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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动九宵(上) 第十章 作者:天子
    八月初六,风起云涌。

    当然,这风,并非真的风;云,也并非真的云。

    这一日苍山之中本是天气晴朗,但一旦有了邪气,就成了——

    风含砂,云射影;

    风含砂从天外来,云射影自苍穹至!

    一时之间,仿佛突然起了一阵风暴,不知是何物,黑压压一片,铺天盖地而来,朝着五人当头打下——

    「有埋伏!」

    展昭喝了一声,举剑疾挡;其余几人也都拔出兵器,拨打飞来之物。

    顷刻间,只听耳边「当当当当」,脆响不断,足有千多下才停了下来,每人各自拨落了一、二百枚暗器!停来时,始觉双臂酸麻不已!仔细看去,只见地上琳琅满目,柳叶刀、梅花针、罗汉钱之类应有尽有;日头一照,影影绰绰闪着幽幽妖光!

    「好毒的招数!」

    赵珺自言自语道了一声,举头四下望去,只闻一粗一细两种声音融在一起,发出了一阵诡谲阴笑——

    「哼哈哈哈!不愧是『洱海月』的人,果然厉害!吃了我们的『含沙射影』,竟然毫发无伤!」

    「你们是何人?」赵珺忍不住喝道。诸事交杂,他本就心中烦闷;如今才离了洱海就又遇上埋伏,更令人不禁暗咒晦气!

    「珺哥哥,你也莫要问了。你不认识他们,我来告诉你就是,免得又要听他们鬼哭狼嚎般的怪笑!看他们的下流功夫,我猜该是『苍山雪』一派的『含砂』、『射影』。」段云妍在展昭背后出声道。

    虽然她也会些功夫,但到底是个女孩儿家,又是王族,平日里练的工夫只能防身,却难应付真正的大阵仗。刚刚展昭离她最近,未及多想,便将她拉了过来,护在身后。

    「好眼力!想不到你竟识得我们的名号!」

    「不过,我们可也认得你!你是段思廉之妹,云妍郡主!」

    那一男一女一前一后交替说罢,又笑了起来。不光笑,还猛然抖手射出了第二波暗器!

    这次,众人皆看到了两道极快的身影自空中惊掠而过,但根本没时间细看,甚至也来不及过脑,又是一番拼了命的拨打躲闪——

    「展大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若只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字怕是疲于奔命,谁也受不住!」赵珺在间隙中喊道,手中银枪抖得仍是快如风动。

    「关键是,要逼他们现身!」展昭答道。

    其后话音才落,赵珺尚未接言,却只听得段云妍道——

    「要他们现身?这个应该不难,就让我试上一试吧!展大哥,你可千万要稳住马儿!」

    语毕,不待二人答话,段云妍已摘下背后那柄精致小巧的银弓,自展昭马后站了起来,接二连三,「嗖嗖」向四面林间射出几箭。之后,迅速向下一滑,坐回马上。

    「云妍,你这到底是?」赵珺不解道。

    「珺哥哥你先莫要急问,且看着就是了!」段云妍笑答。

    笑声未落,忽听头顶林稍传来一阵尖锐嘶鸣,只见「含砂」、「射影」二人疯癫了似的跃了出来,在空中手足胡乱挥动,好像十分痛苦。不过他们并未就此甘心,一边咒骂,一边仍在继续发出暗器,只是速度已经大不如前。

    速度慢了,其间便有了空隙,让剑插入的空隙。

    那是一柄宝剑,剑光一闪,清寒眩目!

    那凌厉无比、也矫健无比的人究竟是怎么到了面前的呢?

    这是「含砂」、「射影」在那惊鸿一瞥的一瞬想到的最后一个问题。

    那一瞥之后,他们便已成了呢惊芒一剑之下的亡魂!

    「展大哥!」

    好一会儿,赵珺才喊了一声,翻身下马,奔向前方立在约莫一丈开外之处那人。

    因为,连他也不知道展昭究竟是何时飞出去的。几人之中,展昭轻功最好,这本是无人敢说一个不字。可是,他的速度未免快得不可思议!如果不是脚下那两具尸首,不是他就站在自己面前,他会以为自己只是看到了一道寒光,一道令人目眩神迷的寒光!

