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光线透过窗,照射进这间臥房。
臥房,整洁并且静谧。臥房里只有一个人。只有一个沉睡未醒的人。
一个面色如白雪、清逸若绝俗的女人正躺在床上沉睡着,似乎仍未有醒来的跡象。
光影,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房內悄悄移动。
此时,原本紧闭的房门突然被轻轻打开了一个小縫。接着,一颗头颅首先探了进来。
「咦?还没醒!?」
惊人俊秀的脸庞上,那对黑白迷人的眼珠子疑惑地转了一下。见床上仍没有动静,少年干脆跳进门。
少年堂而皇之地来到床边。低头仔细地探视床上的女子。
「奇怪!?她应该醒来了才对呀糟糕!该不会老傢伙的迷香放太重了?」他的神情有些懊恼。
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的人一会儿,少年原本的懊恼神色竟慢慢变成了意外喜色。
于是他做了一件事——
为了不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他兴匆匆地拉了一把椅子到床边,接着便舒服地坐在椅子上恣意地欣赏起床上的美人睡相。
乖乖!他以前可没对一个女人这么感兴趣到甚至还不惜一切地把她偷出来他一定是中邪了!
不过真是要命得很!他明知中邪了,却还是开心得很。
而更要命的是,现在这个女人的麻烦比他还多,他却还是不顾一切地偷了她就溜。
呵呵!他果然是中邪了。
他笑了。笑得连酒窝都出来了。因为看着床上被他偷出来的「救命恩人」,他还是忍不住开心地想笑。
突然,他的眼睛眨了眨。
因为,有一双眼睛正静静看着他;有一双比海还深的眼睛正静静看着他。
那双海般深静的眼睛的主人,瞬忽间已经醒来,从床上坐起;而就在他眨眼间,五只净白却冰冷无情的手指已经扣住他的脖子。
不愧是宫无敌!明明已经被人掐住脖子要命了,他却还是笑得出来。
「夜色姑娘,早啊,你可终于醒了。不过看来你的心情好像不怎么愉快」
程夜色醒来了。她一醒来就看到宫无敌,笑得一脸不怀好意的宫无敌。她立刻记忆起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她冷冷她、含着一丝诧怒地收牢手掌范围。
「说!你对我做了什么!?」
「迷昏你、把你带出来就这样。」
程夜色盯着他的眸子,扰起波动。
「你知不知道,我可以一掌要了你的命」
「我知道、我知道!」宫无敌虽然已经快不能呼吸了,不过他还是在笑:「可是你不觉得要我的命不但浪费力气,而且一点也不有趣?」
程夜色抿唇。突然放手。
宫无敌好不容易又和可爱新鲜的空气了一口大气。他紧捶了捶自己的胸膛,用力地吸一大口气。
真要命!果然真要命!
不过虽然差点要了命,宫无敌却仍不怕死地继续杵在程夜色面前。
「为了答谢你的手下留情,我決定了!」他忽然收起了笑容,第一次正经八百着表情。
程夜色的心,莫名其妙地微微一动——从没有过这种被一个人的表情左右住心神的感觉,她竟有些困惑、有些烦躁。
紧盯着眼前少年不笑时竟意外显得睿智威仪的脸庞,她意图凝静下微妙起伏的心绪。
「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她生硬着声音。
宫无敌的眼睛一亮,好不容易才收敛的笑容一下子又冒出来,并且连带将他意外出现的睿智的一面完全巧妙地掩盖过去。
他笑,笑得弯圆了眼睛,笑得逗出了酒窝。
「太好了!原来我们已经心有灵犀一点通了!我真高兴我的決定就是你的決定」
「你在说什么!?」程夜色清冷的眸光掩饰不住一丝愕然。
宫无敌将一颗大头伸向她,笑得比朝阳还灿烂。
「你不但救了我一命,还对我这么好。既然你捨不得放过我,而我也決定天涯海角跟着你,所以呢,从今以后照顾你就是我的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神情恢复了冷然。程夜色的回答是毫不留情地一掌劈向他。
宫无敌还要命,所以他赶紧躲开了。躲得很险,躲得很远。
「哇!我又说错话了!?」滑溜得像鱼的宫无敌闪过程夜色的掌风,逃到另一头去,嘴上却仍没停止讥哩咕膿:「好吧好吧!那把它改成照顾我是你的事,我的事就是你的事,这样好不好!?」
看出他宛若惊险却实则巧妙地避过她的一掌,程夜色真的冷静下来了。
因为她突然发现一件事,一件关于他的事。关于事实上他的武功很好,他却刻意想隐藏起来的事。
「你到底是谁!?」
倏地,她对这个叫宫无敌的少年充满了疑惑。他三番两次地接近她、迷昏她的举动为什么!?
