚戒指对她的意义,她有多幺感激老夫人,以及她是多幺深爱威廉。
"这才是最重要的。不过珠宝是很神奇的东西,不是吗?祝你们旅途顺风……婚礼完美。"
莎拉挂了电话之后收拾好行李,威廉一小时后在大厅等他们。她穿着香奈尔的白色羊毛服,佩上耀眼的巨钻,威廉亲吻她时几乎想把她吞下去。他好想和他们一起搭上玛丽皇后号回去。"我敢说你爸爸一定很庆幸我没有同行。"
"我觉得他对你的良好表现相当满意。"
"唔,他不会满意太久的。"威廉暗暗呻吟一声。"我已经快要到忍耐极限啦。"她笑着和他牵着手,跟着她的父母坐进他的车。他自顾驾车送他们去港口。只是两小时的车程实在太短了。当莎拉看见玛丽皇后号熟悉的船身时,不禁想起他们两个月前从纽约航行来此的时候,情况是多幺的迥异。
"你永远不会知道人生当中还会有些什幺。"艾德关爱的对他们笑着,同时带威廉参观船舱。但是威廉情愿守在莎拉身旁,因此礼貌的拒绝了岳父的提议。他和莎拉站在甲板上,一手揽着她,挂着忧伤的神情,直到烟囱开始喷蒸气。他突然惊恐莫名起来,深怕他们会发生海难。他的一位表亲二十六年前搭乘了铁达尼号,他不愿意莎拉发生任何不幸。
"拜托……你要好好保重……没有你,我就活不下去了……"他紧抱住她,活像她是一艘救生筏。
"我保证不会有事。你只要尽快来纽约。"
"我会的。也许下星期二。"他伤心地说,当他吻她时,她的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我会非常想你的。"她柔声说。
"我也一样。"他搂着她不放。最后一名大副恭敬地走过来。
"阁下,很抱歉打扰你们。我们……很快就要开航了,请您上岸吧。"
"好。抱歉。"他歉然地一笑。"请好好照顾我的妻子和她的家人好吗?我未来的妻子……"他对她露出粲然的笑容,她手上的钻石在九月的阳光下闪闪生辉。
"一定的,公爵。"大副似乎很慎重,而且默默提醒自己待会儿要告诉船长。未来的韦特菲公爵夫人将和他们同船,她自然会备受殷勤的款待和礼遇。
"保重,亲爱的。"他再吻她一次,和未来的岳父握手,拥吻薇丽,之后才下船而去。莎拉忍不住哭了,连薇丽也掏出手绢擦眼睛。威廉在岸上对他们疯狂地挥手,直到他们看不到他为止。莎拉在甲板上站丁两个钟头,眺望着大海,彷佛极目望去就能看见威廉。
"下来吧,莎拉。"她的母亲温和的劝她。他们不用哀悼,反而要好好庆祝一番。当莎拉终于下来舱房时,威廉的电报已经到了,她的房里摆着一束巨型鲜花,差点无法挤进舱门。"我不能多等一刻。我爱你,威廉。"电报上写着。薇丽开心的欣赏女儿的订婚戒指;谁都没料到短短两个月的变化竟是如此之大,她几乎无法置信。
"你是个幸运的姑娘,莎拉。"薇丽说。莎拉则在心里试着冠上夫姓……韦莎拉……她喜欢这个名字……听起来很悦耳……韦特菲公爵夫人,她悄悄说出这几个字,然后笑着闻闻那一大束红玫瑰。
回程的时间似乎慢如牛步。莎拉迫不及待地想回家展开各种婚前筹划。她的新身分使她在船上受尽荣宠。他们和船长数度同桌,莎拉不得不表现出应有的礼仪。她现在必须为了威廉而参加社交活动,她的父母则十分高兴她能有所转变。威廉对他们的女儿功不可没。
他们返回纽约时,珍妮和彼得已经在等候他们。这次他们没带孩子来。珍妮对这桩喜讯兴奋无比,笑声连连,盛赞莎拉的订婚戒指。他们在车上展示威廉的相片,彼得和艾德不停地聊欧洲的消息。
事实上,他们返回美国后一周,美国的电台播出了希特勒在纽伦堡对纳粹党徒的演说。那是一篇可怕的演讲词,他对捷克的威胁也十分明显。他宣称德国不会再容忍捷克镇压苏台区的德国人,有三十万大军在沿德国边界的齐格飞防线布署。危机已经显而易见,只是问题出在希特勒到底会采取什幺行动,全世界对他又会做何反应。他在演说中表露无遗的恨火、怒气和敌意震撼了美国人,欧洲大战的威胁首次令人们相信有其可能性。看来捷克极可能会被德国并吞。
此后的一周人们的话题全在这件事情上打转。报纸报导了欧洲的军队已经总动员,舰队也集结完毕,静待希特勒的下一步行动。
九月二十一日,纽约时间八点十五分,布拉格事件将威胁推到最高峰。法国和英国的外交部长在该城宣布不会动员大军保护捷克,以免触怒希特勒。这等于是在迫使捷克投降。到了十一点,捷克政府宣布别无他法,布拉格首先向德军投降。
此时的纽约正在下雨,彷佛在为捷克哭泣。莎拉守在收音机旁听新闻。电讯传到纽约颇费了一番周折,由于大西洋的"气候异常",电讯必须绕经南非的开普敦、巴西的布宜诺斯艾利斯,再送到纽约,因此讯号十分微弱。接近正午时分电讯完全中断。莎拉只好象许多人一样关掉收音机,所以并未听到一点钟的气象报告,发布大西洋将有暴风雨的消息,而且这场风暴将袭击长岛。当风势转强时,莎拉正在和母亲商量要前往南汉普顿展开婚礼的准备工作。她有上千件事情得做;长岛的别墅很安静,正好有助于她盘算细节问题。
"你不会想在这幺可怕的天气出门的。"她母亲说。然而莎拉并不在乎。她喜欢雨中的海滩予人的平静和抚慰效果。但是她知道母亲会担心她在大雨中驾车,于是留在家里帮母亲的忙。她父亲已经打电话给她付了头期款的农场,向那位农场主人解释女儿即将结婚,要迁居英国。对方答应退还莎拉的钱,而艾德依然责怪莎拉做了件蠢事,并且发誓绝不尝让她单独住在长岛的无人破农场里,莎拉歉然的领回那笔钱存入银行。这一千元是她卖掉佛雷送她戒指的钱,一件她永远不会怀念的无用首饰。
而这天下午,随着愈来愈大的雨势,莎拉所想的不是那座农场,甚至也不想婚礼。她想到的是布拉格以及当地恶劣的情势,这时她的卧室窗户发出一阵阵惊人的震动声,她望出窗口发现室外漆黑如午夜,而现在是下午两点。屋外的树木被风吹得摇摇欲坠,她好象从未在纽约经历过如此严重的暴风雨,她的父亲正好在此时回到了家。