    不过,惊世惊艳的功夫只是看在另外四人眼中。展昭却知道,自己刚刚失手了。若是与上再强上一分的对手,就会失手。在生死攸关之时,出手必须直取敌人要害。「含砂」被一剑封喉,但是「射影」,她是被穿透了正当胸,而非心口。在那一刻,他眼前的景物突然晃了一晃;所以,他脑中犹豫了,手上的剑便也刺偏了。

    激战过后,清风拂面,风中带了一丝血气。

    展昭抬了头,只觉前方景物越见模糊起来,耳边似乎听到有人喊他。他动了动唇,想要答话,喉中却猛然涌上一阵甜腥,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了。

    ※※※

    展昭是被一滴泪水唤醒的。

    也许,是他将醒时,那滴泪恰好滴在了他的脸上;但是,他终是因这滴泪清醒过来。然后,听到年轻女子低柔绵软、带了哭腔的声音——

    「展大哥,展大哥,怎么办?都是我害了展大哥——」

    展昭微微动了动睫毛,缓缓睁开双眼,发现面前哭花了一张悄颜的是段云妍,也看清自己还躺在刚刚那条山道边的地上。想来,他并未昏厥太久。只是不明白,这小郡主为何要说是自己害了他。心中正想着要坐起身来,却听赵珺道:

    「展大哥莫急,你受伤了,待孤波帮你包扎好再起身也不迟。」

    受伤?

    的确,他受伤了,很轻的伤。

    此时,他才想起,自己刚刚被暗器击中了。就在那第一波奇袭发起之时。原本,他是可躲过的,但他在那一瞬做出的第一个反应是拉过段云妍挡在身后,下一步才是抵挡暗器,保护自己。他的动作已经够快,当终究稍缓了半拍,左肩上还是中了两枚罗汉钱。

    不过,「含砂」「射影」的目标本是段云妍。他们要带活生生的郡主回去请功,所以并没有在暗器上喂毒。

    暗器无毒,他并不是因此而昏倒的。

    这点,不光展昭自己,赵珺心中也明白。在向孤波替展昭包扎好伤口后,他抬臂将他的身子撑了起来,竟发现他的手冷得吓人!

    「展大哥,你——」赵珺微微一颤,瞠大了双目。

    「无妨,此时,该是还有时间的。」展昭摇了摇头,兀自持剑站了起来,从怀中摸出一颗赤硝丹服下。之后转向几人道:「没事了,继续赶路吧。」

    「展大哥,你的伤真的不要紧吗?」段云妍仍不放心,抓了展昭的手问道。

    虽然她自小古灵精怪,发现了段思廉的秘密后便时常半是威胁半是耍赖地跟到「洱海月」总堂中玩耍,但人人当她做珍宝一般护着,从未真正让她见过什么厮杀恶斗、血肉模糊的可怖场面。刚刚见向孤波从展昭肩头挖出暗器,流出好大一滩血来,倒着实吓到了她。

    「真的不妨事,希望郡主没有受惊才是。」展昭微微笑了笑答道。尽管他胸中的气血尚未完全顺畅,不过这小郡主生性纯真善良、心无城府,谁又忍心家她难过皱眉呢?

    「展大哥,你没骗我?」

    段云妍侧仰了头看向展昭,总觉得他双唇发紫,面色也有些不对。还想再说时,却被赵珺拦住,在她头上揉了一揉,道:

    「你这丫头,倒从不知认生,见展大哥脾气好,便见了面当日就缠住人家说话,怎么不见你敢去缠白五哥?」

    「白五哥那张冷面寒傲似冰,怕是珺哥哥你都不敢随便招惹,我哪里敢缠他嘛!」段云妍扁了扁嘴,放开展昭,转而扯住赵珺的衣袖。

    「白五哥并非冷面。不光不冷,还是火一般的热烈性子,只是你与他并不熟识而已。」赵珺笑笑,口中安慰着段云妍,眼神却担忧地移向展昭,看着他纵身上了马,方才跃上马背,无声一叹。

    白玉堂性烈,展昭又何尝不是如此?