程夜色不以为他真把她当救命恩人,那么——他接近她是为了什么?
「咦!?」宫无敌差点跳起来,他一指,比了比自己。「我们从此就要形影不分、相依为命了,你还怀疑我是谁?难道你以为我会加害自己救命的恩人、自己喜欢的人吗?你你真是太伤我的心了!」
为什么这少年总有办法打乱她冷静的思绪!?
程夜色眸中焚着幽煞的冷火。
「你说,谁要和你形影不分、相依为命!?你说,谁是你的救命恩人、喜欢的人!?」她缓缓走向宫无敌,几乎一步一字冷冷地说,直到她站在他面前。
「我知道。你又想要我的命」宫无敌笑容不減地和自动送上前的美人相对。「不过在你动手之前,可不可以再让我说句话!?」
早已见识了他的古灵精怪,程夜色一点地不信任他。
程夜色一点也不信任他说的话,可是她无法阻止自己想听听他说的话。
「说!」
「我说要和我形影不分相依为命的救命恩人喜欢的人是你!」一口气说完,宫无敌闭上眼睛就将脖子伸向程夜色。「我说完了,要杀要剮随你。来吧!」
不知是他的话震撼了她,或是他的不怕死惊懾了她——程夜色盯着他湊上来的头良久。
「你的命,欠着!」她倏地转身住门口就走。
听出了异样,宫无敌忙地睁开眼。他一下就跳到程夜色身前,拦住她。
「等等!你要去哪里!?」
「走开!」
「如果你是要回大义庄,这间客棧出去就到了。不过你最好还是再考虑清楚,你在里面杀了三个人,他们可不会再轻易放过你,就算是我想要再把你偷出来也很难了程夜色的被劫,已经搞得大义庄天翻地覆;程夜色的被劫,已经使得大义庄高手尽出。
与大义庄为敌;与此刻仇恨蔽心的大义庄为敌,实在不是聪明的举动。而偏偏,宫无敌还是心甘情愿地当了笨蛋。
宫无敌,当然不是笨蛋。而且他向来以绝顶聪明自居。
宫无敌是聪明人,当然从不做傻事。只不过,聪明人偶尔也会有不想做聪明人的时候。就像现在。
因为遇上这个令他心跳加快的女人,所以他宫无敌,第一次心甘情愿当笨蛋。
「你再不走开,我连你也杀了!」程夜色的神情更冷了。
不管他存的是什么心、不管他怎会知道她的去向,不管他也当她是杀人兇手——当程夜色发觉她的心,竟被这缠人又莫名其妙的少年影响着时,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惑与失措。于是,让他彻底在她眼前消失似乎是最好的办法。
只要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要躲开一个摆明了要杀你的女人,可偏偏,宫无敌这时突然变笨了。
「我知道死在大义庄的三个人都不是你杀的,所以你当然不能「连」我也杀了。」
宫无敌一向有语出惊人的本事。他满意地笑看程夜色微现复杂的眼神。「我不止知道你没杀人,我还知道你是谁、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知道!?」她并不相信。
她来,是为了一个隐藏二十年的秘密。
一个连她也来不及参与的秘密。
一个世间上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的秘密。
宫无敌,这个行径古怪的少年,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个秘密——她带来的秘密。
宫无敌的眼睛闪闪发亮。
「我当然知道。你忘了吗?我曾经捡到你的东西」
「你偷看过里面的东西!?」
「看了,当然看了!捡到东西谁不好奇嘛。我原本以为里面装的是金子呢!没想到却只装一个卖不了什么钱的戒指和一块画着鬼符的帕子」
「」
「原本我还不知道东西是谁掉的,结果有一个胖子好心地告诉我,是救了我的黑衣姑娘掉的,而且他还告诉我,你住的地方。我那时还正愁找不到救命恩人你呢,没想到啊」宫无敌真真假假地扯。
「一个胖子」程夜色联想到什么,眼神一锐。
「对呀!我真是感激那个胖子,要不是他,我怎么能和你重逢?又怎么能认识你呢?而且我真的很高兴认识了你!我相信要不是比武大会临时有变卦,你一定比那个孟小姐还厉害!」
「比武大会!?」
「是啊!你到大义庄不就是要参加比武大会?难道不是?我猜错了!?」
看他一脸得意洋洋又不肯轻易认输的神情,程夜色不知该摇头,或是该点头。
原来,这就是他的「知道」!