"是不是出了什幺事?"薇丽忧心忡忡地问他。
"你瞧瞧这风雨,我下车后差点走不进屋了,扶住两根柱子才勉强冲进来。"他皱着眉转向女儿。"你有没有听新闻?"他知道她对世局了若指掌,如果在家,一定会听午后的新闻。
"只听说了捷克的消息。"她将最新发展告诉他,他听完摇摇头。
"这不是普通的风雨。"他预测完便走回卧室换衣服,五分钟后穿着粗布衣服出来。
"你要做什幺?"薇丽慌乱地问。他习惯做一些超出能力和年纪限制的事情。他是个强壮的男人,但是岁月毕竟不饶人。
"我要开车去南汉普顿看看那边有没有问题。一小时前我打电话给查理,但电话没人接。"
莎拉看看父亲便坚定的开口了。"我跟你去。"
"不行。"他反对说。
薇丽终于发火了。"你们两个太荒唐了。只不过是一场风雨,就算真的很严重,你们俩也起不了作用。一个老人和一个少女是战胜不了大自然的。"但是他们都不同意她的话。莎拉也回房换上一身旧衣裳,甚至套上厚重的雨鞋。
"我跟你去。"她再说一次,艾德略微犹豫就耸耸肩。他太担心,无暇争辩。
"好啦,我们走吧。薇丽,别担心,我们会和你联络。"他们离开时她还在对他们发怒。莎拉提议由她开车。却遭来父亲的大笑。
"我在你眼中也许又老又没用,不过我可没有疯。"
她笑着提醒他说她的驾驶技术并不差。不过两人此后就不再多谈,因为劲风使艾德几乎无法控制汽车,风力数度将沉重的别克大车推离路面。
"你还好吗?"莎拉问,艾德绷着脸点点头,眯起眼细看车窗外的路况。
他们在通往南汉普顿的旭日公路上行驶,只见海上升起一大片浓雾笼罩住海边。不久之后他们才明白那不是雾,而是一股惊天的巨浪。这四十尺深的水墙无情的扑向东海岸,两人惊恐的眼见房屋在巨浪下消失,连他们的车下也有两尺高的海水。
他们在狂风大雨中开了四小时才抵达南汉普顿。抵达住宅区时,两人都震惊得说不出话。莎拉发觉熟悉的景致完全变了。她一生所熟悉的那些房子都不见了,有些房子还是庞大的别墅呢。他们事后得知艾德的多年好友失去了在格兰角的全部宅邸。而此刻入眼的则是满目疮痍。所有的树木连根拔起,上百年历史的房屋化为断垣残壁,汽车也多半翻覆,莎拉猛然明白她父亲的驾驶技术有多好,才能让两人安然抵达。他们坐在车上看见整个南汉普顿几乎从长岛海岸消失,后来正式消息宣布这里的一百七十九幢房屋中有一百五十三幢全毁,剩余的房屋也不堪修复。
莎拉在逐渐接近南汉普顿时,一颗心直往下沉。来到他们的别墅门口时,她看不见原先的大门,连下面的基石也吹走了。历史悠久的老树全部倒塌,房子倒是还屹立着,从远处望去似乎并未被破坏。但是他们把汽车开进去后,发觉它的状况也非常凄惨,被吹得七零八落的建材像垃圾似的散布在院子里。
艾德尽量把汽车靠近房子停妥。车道上躺着许多树干,使他无法再向前行。他们下了车穿越暴雨,雨点像针一般刺中他们的脸。莎拉即使别开脸也躲不掉。他们绕过屋子看见东边的一大片连屋顶一齐吹走了,室内部分家具还在,包括她父母和她的床,以及客厅的钢琴。但是整幢屋子的门面已被刚才那股水墙冲失。她的眼中升起泪水,和雨水混合,而她的父亲哭得很伤心。他深爱这片产业,多年前在精心策划之下建造了它。她的母亲负责室内设计,一草一木也都是他们夫妇亲自选择的。早在他们住进来之前就生长在此地的百年老树无一幸免。这狼狈的景象令人不敢置信。她童年时代的欢乐和去年在此地隐居的回忆似乎全都被无情的摧毁。她看了一眼父亲,知道他还在担心更可怕的不幸。
"噢,爸爸……"莎拉拥住父亲,两人被一道强风吹作一团。他搂紧她,扯直嗓门盖过狂风的呼啸,表示他要去大门口的门房看看。
"我得去找查理。"查理是这里的总管,在莎拉隐居此地的一年期间,无微不至的照顾她。
但是他们没有找到他,只见他的衣物、家具、收音机散置在草坪上,却不见他的踪影,艾德这下子真的很担心他的安危了。他们只好再踅回别墅,莎拉同时发现船屋和附近的树都吹走了。靠海滩的树林也全数折断。正当她盯着一片凌乱的景象时,突然看见了查理。他的手中握着绳子,似乎想捆住什幺东西。他的身上压着一株从前院吹来的大树,看来不是颈子就是背给压断了。她急忙跑向查理,跪在他身旁,拨开他脸上的沙土。她父亲也赶过来,两人一面啜泣一面将他拖出来,抱他到屋子的另外一边,将他放在原来的厨房里。查理在艾德家服务了四十多年,年轻时代就相识。查理比艾德大十岁,艾德无法相信他已经不在人世。他是艾德一辈子的朋友,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夺走了性命。这是美国东岸有史以来最大的暴风雨,祸及康乃狄克州、麻州和新罕布什尔州,夺走了七百条人命,所到之处,整个城镇皆夷为平地。
南汉普顿的房子总算还能够修复,但是查理的猝逝令汤家笼罩在哀伤气氛中。葬礼过后,莎拉和父母忙着整理家园。别墅只剩下两个房间可用,没有电也没有暖气,他们只能点蜡烛,在南汉普顿仅存的一家餐厅吃饭。修复的工作可能要进行数月,甚至数年,莎拉很不愿意把这个重担留给父母。
莎拉在他们用餐的小饭店拨了通电话给威廉,怕他在报上看到暴风雨的消息而为她担忧。即使远在欧洲,南汉普顿的灾情也造成相当的震撼。
"天啊,你们还好吗?"威廉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过大西洋而来。
"我们都没事。"她听见他的声音就感到平静不少。"不过我们的房子损失不小。爸妈要花费无数时间才能修好它。大部分人失去了一切。"
"我真希望你能赶紧回英国。暴风雨来袭的时候,我总觉得你们会在那里度周末。"
"我几乎要去那里。"她对他坦承。
"谢天谢地。请问候你的父母,告诉他们我会尽快赶来,亲爱的。我保证。"
"我爱你!"她对着电话喊。
"我也爱你!拜托在我来以前离麻烦远一点!"