    只不过,展昭并不是一个锋芒外露之人。

    他的傲,是深在骨子里的。

    只六年前,第一次在大内福宁殿见了他的剑便看了出来——

    那般矫捷凝练、挥洒自如的剑势,只有一个极为骄傲自信的人才使得出来。

    就是刚刚,他那一句「无妨,此时,该是还有时间的」,也是傲到了极点;既不允许自己显露出一丝弱势,也不给别人半点机会那么去想。

    他同意段云妍一同前往苗寨,除了促成大事之外,却也还有些私心,希望能在那九大苗寨的大首领麾下寻到一、二神医,便是无力为展白二人解毒,至少或许可以指条明路。

    想到此,赵珺喊了声「展大哥,等我一等」,便一纵马追了上去,身后扬起一片尘埃……

    尘埃……久久未落……

    因为,除了刚刚那两只已死的螳螂,后面还跟了一只黄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两个愚不可及的蠢货!倘若『苍山雪』门下都是这等货色,却也不足为患了……此时看来,倒不妨暂且效仿姜太公稳坐钓鱼台……若能坐收渔人之利,先锉锉他们的锐气,却也是一件快事……」

    那「黄雀」低吟几声,呵呵一笑,又在林间隐去了。

    ※※※

    八月初七,卯初,羊苴咩城内送出了两封急信。

    这两封信分别发自城内一东一南两地,最终却未出城半步,仍是回到了那东、南二宅,只不过这时它们已经调了一个个儿,落在了送信人各自的主子手中。而其中一位主子,才刚从外面归来不到半个时辰,连衣上、发上沾染的晨露都还未全部散去。

    他刚刚连夜赶路回到府中,因为今日白天还要上朝。他亲自去调查了一些事情。尽管他是主子,不仅仅是这座在此处已算得上是豪宅的府邸的主子,同时也是大理的主子;将来,他还会是整个天下的主子!但他喜欢亲历亲为,而不是光说不做;在这个世上,他只相信自己!

    「主上,段思廉回府了。」

    「恩,知道了。去准备一下吧,快到上朝的时辰了。」

    接过属下递上的密信,他只微微一笑,伸手接了,将人谴了下去。

    段思廉回府,这件事情在四天以前他就已经知道了,而消息却才送到他的手中。这再一次印证了他是正确的。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呵呵……」

    他笑着站起身,一边走进内室,一边撕下脸上苍老的面具,露出一张如同芙蓉般年轻秀丽的脸。

    「唉……奔波了整夜,真有些倦了……」他叹了一声,走向榻边,掀起垂落的层层幔帐,「啪啪」几下点向直挺挺躺在榻上,头发灰白、动弹不得、口不能言之人的穴道:「想必今日那段思廉也会上朝。他并非常人,为免被他发现什么破绽,今日就劳烦爹爹您代孩儿上朝去罢!」

    「你——我杀了你这逆子!」

    那人一恢复了自由,立刻一掌劈来,却被面前之人轻而易举地挡下——

    「且慢动手,爹爹,别忘了您体内的蛊啊——汉人总说,『养不教,父之过』,孩儿也只不过是尽得爹爹的『真传』而已!姐姐或可说比我幸运些,因为她并不知道当初逼她为妓、把她当作棋子一般利用的人就是自己的亲爹!而我,我虽然恨你,却不想浪费了你处心积虑建下的大好基业!预期继续抱有幻想,希望楚无咎或是段素兴之流帮你取得天下,还不如自己亲自去夺!孩儿这也算是一片孝心,替您实现一生的宿愿而已!」

    「你!你!我杨春愁没有你这个儿子!」

    此时,那人早气得全身发抖,面色青紫,呼吸急促,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阵阵痉挛。