程夜色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我不管你知道什么,总之,不准再跟着我!」她一手就将宫无敌格开。
她必须回大义庄。她必须取回交给孟崇义的信物。
她不管孟崇义是怎么死的、被谁杀死的,既然他已死,信物她若不取回,必定会落入旁人之手。
宫无敌知道很多事,也往往能知道很多事。所以他知道程夜色要做什么。
在她身后,他慢条斯理地开口:「你敢不敢跟我打赌!?」
程夜色正要打开门。原本她可以不必理会他,可她却还是停下脚步。
「打赌!?」
「打赌我可以替你从大义庄拿出你想要的东西。」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当然知道!不就是那只卖不了什么钱的戒指和那块鬼画符的帕子,没错吧?」
转过身子,程夜色的冷淡眸底也不无流洩一丝惊疑地看着宫无敌。
宫无敌还是笑容可掬,不过他脸上的笑容却只能以不怀好意来形容。
「你先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们还是来打赌吧!」他伸出一根食指在她面前晃了晃,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如果我能帮你把东西偷出来,你就得答应我一件事;如果我做不到,你就可以要求我做一件事。任何事都行,就算是你要我马上在你眼前消失也行怎么样?这对你来说还是很划算吧!?」
宫无敌不着痕跡又轻而易举便将场面完全掌控。
「这是我的事,我不需要跟你打赌!」程夜色没被他迷惑。
为了她的安全、也为了得到她的承诺,宫无敌仍然不屈不撓。
「好吧好吧,你不喜欢打赌也没关系,那我帮你,如何!?」他粲亮的眼睛里有一抹深意的笑。
「不仅是大义庄,几乎所有武林中人都已经把你当做是杀人兇手,现在你只要一露面肯定被他们追杀,所以你别说要进大义庄拿东西了,就是你要接近大义庄的大门都很难与其你去白白送死,倒不如让我去试试看?」
蓦地蹙深了眉,程夜色紧紧凝视着眼前这个总是在笑,却也总是让人猜不透想法的奇异少年。
她的心,又在微微蛰动;为了这个少年而动。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为了你,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程夜色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宫无敌一副胸有成竹、轻松自在的模样。轻松得让人以为他只是要去隔壁喝茶,而不是要混进险地去偷东西——而且还是去偷一个不知被藏放在哪里的东西。
「给我一天的时间。西时」不让她有拒绝的机会。宫无敌已经抢先向门外跑。
「如果我西时还没回来,你就赶紧离开这里!记住!西时!」话一说完,他便将房门重新关上。
程夜色,立刻将门打开。只是,她已经看不到宫无敌。
他走了!
程夜色,没再追上去。而她的心,竟如浪潮洶湧。
她信任他。她竟信任一个莫名其妙的少年,她竟信任一个莫名其妙缠住她的少年。
而她,一个时时要他的命的人,他为什么要帮她?
虽然她不在乎孟崇义的死,可是这并不代表她没去思考。她思考这样一个要使她成为杀人兇手的陷阱、思考为什么有人要使她成为杀人兇手!?思考那个人是谁!?
而她的思考并没有结果。
因为她知道,在这里。她既没有仇人、也没有朋友,而唯一知道她身分的孟崇义已经死了难道真正的兇手就是刻意要挑一个完全没有身分的人当替死鬼!?
程夜色不知道。不过她知道,继续再待在大义庄,她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她必须离开。
她必须离开大义庄,只是她没想到,带她离开的人竟是宫无敌。
那个总是在笑的古灵精怪少年。
如今,倒是他成了她的「救命恩人」。
他有办法将她带出大义庄,难道他真的也有办法将信物偷出大义庄!?