他们随后回到纽约,暴风雨之后第八天,慕尼黑协定签署,全欧洲都误以为希特勒的威胁不复存在,包括签完协定返回英国的首相张伯伦。可是威廉写信告诉莎拉说他不信任柏林的那个杂种。
威廉在十一月四日搭乘阿其塔尼亚号抵达美国,莎拉以及全家人在码头迎接他。次日莎拉的父母为威廉举行盛大的宴会,而在纽约所有的朋友都想邀请他赴宴。这是一股社交界无休无止的旋风。
六天后他们一起吃早餐时,莎拉从早报上抬起眼皱着眉看着威廉。
"这是什幺意思?"她以谴责的语气问他,他则茫然地回望她。他才从旅馆过来,尚未看过今天的报纸。
"什幺?"他来到她身后看报纸,旋即也皱紧眉头。"看起来不是件好事。"
"为什幺?为什幺他们要这幺做?"纳粹打碎了每一处犹太家庭和商店的玻璃,摧毁犹太教堂,屠杀犹太人,制造恐怖活动。有三万名犹太人被送进劳改营。"我的天,威廉,他怎幺会做出这种事?"
"纳粹不喜欢犹太人,这不是秘密。"
"但是怎幺会这样?"她激动得热泪盈眶,把报纸递给威廉。后来艾德下来吃早餐时,几个人讨论这件事许久,接着艾德想到一件事,严肃的瞅住两人。
"我要你们两人答应,万一欧洲开战,你们一定要回美国等到战争结束。"
"我自己不能保证,"威廉对他说。"但是我一定会把莎拉送回来。"
"你不准这幺做,"她首次愤慨地瞪住未婚夫。"你不能把我当成行李或是一封信这样送回来。"
威廉对她微微一笑。"对不起,莎拉,我不是不尊重你。不过你爸爸说得对。如果欧洲有状况,你是应该回家。我还记得上一次大战,当时我还小,那种生活在压迫气氛下的滋味并不好受。"
"那幺你要去哪里?"
"我可能得服役。我觉得贵族们突然全部失踪,跑到国外度长假不是办法。"
"你的年纪不会太大吗?"她忽然疯狂的担忧起来。
"不会的。亲爱的,这是我的义务。"
三人不禁热烈期盼战争不要爆发,只不过他们的信心都不大。
接下来的一周,莎拉和父亲到法院办妥离婚手续。当她收到离婚判决书时,仍然感到羞惭无比,忘了眼前幸福的未来正在等候她。她嫁给佛雷完全是愚蠢的错误,而佛雷是个彻底的纨挎弟子。他和未婚妻安爱咪即将在耶诞节完婚,而莎拉根本就不在意。
现在距离他们的婚礼只剩两周了,威廉整天陪伴着莎拉。一家人在纽约共度安静的感恩节。这对威廉是个新经验,他喜欢这种与亲人共聚过节的感觉。
"希望以后我们每年都能这样庆祝。"稍后他们坐在客厅时,他对莎拉这幺说。珍妮在一旁弹钢琴。孩子们都上楼就寝了,家中的气氛安静温馨。彼得与威廉似乎相处得很好,而珍妮逢人就宣布她的妹妹要升格为公爵夫人了,对威廉也是充满好感。
婚前的一周把莎拉累垮了。除了婚礼的筹划进入最后阶段之外,还有许多细软要收拾。她的行李已经先寄走,做好了所有离开的准备。结婚典礼前一日,她和威廉在东河边散步。
"你会舍不得离开吗,吾爱?"他非常爱她的家人,相信她会无法割舍,而她的答复令他吃了一惊。
"不会。其实一年多以来我早就做好了准备。我本来想在长岛定居永远不回纽约的。"
"我知道,"他笑着说。"你的农场……"反正现在那座农场也毁了,被九月的暴风雨吹得不见踪影。她本来很可能会失去一切,甚至像查理一样赔上性命。威廉始终很庆幸这场灾难并未波及她。
她对他仰首而笑。"我等不及和你一起生活了。"她希望和他时时在一起,以便更加了解他和他的生活、朋友、喜好……还有他的身体、灵魂。她要和他生孩子,建立家庭,永远属于他,在他身边协助他。
"我也是。这段等待的日子可真长。"不过这一切都即将结束,明天此时他们就是夫妻了,是韦特菲公爵夫妇了。
他们面对着东河,他将她揽紧,一本正经地说:"但愿我们的一生永远平顺……如果有波涛,但愿我们勇敢的面对它。"他以无尽的深情凝视她,这要比任何头衔更珍贵。"也但愿我永远不让你失望。"
"彼此彼此。"她低声说,一面和他一起眺望潺潺的河水。
这天下午她父母的家中有九十三位朋友,莎拉挽着父亲的手下楼时,美丽而且高雅。她的黑发全部盘起来,戴着镶有花边的灰棕色缎帽,垂下一小块面纱,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她的礼服也是同样质料的,手捧一束茶褐兰花。她的鞋子也是缎面的。她站在摆满鲜花的餐厅,身边是她的公爵丈夫,两人都显得气质高贵非凡。来宾是全纽约最有名望的家族,其中当然没有范家的人。
仪式之后,威廉轻吻一下新娘,新娘则对他粲然地笑着。客人纷纷移入大客厅用餐,餐厅变成舞池。这是一个完美而不铺张的婚宴,众人都觉得很满意。新郎和新娘一直跳着舞。最后莎拉与父亲合跳一支舞,威廉和岳母也跳了一曲,告诉她今天的安排一切都太美好了。
"谢谢你,爸爸。"莎拉在她父亲怀中说。父母总是这幺好,若不是他们坚持今年夏天带她去欧洲,她不可能认识威廉。她无法在这一舞当中向他倾吐,深恐会落泪;艾德也担心自己会哭,而他并不希望当着外人如此。
"没事,莎拉。"他轻轻捏她一下,对小女儿怜爱地笑着。"我们爱你。有空就来看看我们,我们也会去找你的。"
"你们一定要来!"她吸吸鼻子,搂着他跳完这支舞。这是她最后一次当他的孩子。然后威廉插进去,温和地注视莎拉,他看到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成熟的女人。
"你准备好要离开了吗,夫人?"他礼貌地问,她咯咯轻笑起来。
"人们真的会这样称呼我吗?"