    「这话,当年姐姐背叛您的时候您就已经说过了。也只有遭到背叛的时候,您才会想起我们是您的子女!不过您无情,我却不会无义,待我登了基,会马上尊您为太上皇,先大理而后天下,我们父子二人共谋大业,岂不快哉?至于眼前,年还是听孩儿一声劝,与我合作为妙!这『千丝万缕食情蛊』的厉害,爹爹该是比我更清楚才是!」青年男子幽柔而缓慢地吟哦着,发出痴痴的低笑。自始至终,他都这样笑着,笑得极美,美丽不可方物!「对了,我还忘了告诉爹爹,娘出山到大理来了。说来我倒应该好好感激她,若不是她把自己那份美貌传给了我,爹爹也不会对我如此特殊。若是如姐姐那般,凡事都只学到八分,或许我今日已经又成了那昏君身边的奴才,像木偶一样被爹爹操纵在股掌之中!」

    「她?她出山来做什么?」杨春愁猛然抬起头,惊愕地问。

    「大概是来帮段思廉,对付爹爹您。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一双儿女都还活在世上……只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一切,而那一切都是您当年从她手中剥夺去的!」青年男子垂下眼帘,半抿薄唇,那神情,却与当年令整个武林为之惊艳的素月玄女姜弱水有七分相似。只有七分。

    因为,他首先是个男人;而且,是个心肠歹毒的男人,甚至连他的眼神都好象带着毒一般!另外,素月玄女是香的,她的身边总是淡香缭绕;可是他却正好相反,气息之中隐约散发出阵阵腐臭。因为他对自己也下了蛊。他花了三年的时间将那蛊慢慢养大,直到它强得足以助他得到了杨春愁的大半功力。可是,它也在他体内留下了病灶。无论使用什么方式,也无法出去这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不!我那么做是为了保护她!而且,她的脸也不是我毁的!我已经杀光了毒巫九尊一门,为她报了仇!错的是整个武林,而不是我!他们个个都觊觎她!都对她图谋不轨!我只是想在成为武林至尊的那一天,再风风光光地把她接回我的身边!」杨春愁用力摇着头,歇斯底里般道。一如过去的二十五年,只要提起姜弱水,他就会这样疯狂起来!

    「可惜,她一点儿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就算你此时当面告诉她一切,她也不会相信!」青年男子长叹了一声,一甩手,抛出一条红绫。红绫缠住了杨春愁的颈子,就这样生生将他从榻上拽了起来。「如果您还想活着再和娘见上一面,就听我的话,去上朝。如果那段思廉想要试探,那便让他试探。相信以爹爹您的谋略,应该还不会输给他才是。」

    说罢,他转身自柜中捧出一套官袍,笑着上前道——

    「来吧,爹爹,孩儿伺候您更衣。」

    ※※※

    同样是卯初,未到卯正。

    段思廉今日本是并不想上朝的。迎亲的大队人马未至,上朝也只是装腔作势而已。何况,他才回来就听说府中出了事,此时还未理出头绪。不过刚刚收到了那封密信让他改变了主意,同时也惊动了另一个坐等了几日、正欲动身前往赤寒宫之人——

    「什么?杨春愁回府了?」白玉堂匆匆而来,顾不得喘上一口气,立刻问道。

    「正是。我刚刚接到密报,他大约半个时辰以前回到了国师府。」段思廉答道。

    此时,他们正身在府邸之中的一个小岛上。说是小岛,其实只不过是在花园池中人工修建的一座竹亭,四面环水。在此谈话,不易被人偷听。因为府中出的那事就与奸细有关,但至今尚未发现那奸细究竟是何人,所以两人几日来行事不得不万分小心。

    「他既回来了,我便想就此会他一会。此前,虽早知他的名号,可从未见过本尊的庐山真面目。因此,今日我决定上朝,先与他碰个面,探探他的深浅。」

    「如此也好。」白玉堂点了点头。

    此后,二人又说了几句其他,便起身离了竹亭,回到岸上,各自去了。

    到了辰时,车马之类全部准备妥当,段思廉身着白色绣金长袍来到院中,在车前驻了足,却又突然回了头,两侧环顾了一番,半眯了双眼,露出一个冷湛的微笑,令众人不禁一颤,不寒而栗起来——

    今日的段思廉似乎有些什么不同。

    就在他们这么想着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咚」的一声。回头看时,却见侍卫中有一个人倒在了地上,颈边插着一柄短刃。短刃刺穿了皮肉,但刺入的位置恰到好处,不足致命。那人倒下时,顶上的帽子掉了下来,露出掩在其下,半湿的头发。