程夜色不明白这个身份成謎、意图不明的少年为什么要处处帮她。不过她明白一件事——
西时,他没出现在她眼前。她会上大义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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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将尽。
黑夜,悄悄掩至。
静寂的屋,静坐的人影。
人影,娇美冷凝的女子。女子,蓦地有了动静。
睁开眼,她的视线停驻在那扇门。
门,依旧紧闭。
她在等。她在等一个人。她在等一个原本不该等的人。
西时,已至。
突然,女子步下床直住门口走。而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门把时,门,骤地被敲响。
门,无声无息地打开。
门外,站了一个人。一个笑容满面的男人。一个笑容满面的胖男人。
寒剑,不知何时,从门內女子的手中递出,抵在门外笑容满面的胖男人颈上。
程夜色,冷冷看着眼前的胖子。眼前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胖子;眼前她并不陌生的胖子。
「是你。」
「啥!?你认得我?」一身暴发户模样的胖子被程夜色拿剑架住脖子,原本笑容满面的表情已经变成苦脸满面,不过在听到她接下来的两个字,他不由得又转惧为喜。「太好了!既然你知道我,那我就不必多废话了。快跟我走!」松了一口气地说完,他就要推开脖子上的剑往外走。
冷剑,却依然如影随形地帖着他。程夜色的神情,寒若冷剑。
「那天在大义庄,是你偷了我的东西。」
胖子的心,悻然一跳。胖胖的身体,差点也跟着跳起来。
「你你竟然知道是我偷的?」他对自己的偷术一向很有自信,他也一向很有自信偷得神不知鬼不觉;除了那小子,他可没想到还有人能看穿他的偷技。突然,他眯起了眼:「该不会是那宫小子告诉你的吧!?」
程夜色眉头一凝。冰冷地看了他一眼,蓦地撤下抵住他颈上的剑便大步往外走。
胖子,巧手神偷乔手,被程夜色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举动弄怔了一下。接着,忆起了那小子的事,他忙地赶在她身前一拦。
「喂,慢着慢着,你要去哪里?」
程夜色不语,一掌就劈开他的阻拦继续往前走。
乔手胖则胖,身形却也俐落异常。闪过了她的劈掌,这回是不死心地紧紧跟在她后面。
「宫无敌那小子要我带你去找他,他还说怕你自己跑去大义庄」
猛地,程夜色停步,转身面向乔手。
「他在哪里?」她紧冷着声音问。
这叫程夜色的姑娘美则美矣,不过冷冰冰的模样怎么看也跟那小子搭不上边,真搞不懂那小子又在打啥鬼主意——
唉!别说这件了,好像打从认识宫无敌那小子以来,他乔手就被他老是古怪不斯的念头、稀奇不绝的行径唬弄得头量目眩了。
「你跟我走就知道了。」
乔手对她一挥手,就头也不回地向前跑。
哼!那小子真会充分利用人。每回遇上他,他总要莫名其妙地替他做些莫名其妙的事,不过还都算满有趣就是了程夜色如影随形地跟着他。
没有怀疑、没有迟疑,她就跟着胖子离开客棧。
没有怀疑地跟他走,是因为地想起宫无敌会「捡」到她的东西和这胖子的关联。没有迟疑地跟他走,是因为只有他知道宫无敌现今的去处。而她,必须见到宫无敌。为了他的承诺。也为了**************************************
城外,十里。树林。
鸟呜,轻脆悦耳;鸟呜,维妙维肖。
鸟呜声,出自乔手之口。
听似无章,却又规律的呜声是暗号。是向某人传递讯息的暗号。
置身在这片广茂森澎的树林里。程夜色静帮她等待着。
树林里,有许多种唧唧织织的鸟呜声,而她身旁这阵人造的鸟呜声,也彷彿跟真禽无异。
此时,她等待的声音,似乎也出现了。
不远处传来了相同回应;不远处传来了异样波动。
程夜色准确地面对那阵微弱骚动传来的方向,直到那个影子终于出现——
影子,突然从阴暗的树丛子后蹦出来;影子。一下子冲向程夜色。
影子,是宫无敌。是笑得一脸开心得简直快死掉的宫无敌。
「哇!分开了一天,总算又能见到你了,我好想你唷」
口没遮拦、行动没遮撤的宫无敌,一把就要将佳人抱满怀。好犒赏一下辛苦了一天的自己,只是他的诡计没得逞——
剑,一柄末出稍的剑压在宫无敌的胸前,确实地阻住了他的轻举妄动。
剑的主人是程夜色。他若再接近一步,肯定会将剑出鞘的程夜色。
「嗯,见到我终于平安归来,你不安慰安慰也就罢了,竟然还用这个你好没良心!」宫无敌似真似假地对她抱怨。
看着眼前一身狼狈、灰头土脸,却还笑得出来的宫无敌,程夜色的心,并不如外表的冷静无波。
他没事。很好。
「你做了什么?」她突然开口,静帮地问。而一句话,便包含了一切。
「找到了你要的东西。」笑眯眯地,宫无敌从身上掏出了一包东西。
垂眸凝向展在他掌心的黑巾裹物,程夜色又直直看向他。
「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你说的?不反悔!?」
宫无敌的表情,立刻像偷到腥的猫。
程夜色,突然有种不怎么舒坦的直觉。
「快说!」她冷冷地一拧眉。
宫无敌把手中那包让他差点没命的东西递向程夜色。
程夜色,有一剎极短暂的迟疑。接着,她收下了东西,也收下了剑。
宫无敌笑了。笑得很高兴,笑得很狡黠。
「我的要求一点也不难,真的!我只要你答应,让我跟在你身边就行了。怎么样?