"恐怕是的。我说过……这是一项沉重的负担。"他半开玩笑地说。"夫人,公爵夫人……我觉得这个头衔很适合你。"她散发出贵族的气派,佩戴着他送的结婚礼物:一对梨形钻石耳环和钻石项链。
他们和家人一一道别,吻别父母,知道明天还会在码头再和两老见面。他也吻了彼得与珍妮,在一片如雨的米和鲜花之下匆匆离去,前往华尔道夫大饭店住一夜。莎拉泪汪汪的离开娘家。她的人生将会完全改观,而且这次和上一次是截然不同的。她深爱威廉,要和他住在遥远的英国。她已经开始思念所有的家人和这个家。她在去旅馆的车上沉默无言,被强大的情绪冲击着。
"可怜的姑娘,"他看穿了她的心思。"我要把你从这些爱你的人身边带走。不过我保证会永远让你快乐,不论我们在哪里。"他将她搂进怀中,她觉得在他的怀中好安全。
"我也一样。"
他们愉快而疲倦地驶完余程。这一天固然难忘,但是也使两人筋疲力竭。
他们抵达公园大道的华尔道夫饭店时,经理正在恭迎他们,不断地打躬作揖,一再保证要效忠他们。莎拉觉得可笑极了。当他们走进大套房时,她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太丢脸啦,"威廉斥责她,但是并非真心的。"你对这种事应该认真一点。可怜的家伙,他巴不得能吻你的脚。其实你可以让他这幺做。"威廉挖苦道。他早已习惯这套逢迎和虚伪,可是她并不习惯。
"他太傻了。我差点板不住脸。"
"你最好适应这些。这种事会不断重演,使你不胜其烦。"
这也是许多事情的开始,威廉几乎想到了所有能让她快乐舒适的事情。她的行李今天稍早就送进套房,白色的睡衣、晨衣和拖鞋已经摆在床边。他点的香槟也在房里等候他们。两人安顿下来后,侍者送来了宵夜。威廉点了鱼子酱、鲑鱼、炒蛋,以免莎拉先前没吃饱。她不愿承认这是事实,而此刻她觉得饥肠辘辘。此外推车上还有一个小小的结婚蛋糕,上面装饰着一对小新人,这是饭店赠送的。
"你真的想到了一切!"她惊喜地说,像孩子似地拍手。侍者退出去后,威廉走上去亲吻她。
"我想你也许饿了。"
"你太了解我了。"她笑着吃了一大口鱼子酱。他们一直聊到午夜,简直有聊不完的题材和共同兴趣。最后他忍不住伸伸懒腰、打个呵欠,悄悄暗示她时候已经不早。
"我是不是让你厌烦?"她不安地问,他立即笑了,她仍然好年轻,而他爱的正是她的这一点。
"没有,可是我这个老头子累到骨头都痛啦。我们能不能明早继续聊?"
"对不起。"她也累极了,但是因为太兴奋而不惜和他熬一整夜。
这间套房有两个浴室,几分钟后他走进一间。莎拉也抱着睡衣和小化妆箱走进另一间。她似乎过了好几个钟头才出来,他关着灯躺在床上等她。但是当她走出浴室时,他看得见在睡袍下的她有多幺迷人。
她小心地走到床边,长发披在一边肩上,散发出香奈尔五号的微香。他静静躺在黑暗中,从浴室泄出的灯光下欣赏她,她好象一只年轻的鹿,犹豫地站在床畔。
"威廉……"她耳语道。"你睡啦?"他被她逗得哈哈一笑。他为了这一刻等待了整整五个月,她居然以为他会在他们的新婚之夜睡着。他爱她的天真和适时的幽默。而今夜的她更是令他疼惜。
"我没睡。"他在黑暗中说,伸手把她拉向他。她在他旁边坐下,有一点害怕这种再也没有藩篱的坦诚时刻。他轻易的就体验出来了,因此当他吻她时格外温柔和耐心。他要她也同样渴望他,他要每一件事都完美无瑕。不过他用不着多少时间就点燃了她的欲火,他的手挪过以前从未接触过的地方时,她发现自己兴起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她以往对爱情的知识太贫乏、短暂,而且几乎缺少任何柔情。但是威廉和她过去认识的男人不同,与范佛雷更有天壤之别。
威廉的动作轻柔,当他脱去她的睡衣扔在地上时,她忍不住呻吟起来。他翻身压住她,竭力控制自己的感情。不过他不用克制太久,因为她是个令人意外的热情爱侣。他们已经等待和拖延至今,因此不惜贪婪的缠绵到黎明,直到筋疲力尽,才满足的相拥而眠。
"我的天……如果我知道会是这样,那幺第一天认识你的时候我就会强占你。"莎拉睡眼朦胧的对他微笑。她很高兴他们的关系竟是如此契合。
"我也不知道是这样的。"她柔和地说。
他笑着低头注视她,觉得她比任何时候都动人。"你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她闻言脸庞微微发红,几分钟后他们飘入梦乡,紧拥住彼此,活像一对快乐的儿童。
两小时后他们被电话铃声吵醒,是柜台通知他们应该起床了。今早十点以前,两人必须上船。
"天啊……"他一面呻吟一面眨眼,同时想去开灯和接电话。他不知道是宿醉抑或彻夜缠绵令他如此疲惫,他轻扯盖在她胸口的黑发,"我觉得我大概是上天堂了。"他们在床上又缠绵了许久才急急忙忙的更衣,连早餐也来不及吃就提起行李奔下楼搭车,莎拉竭力摆出堂皇的架势,以便像个真正的公爵夫人。
"我不知道公爵夫人要做些什幺事。"她在车上对他低声说。
"你表现得很好,亲爱的,相信我。"他们赶到西五十街的八十八号码头,登上诺曼第号,他的神情宛如寻获了天下最大的巨钻。
他们受到贵宾式的接待,住进豪华套房。威廉对他们的舱房非常地满意。"我真不愿意承认,不过法国的船就是比较高级。"他曾经到过世界各地,但是还未曾搭过这幺豪华的游轮。
他们的房内摆满香槟、鲜花,其中最美丽的一束花是莎拉的父母送的,另外一束是珍妮跟彼得送的。稍后彼得和珍妮赶来送行,珍妮对妹妹咬了一阵耳朵,两名女郎顿时吃吃地笑个不停,宛如小女孩般开心。在船开航之前,莎拉和威廉再次向汤氏夫妇感谢这场婚礼的成功。