    惊疑间,段思廉已开了口,吩咐道:

    「带下去,好生看管。」

    「是,爷。」一旁的侍卫应了一声,将那人拖了出去。

    之后,段思廉一言不发地上了车,放下帘幕,下令前往王宫。

    一路上随行众人只在心中猜测究竟出了何事,但无一人出口谈论。不论如何,只知自己此时跟的是名主、做的是大事便罢。

    而此刻车中,却有两人相视而笑。

    一个是穿了官袍的段思廉,另一个身量相仿的则着了一身侍卫服饰,再看那张脸,竟也是段思廉!

    不过,只要稍稍细辨,就可看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穿了白色绣金长袍的那个满面微笑,镇定沉稳,自是真的。但他却不是适才出飞刀刺人的那个。

    车子一出府门,在路上走稳,他们就已经迅俳屡鄱缘髁斯础<俚哪歉鍪昧艘律溃怀睹嫫ぃ冻隽吮纠疵婺俊T矗词前子裉谩?p>

    初三那日回了府,二人就已经有所防备。因为那一夜府中暴毙了一人,而且不是别人,正是赵珺当初临行时留在大理、假扮段思廉的「影」——祁应天。事实上,祁应天是自尽而亡,为了不再受体内毒蛊操纵,伤了刚刚归来的段思廉。所以,他只得在拼尽全力寻回一丝理智的那一瞬间杀死了自己。

    祁应天非同常人,他是「流云飞龙」两暗堂八大堂主之一,被下了蛊却始终不自知,直到段思廉回府才突然发作。这下蛊之人,必定就在他的身边。但要如何找出这人,却让段思廉与白玉堂颇费了些脑筋。两人不动声色地按兵不动数天,终于借今日这机会将计就计,在凉亭密谈,引那人入水偷听,湿了鬓发。方才一众人中,惟有那人帽边被水浸得颜色深了一圈,当即被白玉堂认出,一举铲除!只不过为保万无一失,才由他易了容,扮作段思廉的模样擒拿奸细。

    ※※※

    赤寒宫主杨春愁是个透明人。

    何为透明?

    就是人人都看得到他在江湖中翻手为云,覆手成雨,却没有谁说得出他的真面目。

    听说他曾与大宋襄阳王勾结,意图助其夺取天下大权,自己成为武林之主。不想那襄阳王最终落败,杨春愁也退居关外,自此销声匿迹,甚至有人猜测他已在那场黑白两道的大混战中丧了命。直到约莫一年以前,他方又复出,重震赤寒宫;并且未过多久,就成了大理国师。之后,一反昔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做派,大张旗鼓,招摇过市,威风凛凛,好不风光!就连他身上那一袭国师长袍也是镶金绣银,坠满各色珠宝,其华贵几乎超过了当今国主段素兴!

    「那就是杨春愁?与我所想的倒不大相同。」白玉堂一边自帘幕的缝隙向外望去,一边低声道。

    此时他们已到了王宫,恰见杨春愁的仪仗浩浩荡荡而来。

    「恩,与我所想也不尽相同。白兄你可注意到了他的双眼?他双眼浑浊,目光漂移,似乎心事重重。」段思廉道。

    「这倒是古怪得很。一路上,他属下派来的那些杀手个个嚣张得好似自己可以一手遮天,怎的他这宫主却满面晦气?」白玉堂点头又道。

    「今晨探子来报,说他是一早赶回国师府,莫不是他赤寒宫中出了什么变故?这两日我听到不少传闻,说他突然当上国师一事令『苍山雪』门主吕佰魑十分不满,两派也曾发生过几次冲突,只是未上台面,那昏君并不知情。」段思廉猜测道。

    「如此说来,此事却或可利用——」白玉堂沉思了片刻,问道:「你可知,那『苍山雪』一派之人有何特点?比如,装扮如何,善使什么兵器?」

    「他们原本也无甚特殊,只是那吕佰魑好大喜功,好似生怕无人知晓他的名号一般,令门下之人全部换做白衣黑裤的装扮,弄得神不神、鬼不鬼,古怪异常,他却不以为意,反而十分得意。」段思廉摇头解释。