这个要求真的很简单吧!?」
一旁的乔手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他,而程夜色呢?
程夜色看他的眼神也像在看一个不正常的人。眸底橫生惊波。
「你要跟在我身边?」不无惊、不无疑,她的语音微微异样。
「是啊、是啊!」宫无敌点头如捣蒜。「打从你救了我一命开始,我就想这么做了。我要跟在你身边保护你、照顾你」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更不需要你的照顾。」程夜色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冷静。
宫无敌有众多优点,而他这众多优点中就包括一项接近死缠烂打、涎皮赖脸的耐心。
「好吧好吧,既然你不需要我保护你.照顾你那就这样如何?换成你保护我,照顾我!?」
乔手差点要为他超乎常人的灵敏反应鼓掌叫好起来。嘖!这小子就是靠他那颗里面不知道装了多少机关的大脑袋骗去了他好几招绝技。
以彷彿要看穿他的眼神盯视着他良久,程夜色突地瞬了一下眸。
「你似乎,非跟住我不可?」她终于开口,冷冷地、淡淡地说。
宫无敌兴奋地一拍掌。「哈!你总算明白我的心了!」
「我不管你在想什么,这个要求,我不答应。」
宫无敌一点也不气餒。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我知道你不需要我,可是你应该给我一个让你相信我的机会嘛!不然看在我出生入死替你取回东西的分上,你起码也别一口否定我」
「喂喂,我出个提议怎样?」一直在旁没吭声的乔手,突然兴之所至地站出来湊一脚。
程夜色还未答话,宫无敌已经迫不及待地点头。
「快说!」
乔手看了看程夜色、又看了看宫无敌。他暗暗对宫无敌眨了下眼,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了:「你们两个。一个想跟人、一个又不想被跟,这件事好像还真有点麻烦呢!干脆这样吧」
乔手卖关子地咳了一声,这才又继续道:「你们就各凭本事解決。程姑娘跑、宫老弟追,如果宫老弟可以追得上、跟得住程姑娘,那么程姑娘就答应他的要求;反之,宫老弟你可就别再缠着人家程姑娘了这提议如何?很好吧?」
宫无敌的眼睛亮如灿星。他笑嘻嘻地看着程夜色。
同视着他,程夜色淡冷的神情渐渐有了一丝波动。
「很好!」吐出了这两个代表同意的字,她突地有了行动。
灵若渺烟的身形。毫无预兆地倏然掠远而去。
程夜色已经先走了。
「多谢了,乔老大!下回有空一定请你喝百花釀。」
宫无敌回头对乔手悠哉地笑笑摆摆手。这才转身开始向程夜色的方向追去。
挥了挥手。看着宫无敌宛如鬼魅一下子飘远的身法,乔手不由摸了摸自己肥肥的双下巴,眯起了眼睛。
「一被这鬼灵精的小子缠上,我看她这辈子大概想甩也甩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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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月圆。荒野。
两抹一前一后紧随疾奔的影子。
两抹影子如风如电地奔掠向前,宛如競争,又彷彿伴走。
「虽然戒备森严,还不是让我给偷进去不过孟崇义住的地方守卫比较多,我可是等了好久才终于找到机会溜进。你知道吗?那老傢伙的住处到处机关重重,还好我福大命大。否则早就在里面死上好几次了」
讥讥喳喳说话的是跑在后面的影子。是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