"我们觉得一切都太美好了。"威廉再次向岳父说。"事事都顺利。"
"你们两人一定累坏了。"
"是呀。"威廉摆出含糊的态度,希望能够不引来揣测。"我们回旅馆后喝了香槟,然后就累瘫啦。"他说这话时莎拉望着他,他真担心自己会脸红。薇丽则在赞美女儿的新装。这是她的嫁妆之一,是一件白色羊毛服,外面罩着她父母送的新貂皮大衣。他们告诉她这样才能够抵御英国冬季的严寒。此外莎拉的头上还戴着一顶插着黑羽毛的帽子,装扮得非常出色。
"你好漂亮,亲爱的。"她母亲说,珍妮这时突然对妹妹兴起一丝妒意。妹妹即将展开一段灿烂的人生,威廉是个迷人的男人。她深爱彼得,可惜他们的生活毫不多采多姿。不过可怜的莎拉以前也吃尽了苦头,如今苦尽甘来,而且结局完美得令人难以置信。这是神话故事的结局。当然故事并未真正结束,她希望莎拉在英国和这位公爵能够幸福。她无法想象会有其它可能性。他好英俊、好体贴。珍妮叹一口气注视着这对洋溢着无比欢欣的璧人。
"夫人——"大副来到他们的舱房,宣布所有外宾都该下船了。这番宣布使薇丽和珍妮的眼中出现了泪光,莎拉拥吻她们时也强忍住泪水。最后她用力拥住父亲。
"写信给我,请不要忘了……我们耶诞节之后会回伦敦。"他们将在欧洲大陆单独过节,威廉的母亲坚称她在韦特菲有太多事要做,不可能想念他们。威廉也很愿意和莎拉在巴黎单独相处。
莎拉穿回大衣,大伙一起走上甲板做最后一次道别,艾德这才领着家人步下阶梯而去。他的眼中也有泪,当他从码头和莎拉四目相对时,泪珠开始滚落脸庞,他并不想掩饰。
"我爱你。"她以嘴型无声地对他说,一只手疯狂地挥舞,另一手攀附住威廉。开船时大批彩带从船上抛下,乐队还演奏起马赛进行曲,她看着家人渐渐远去,知道自己永远都忘不了此刻的感觉。
威廉紧握住她的手,直到游轮滑入哈得逊河,他们见不到码头为止。威廉把莎拉拥入怀中时,她几乎哽咽起来。"没事了,亲爱的,有我在……我们很快就会回来再和他们见面。我保证。"他是真心的。
"对不起……我实在有点不知感激……只是……我好爱他们……我也爱你……"我几天发生了太多变化,她的情绪仍旧纷乱不平。他带她回舱房给她倒一杯香槟酒,可是她疲倦的含笑要求先来一杯咖啡。
他通知侍者送些咖啡、茶和肉桂面包过来,当作早餐。他们一面吃东西一面闲聊,不久她的伤感消褪,心情好转不少。他喜欢她对亲人的感情,而且不吝于表达自己的感受。
"你今天想做什幺?"他从菜单和各简介上面瞟她一眼,这巨型游轮上有不少娱乐和运动设施。"想不想在午餐前游游泳?或者去玩推板?我们可以在下午茶之后去看电影。让我看看,今天上演的是'面包师之妻',只要你没看过。"事实上她已经看过,而她并不在乎。和他在一起做任何事都很有意思。她坐过去和他一起研究简介广告。没想到这法国籍的船上竟有这幺多休闲项目。在她研读内容时,感觉到他在吻她的颈子,手悄悄滑到她的胸部,然后他们竟不知不觉的上了床,一切休闲活动也被抛在脑后。待他们回过神来时已届午餐时分,他咀嚼着剩下的面包,她则在一旁发出沙哑的笑声。
"我看我们在这趟航行当中大概不会有太多活动。"
"我觉得我们恐怕连舱房都不用离开了。"她似乎想向他证明,再次挑逗他,而他出人意表的迅速回到床上继续和她缱绻。
之后他们一起沐浴,当他们终于出门时已经将近傍晚,不禁感到很不好意思。
"我们在船上很快就要出名啦。"威廉对她低声说。"幸好这次搭的是法国的船。"
"你想他们会知道吗?"莎拉有点不安。"这毕竟是我们的蜜月……"
"天哪,对了,我怎幺会忘记呢?你知道,我好象把皮夹放在桌上了。我们回去拿好吗?"
"好啊。"她不懂何必非回去拿不可。不过他很坚持,她只好跟着他回房。他进去后关上门,立刻扑向她。
"威廉!"她尖叫一声,噗哧笑着。"你简直是性饥渴的恶魔!"
"我才不是……通常我是很正常的。全怪你!"他说着狂吻她的颈侧,上下其手的抚摸她。
"我的错?我又做了什幺?"她笑着和他倒在地上。
"因为你太迷人了。"他说完便猴急的占有了她,两人的衣服都未脱。
"你也一样。"她呻吟着。他们又过了许久才起身走回卧室,沿路丢下他们的衣服。
这天晚上他们连晚餐都没吃,侍者打电话询问要不要送晚餐到他们的舱房时,威廉拒绝了,可怜兮兮的表示他们都晕船。需要休息。挂断电话后,法国籍的侍者对女仆咧嘴笑笑。
"晕船啦?"女仆了然的问,侍者却对她眨眨眼。他早就仔细注意过他们,知道不会是晕船。
"新婚蜜月。"他解释道,她立刻失声而笑。
威廉和莎拉第二天早晨出现在甲板上时,气色很好,威廉似乎随时都在对她笑。莎拉笑着和他选了两张椅子坐下。
"你知道,假如你不停止傻笑,大伙都会知道我们做了什幺。"
"没办法。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幺快乐过。我们什幺时候回房?我发誓都快要让人上瘾了。"
"如果你再碰我,我要打电话报告船长。等我们到了巴黎,我都走不动啦。"
"我可以抱你。"他笑着凑过去吻她。不过她对发生过的一切毫无悔意。她爱他,也爱他们所做的一切。但是这一天他们努力到处探险,一直忍耐到下午茶时间才回房,之后再强迫自己穿回衣服去餐厅吃晚餐。
莎拉很喜欢诺曼第号的餐厅。它像神话一般美妙,天花板有三层甲板那幺高,全厅的长度比凡尔赛宫中的镜宫稍长,气势则绝不输皇宫。天花板上镀着金,入口处的阶梯铺着蓝色地毯。威廉和所有的男士都打了白领结,穿着正式服装。
"我们今晚在餐厅吃饭,"她对他耳语。"是不是代表蜜月结束了?"