    「白衣黑裤……好。若是我说此时就要那样一身衣衫,你可能在下朝之前弄来?」白玉堂又问。

    「如果白兄需要,我自可弄来。只是不知白兄……」段思廉说到此,停了下来,看向白玉堂,只等他解答。

    「等了这几日,好不容易待到这老贼回了府;既然终于见了面,总要先探探他的根底。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白玉堂回答。

    「白兄所言极是。如此一来,不仅可以一探究竟,还能顺便施上一个反间计!段某此前倒是考虑不周,多亏白兄心细,足智多谋!段某佩服不已,若有机会,不仅此时,就是日后成就了大业,也希望白兄能助段某一臂之力!」段思廉微微一笑,借机开口。

    「段爵爷客气了,白某只是——职责所在。」白玉堂抱了抱拳,心中暗道:此时总算知道,那猫为何总爱将此话放在嘴边。某些时候,这简简单单四个字却可四两拨千金,也的确好用。

    「即便如此,段某还是要道上一声谢。」

    段思廉边说,边抱拳还了一个礼——好一个「职责所在」,一言以蔽之,却将他的试探避了个一干二净,既未答应,也未拒绝,让他不知他心下究竟做何想法。若想控制,极不容易。看来,仍要从他处下手,旁敲侧击,才有可能将此人收归自己麾下。

    「白兄,此刻上朝时辰已到,段某便先去了。白兄所说之事,我自会吩咐属下办好。」

    「多谢。」

    白玉堂颔首致谢,看段思廉下车去了,便独自在车中坐等。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有人轻轻叩了叩车窗,将一个粗布包袱递了进来。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套白衣黑裤。除此之外,还有化装易容所需之物。看来这「洱海月」之名绝非虚传,属下之人依令行事,手脚倒十分麻利,心思也算缜密。

    如此这般想着,不消半刻,白玉堂已换上了那身衣物,重又易了容,观察过后,趁无人注意,身形一闪跳下车去,在一高处隐起观望。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沉静的王宫大殿内开始有了声响,众多文官武将鱼贯而出,各自上轿上马,回返各家府第。

    那杨春愁的仪仗不仅人多势众,而且也与他那身衣袍一般,装扮得金碧辉煌,只是没有描龙画凤,过目一次,要想忘却也难。

    白玉堂远远眯起双眼看准了方向,纵身而起,穿越了层层殿宇,追了上去。他心中暗咐,本欲跟入国师府邸之中,不想才跟到半途便又出了意外!

    ※※※

    意外,意外,意料之外!

    不止白玉堂,也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就算耳边已经听到了那声震天裂地的轰鸣,也没有一个人想得到,杨春愁所乘的那驾马车竟会随之突然爆裂开来!

    「这——这——国——国师!国师大人!」

    半晌之后,漫天遍地飞舞的尘埃渐渐落定,惊得目瞪口呆的一干人等方才反应过来,开始四处寻找杨春愁——的尸体。

    他们找的是尸体,而不是人。

    因为那马车早已经分崩离析,人又怎可能还活在世间?

    不过,杨春愁就偏偏还活着。他不仅活着,还非常兴奋和惊喜!

    因为那马车虽然爆裂了,造成这种结果的却不是火药,而是一种掌法——

    暴雨惊雷!

    这种掌法的名字听来很是耸动,其实却是一种非常精巧细密的掌法。它发掌时拼的不是蛮力,是眼力;以眼力配合掌力,专门袭击要害——比如马车的各处接缝——令遭袭之物在一刹那间粉身碎骨!

    这曾是一个女子最善用的绝招!那个女子就是他此生唯一一个对她付了心、用了情的人——

    「弱水!弱水!我知道是你!我知道!离梦已经告诉我你出山了!你是来见我的!既然如此,为何还不现身?」

    弱水?难不成这偷袭者是姜弱水?

    白玉堂听到杨春愁的狂吼后一怔,在道旁屋脊上伏低了身子,决定暂时继续静观其变——

    上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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