明亮的月光下,只见少年竟还能在边说边笑下,以行云流水的速度跟上前面的影子。
前面的影子默不出声,安静得彷彿真的只是一抹影子。影子是一个黑衣女子。影子是一个着黑衣、一身冷然的女子。
黑衣女子的身法快,少年的轻功也不差。
他们就这样,已经奔跑了近两个时辰。
「那老傢伙虽然把东西藏得很隐密,不过我还是把它给找出来了对了!你一定还来不及好好地认识一下乔老大。说起乔老大啊,他可是神偷中的神偷,天底下大概没有他偷不到手的东西,我就从他那里挖了好几招神偷绝技」
嘻嘻哈哈的少年,嘴巴也似乎一直没闲下来过。
他的嘴巴没闲下来,是因为他喜欢说话。
尤其是当他的听众是他喜欢的人时,他的话更多了。
辨出跟定身后的宫无敌竟只微微不稳的气息,程夜色不知该诧该恼。
她竟无法摆脱他。
她低估了他。她低估了他的武功,也低估了他的头脑。
程夜色,无法不佩服他。
他竟然有办法跟着她跑上两个时辰。他竟然有办法跟她说话说上两个时辰。
程夜色从没遇过这样的人。
至少在她出谷前,她还不知道世上竟有这样的人。
「啊啊!唉呀」突然,一阵惊呼声响起。
惊呼声响自身后。惊呼声响自程夜色的身后。
程夜色的心不自主地一异。原本奔馳的脚步猛地顿下,她迅速转过身。
是宫无敌。
原来一直跟在程夜色身后的宫无敌。在突如其来的一个惊叫声后。已经远远地落后了她。
看着数丈外的人影,程夜色的心思一剎起伏,同她却仍佇立不动。
她没动,他倒是慢慢地「跳」过来了。
宫无敌花了一番工夫才终于一拐一拐地「跳」到程夜色面前。
「太好了!我以为你会丟下我自己一个人走」他如释重负地拍拍心口。
看到宫无敌一张惨白却仍笑着的脸,程夜色的视线自然下移到他的脚。
「你不能走了?」
「没事没事,不过是稍微扭伤了脚嘛!我当然还能走」
证明似的,宫无敌立刻在她前面跳了两下。
程夜色雪冷的脸庞掠过一抹疑思。突然,她望也不望他一眼地转身继续向前走。
宫无敌自然要赶紧跟上。
「你还是不放弃?」
说话的是程夜色。头也不回的程夜色。慢步缓行的程夜色。
喜形于色的宫无敌立刻一拐一拐地跳上前,与她来个并肩而行。
「你肯让我跟着你了。否则你也不会等我,是不是?要是昨天以前,你一定会毫不客气地甩掉我」
她是该趁机甩掉他,可她竟没这么做即使对宫无敌有着如此莫名所以的容忍行径,程夜色却也不想费神困扰自己地钻研这个问题下去。
他贏了。
赌约就是赌约。既然他真能跟上她两个时辰,她就能信守她的承诺。
「你打算跟着我多久?」她毫不自觉地放慢脚步等他。
宫无敌的脚一点也不痛。真的!
再继续跑下去,他不一定跑输她。不过他可不想没完没了地继续跑下去。
贏得她的承诺才是他的目的。
所以他施了一点小诡计。
宫无敌继续一拐一拐地跟在她身边跳。
「有人陪着你,跟你聊天、为你解闷,你不开心吗?」他看着程夜色,眼睛发亮。
感受到射向她的热烈眼光,程夜色却不曾回头望他一眼。
「我不需要开心。」她直视前方,以不带起伏的语调说。
「为什么?」宫无敌大摇其头。「人活着不就是要开开心心?而且是应该要想尽办法让自己开开心心才对」他突然语出惊人:「我看你呀。根本不是不需要开心,而是不懂得开心,我说得没错吧!?」
她不需要开心。她更不需要懂得开心。
人活着,开心如何?不开心又如何?她不以为这有什么差别!岁月,不也是这样地过去!?
「你说得太多了!」
撇下冷冷的一语,程夜色的身形已经一下子掠到了远远的前方。
宫无敌已经习惯她随时随地丟下他一走了之的行为了。
他一点也不紧张、一点也不惊讶。
朝着程夜色远远的、美丽的背影追去,宫无敌的脸上增添了令人不解的笑意。
「你太小看我了,我要说的、要做的才不止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