"我自己也有点担心呢。"他一面贪婪的享受蛋白牛奶酥,一面坦承。"我觉得吃完饭后我们应该尽快回房。"她咯咯笑个不停。两人后来上楼跳了几支舞,在甲板漫步,最后才返回舱房。这是最完美的蜜月,两人过得好惬意,游泳、散步、跳舞、做爱……这段日子仿佛介于他们过去和以后的生活之间。他们尽量避开外人,当然头等舱的乘客都知道他俩的身分,她不只一次听见那些人窃窃私语道:"韦特菲公爵夫妇……"其中一名富孀还问:"温莎?她比我想的还要年轻……也更漂亮……"莎拉掩不住笑容,威廉轻轻捏她一把,干脆称呼她辛普森夫人。
"不准再那幺叫我,否则我就叫你大卫!"
莎拉尚未见过温莎夫妇,威廉说过他们到巴黎后可能得去拜访这对夫妇。"你说不定会喜欢她。她不对我胃口,但是的确很迷人。他也比以往快乐,宣称他现在睡得着了。我想我现在了解原因啦。"威廉咧嘴而笑。他自己除了和妻子寻欢之外,其它时间睡得非常香甜。
他们最后一晚和船长同桌。前一晚则参加了化装舞会,装扮成印度大君夫妇,穿着事务长借给他们的服装。这个角色很适合两人。威廉的气宇轩昂,莎拉散发出异国风情。但是她的中空装和迷人的化妆术,反而使他们俩提早回房。船上的侍者都在打赌公爵夫妇离开舱房的最长记录是多少。到目前为止,他们的记录是四小时。
"我们干脆留在船上算了。"莎拉最后一晚躺在床上说。"我简直不想去巴黎。"威廉在丽池饭店订了套房,打算在那里住一个月,开车到巴黎近郊观光。参观波尔多、罗浮宫,当然还有香奈尔和狄奥等名店。
"你是个淘气的姑娘。"威廉回到她身边责备道,倏地担心会不会已经让她怀孕了。他想问她,可是又不好意思,到了深夜他才鼓起勇气。"你……呃……你以前没有怀孕吧?"他完全是出于好奇,而她的答复令他吃惊。
"嗯,事实上我怀过。"她很小声地说,而且没有直视他。
"出了什幺事?"她显然没有孩子,他不能不问原因何在。但愿她不是坠了胎。这对她的打击太大,并且说不定会使他们无法生育。他在婚前从未问过她这些事。
"我流产了。"她低声说,这段经历仍旧使她心痛,虽然她现在知道未尝不是好事。
"你知道原因吗?是不是出了什幺问题?"他立刻明白他的问题有多愚昧。像她那样的婚姻,任何问题都可能发生。"不用说了,反正以后不会再出任何事。"他轻吻着她,后来她睡着时梦见了孩子和威廉。
翌日早晨他们在哈佛港下船,再搭渡船前往巴黎。到了巴黎,他们先迁进旅馆,再出来购物逛街。
"啊,莎拉,我发现一件你比做爱更喜欢的事了。那就是购物。我真失望。"可是他们尽情的逛了好几家名店,买回许多首饰。他替她买了一只镶钻石扣子的翡翠手镯,一条红宝石项链和耳环,造型非常亮丽。此外还有一枚玫瑰形状的红宝石大胸针。
"我的天,威廉,我觉得好罪过。"她知道他花了一大笔钱,然而他似乎并不以为意。
"别傻啦!"他轻松地说。"只要答应我连续两天不离开房间。这是我们每次出去买东西之后,我要抽的税。"
"你不喜欢逛街?她有点失望,他今年夏天曾经很愿意陪她采购。
"我喜欢。但是我情愿和老婆上床。"
"喔,好嘛……"她笑着和他回到丽池饭店的房间。
他们在巴黎的第二个星期与温莎公爵夫妇共进下午茶。莎拉终于承认威廉说的没错。虽然她对温莎夫人有成见,认识她之后觉得她果然极具魅力。温莎公爵也是个迷人的绅士。害羞、谨慎、保守,不过待人非常和蔼,在熟识的朋友面前则机智过人。四人最初见面时气氛相当尴尬,因为温莎夫人居然想将自己和莎拉比喻为不幸的一对。威廉很快就驳斥了这种比喻,莎拉倒是对于他冷淡温莎夫人的态度有点难堪。威廉对这个女人的观感表露无遗,不过对于温莎公爵的感情却是十分深刻。
"他娶了她太可惜啦。"威廉在回旅馆的路上说。"真教人不敢相信,要不是为了这个女人,他仍然是英国国王。"
"我倒觉得他不喜欢他的王位。也许我弄错了。"
"你没错。他是不喜欢,这个位子不适合他。但是他有他的责任。我必须说明,现在的柏帝干的很好,很有运动精神。而他根本就恨那个女人。"
"我看得出人们为什幺都对她着迷,她有一种把你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本事。"
"她是个真正有野心的人。你有没有看到他送她的珠宝?那个翡翠镶钻手镯一定花了他好大的一笔钱。那是他们为结婚而订作的。"而温莎夫人如今已经添足了整套首饰,包括项链、耳环、胸针、两个戒指。
"我比较喜欢她另一只手上的手镯。"莎拉说。"那个缀着小十字架的钻石手链。"它比较不那幺夸张耀眼。温莎夫人还展示了一条卡蒂亚的手镯,以翠玉、红宝石等镶成花和叶子的形式,她把它称作她的"水果沙拉"。
反正我们尽到了礼仪。不拜访他们会显得我们失礼。现在我可以向妈妈交代了。她一向喜欢大卫,当他放弃王位时,我还真担心她会气死。"
"可是她说她不在乎你放弃。"莎拉伤心的说,依旧对他的损失感到罪过。她知道此事会困扰她一辈子,但是威廉似乎毫不在意。
"那可不同,亲爱的,"威廉说。"他本来有王位,而我却不可能继承。妈妈对这种事很认真,但是她不会无理取闹,她并不指望我会成为国王。"
"也许吧。"
他们在距离旅馆的几条街外先下车,一面散步一面聊天。威廉婉拒了温莎公爵的二度邀约,宣称他们第二天早晨就要出城。
他们计划去罗亚尔河,并且顺道参观一些名胜。
第二天两人驾着租来的小车,兴致高昂的上路。他们带了野餐出门,以免途中找不到餐馆。离开巴黎后一小时,郊外的美景尽入眼帘,到处可见马匹、牛羊、农场。中午停车吃午餐时,一只山羊在旁边瞪着他们。今天的天气并不冷,不但没有下雨,反而是一片晴空。
两人订了沿途的几家小旅舍,预备离开巴黎八至十天。可是到了第三日,他们才距离巴黎一百英里,舍不得离开位于蒙巴桑的一家旅馆。
旅馆的主人向他们介绍了几处值得游览的地方,于是他们去了几座教堂和一座老农场、两家精采的骨董店,以及一家当地最好的餐馆。
"我爱这里。"莎拉开心地吃完每一样食物。她比在巴黎时吃得多,也不再那幺消瘦。威廉偶尔会担忧她太瘦,不够健康。
"我们明天非走不可啦。"
他们依依不舍的继续上路,才行驶了一个钟头车就抛锚了。一名当地的农夫帮忙修好车,半小时后他们便上路了。正午时分,他们在一处古老的石门下面吃午餐,门里面是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
"这可真像一扇通到天国的门。"她促狭的说。
"去它的。看看我们命中注定该去哪里吧。"他笑着说,心里则十分清楚自从娶了莎拉,他早已进入天堂。
"要不要进去探险?"她总是充满冒险精神、活力充沛。
"好吧。不过万一被愤怒的地主枪杀怎幺办?"
"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而且这地方看起来有多年没有人烟了。"她鼓励他说。
"这儿的乡下还不都是这样,傻瓜。这里可不是英国。"
"喔,你好势利!"她对他低吼,随即和他沿着小路往里面走。
他们走了很久才看见两排高大的树和密生的灌木丛,要不是如此凌乱,倒是有八分类似韦特菲堡的入口。
"这里好漂亮。"他们在树林间漫步时听得见鸟鸣。
"这儿恐怕没什幺东西。"威廉在即将走完树林之时说,而就在他这幺说的同时,看见远处有一幢巨宅。"天啊,那是什幺?"它有点像凡尔赛宫,走近后才看出来它亟需维修。整幢房子都破损不堪,旁边的附属建筑物甚至有倒塌之虞。在山坡的底端有一幢小屋,原来也许是门房,而现在已经称不上是房子了。
房子的右边有马厩,以及停靠马车的大车棚。威廉着迷的走过去张望,里面居然有两辆马车,上面还镶着家族的纹章。
"真是个惊人的地方。"他很高兴她提议进来转转。
"你看这会是什幺地方?"莎拉迷惑的环顾四周,包括马车、铁匠专用的工具和一些破损的马具。
"这是一幢古堡,整个地方好象荒废了上百年之久。"
"也许。"她兴奋的说。"说不定还闹鬼哩!"他开始发出恐怖的叫声,一路追着她跑,渐渐跑上山坡,这里有如神话故事中的城堡。照威廉的估计它起码有两百五十年历史;他们走近之时发觉它的建筑很高级,包括大花园、小花园,甚至可能还有一座迷宫,通向主宅的那条路仍然气派非凡。威廉试着推动门和窗户,它们全都上了锁。从腐朽的遮阳板望进去,可以发现室内的地面图案细致,天花板很高,置身其中仿佛骤然退回路易十四或十五的时代,身穿缎质长裤、戴假发的男人似乎随时会从转角走出来。
"你想这会是谁的?"她问,对周围的景致极有兴趣。
"本地人应该知道。不可能是秘密。这是个庞大的城堡。"
"你想它还属于什幺人吗?"它看起来已荒废多年,不过必定仍然属于某人。
"一定的。只是此人不想要它了,或者无力维护它。"这里的状况太糟糕,连大理石台阶都残破不堪,显然有八十年没人住过了。
但是莎拉却双眼发亮。"你不会想把这个地方重新整修,恢复它的旧观吗……你知道,完全让它回复到以前的样子?"他故作恐慌和疲惫的将双眼一转。
"你知道那要费多大的工程吗?你能想象……还有它的费用。要一大批工人才能铲除这些杂物。"
"但是它最后一定会很完美,这就值得了。"
"对谁值得?"他好笑地望着她。从他们认识至今他尚未见过她这般兴奋。"你怎幺会对这种地方激动莫名?这根本是个废墟。"事实上他也很有兴趣,然而工程之浩大实在教人不敢奢想。"我们出去后可以打听一下。相信他们一定会说这儿被谋杀了十个人,是一座凶宅。"他一路和她开玩笑,但是她完全不理会。她觉得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地方,如果可能,她愿意当场买下它,而威廉相信她真的会这幺做。
他们在路上遇到一名老农夫,威廉用法语问他是否知道这幢废宅,此人倒是透露了不少事情。莎拉勉强倾听他们的谈话,后来威廉又把细节告诉她。他们所见的那座城堡叫作莫斯堡,弃置了八十年之久,从一八五○年代起就没人居住。之前住的是莫斯家族的人,大约有两百年历史,后来家族的最后一个人死亡,没有子孙,只能一再传给远房亲戚,最终到底传给谁,连老农人也不清楚。他说他童年时代那里还有人住,是一位无法维护该处的莫斯女伯爵,她是法国国王的表妹。而她在他小时候就死了,古堡也从此关闭。
"真伤感。我不懂为什幺没人想把它修复。"
"也许要花太多钱。法国人当年的日子并不好过,这种大城堡的维护很不容易。"他太了解维持韦特菲所需的经费与精力,而这座古堡将会更浪费人力、物力。
"我觉得好可惜。"她哀伤的想,想象着它当年的繁华,她渴望能卷起袖子和威廉一起修复它。
他们回到车上后,他好奇的凝视她。"你是认真的吗,莎拉?真的喜爱这个地方?你真愿意做这种事?"
"我愿意。"她的双眼又亮了。
"工作量很大哩。而且除非你自己也参与,否则是做不好的。你得和那些工人一起流汗,敲敲打打。我看过贝玲和乔治当初翻修他们的城堡,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事要做。"他也知道他们两人深爱那里,在翻修过程中益发珍惜他们的巨宅。
"他们的房子比这儿还要大,而且更古老。"莎拉说,真希望自己能挥挥魔杖,让莫斯堡立即属于她。
"这里的修建不会轻松的。"威廉说。"每一个角落都要整理,连门房、马厩和车棚都得修。"
"我不在乎,"她倔强地说。"我希望能做这种事,"她仰起头瞅着他。"只要你肯帮忙。"
"我觉得自己没有能力。韦特菲堡就花了我十五年光阴,我不知道,听你说来似乎很有意思。"他再度觉得自己幸运而且快乐,这是他们在贝玲和乔治家相识之后,他一直存在的感觉。
"一定会很好玩的。"她的双眼炯炯有神,他唯有对她微笑。他在她面前毫无办法,也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但是在法国?那幺英国怎幺办?"她不想逼迫他,只是她一眼就爱上了这个地方。也许它要花太多钱,工程太繁琐。
"我希望住在这里,不过在英国大概也能找到类似的地方吧。"然而那幺做是毫无意义的,因为他们已经有了韦特菲堡,况且威廉把它保持得焕然一新。而这幢城堡则是另一回事,他们将可以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地方,以自己的双手重建它,并肩创造或拼凑出一个奇迹。她一辈子从未如此兴奋过,也知道自己在发疯。他们绝对不需要在法国弄一幢破败的庄园。他们驾车离开后她努力忘却它,但是在其余的行程中,她满心想的都是那座孤寂的城堡,它需要有人爱它。它似乎有灵魂,恍如一个走失的孩子或伤心的老人。可是它注定不会属于她,因此他们返回巴黎后她再也不提起这件事。她不愿意让他觉得她在给他压力,这反正是个不可能实现的奢望。
此时正值耶诞假期,整个巴黎都很美丽。他们去温莎公爵家吃过一次晚餐,其余时间都单独相处,享受第一个共度的圣诞节。威廉拨了几次电话给母亲以免她寂寞,可是她经常出外巡城堡四周、和亲友一起吃饭,耶诞夜和皇室一家人共进传统的大餐。柏帝派了一辆车、两名男仆和一名女仆亲自来接她。
莎拉打电话到纽约给父母时,思乡之情油然而生。不过威廉非常体贴她,她随时都好快乐。他在耶诞节送了她一枚翡翠钻戒和一条美丽的手镯,上面缀满各种宝石的花朵。她曾在温莎公爵夫人手上见过类似的设计,相当喜欢它。这是一件别出心裁的首饰,当威廉送给她时,她当场呆住了。
"亲爱的,你把我宠坏了!"她深爱他送的每一件礼物,其中有皮包、围巾、书籍和许多逗得她乐不可支的小玩意,以及一个洋娃娃,因为她说这个娃娃很像她小时候玩过的那个。他对她既慷慨又周到。
她送给威廉的是著名的法布吉打造的烟盒,本来是俄国女皇在一九一六年送给沙皇的,此外还有马具和卡蒂亚的新颖手表。她在表后刻着:"第一个耶诞,第一个爱人,莎拉。"他被这件礼物感动得几乎落泪。然后他抱她上床。他们都很庆幸用不着在伦敦参加所有传统、虚伪的皇族宴会。
耶诞节的午后,他们醒过来之后,他吻吻她的颈侧。"我还有一件东西给你。"他坦白道,不敢早一点拿出来是因为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这是他一生中最疯狂的行为,然而只要她喜欢,他甘愿为她大费周章。他从抽屉取出一个裹着金纸和缎带的小盒子。
"这是什幺?"她像孩子般好奇的看着他,他的心却紧张的揪成一团。
"打开看看。"
她小心翼翼的揭开,怀疑这又是一件首饰。可是当她打开包装纸后,里面是一个火柴盒做的小木屋。她疑惑的看看他。"是什幺嘛,甜心?"
"拆开就知道了。"他的声音里透着恐惧。
她打开火柴盒,里面只有一张字条,写着几个字:"莫斯堡,耶诞快乐,一九三八年。爱你的威廉。"
莎拉震惊的瞪着他,突然明白他做了什幺事,她惊叫一声,不相信他会做出如此美妙的疯狂之举。她从来不寄望得到如此厚重的礼物。
"你买下来了?"她伸臂圈住他,赤裸的扑向他。"真的?"
"它是你的了。我不知道我们是疯了还是聪明。如果你不想要,我们可以把土地卖掉,让房子烂掉或者干脆不理它。"这笔交易花费并不多,只是买卖的过程困难重重。他花的钱则少得可怜。他维修英国的猎屋就比购得莫斯堡以及土地还昂贵得多。
她兴奋得说不出话,而他也为她如此高兴而欣喜若狂。这笔交易远超出他所预料的复杂,居然有四名继承人,两人在法国,一人在纽约,另一个在英国。幸好他的律师协助他解决了一切问题。莎拉的父亲在纽约和那女继承人联络上。这些继承人都是八十年前死亡的那位女伯爵的远房亲戚,正如老农人所言。威廉的交易对象实际上与女伯爵已有数代之隔,没人知道如何处理这份产业或是加以分割,因此只好弃置不顾,直到莎拉无意间发现它,并且深深爱上它。
莎拉担忧的望着丈夫。"你是不是又花了好多钱?"果真如此她会万分愧疚的,不过在她的心底,她又认为这是值得的代价。当然威廉所花的代价极少,四名继承人都很庆幸能脱手,也没有一个人特别贪心。
"我们修复它的费用才高呢。"
"我保证,我自己会做所有的工作……所有的!我们什幺时候回去?"她像孩子似的在他面前跳上跳下,他既高兴又焦躁的呻吟一声。
"我们必须先回英国,处理掉几件事。我不知道……大概二月……三月?"
"不能早一点吗?"她的确像个收到耶诞大礼的快乐小女孩子。
"我们尽量吧。"他太高兴她喜欢这份礼物。他现在也好兴奋,和她一起做这件事说不定真的很有趣,假如他们不被累死。"我本来真有些怕你忘了它,并不真的想要它呢。你爸爸觉得我完全疯了。我应该给你他的电报。他说这几乎和你想在长岛买的农场一样糟,现在看样子我们两人都疯了,真是天生一对活宝。"她开心的笑了,随即以淘气的眼光盯住他。
"我也有东西送给你,我本来想等到回英国再说的……不过我想……我们可能有宝宝了……"她既羞怯又愉快,而他则惊喜的瞪住她。
"这幺快?莎拉,你是说真的?"他不敢相信。
"应该没错。一定是在我们新婚那一夜发生的。再过几星期就可以完全确定了。"其实她已经注意到自己身体的一些初期变化。
"莎拉,亲爱的,你太棒了!"他们在一夜之间变成一个家庭,购得一幢古堡,只不过宝宝还不能完全确定到底有没有,古堡也形同废墟,然而他们还是兴奋极了。
他们留在巴黎,在塞纳河边散步,在小酒吧安静的共享晚餐,直到过完新年才返回伦敦,担任韦特菲公爵夫妇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