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十分自然,电话由她打来。
“晨老板,我是诺迪臣苗芷君,名都委托诺迪臣的业务以后将由我接管,如果晨老板方便的话,可以抽个时间听听我的建议。”她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说起工作态度一丝不苟。
“可以,晨某就在名都设宴恭候苗小姐。”我说。
她一呆,随即又说:“可不可以换个地方?”
我也觉得突然,问:“苗小姐可是不喜欢名都?”
“不是,”她在电话里面笑得清脆,说:“那天欠下的人情,我想好好款待晨老板以作谢意,我一人久居国外,闲时也喜欢作些家常小菜,如果晨老板不嫌弃,芷君想请晨老板赏面来我家作客吃个晚饭。”
苗小姐说得顺理成章,盛情难却,我愉快地答应下来。
晚上,苗小姐准备就绪就等我登门拜访。
我带上由秘书精心为我挑选的礼物,经过花店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买下一大束的红色玫瑰。
这世上没有不喜欢美丽花儿的女孩吧,我想着。
苗芷君为我打开大门时看见那一束玫瑰的表情,我永远不会忘记。她的笑容和天真,来自女孩子与天俱来的纯美和妩媚。
苗芷君是一个热情的女子,她年轻而充满活力,工作以外的时间永远带着恬然的笑意。
她为我倒下一杯红酒:“这是年份极好的佳作,晨老板试试?”
我接过,浅尝一口:“没想到苗小姐事业之外,也是个懂得享受生活的人。”
“哪里。”苗芷君笑:“我的工作还称不上是事业。”
我打量苗小姐的居所,简单而温馨的装潢,舒适而人情味十足。
“这里所有摆设皆由我亲手布置,希望不至太过凌乱。”苗芷君见我一直打量她的屋子,随口说着。
我抬起头来,真正讶异:“苗小姐不说,我还真以为这一屋的设计出自名家之手。”
这不是恭维,我不知道苗芷君还有什么是她不会的。
她笑了起来。
我对这位可爱的女子是真正的欣赏。
“名都的投资眼光一向准,晨老板想必是早有一套心得。”
“我以为苗小姐会有更好的建议。”
“这是自然,我已拟定全套计划,明日诺迪臣将会有专人把计划书副本送至晨老板处。”
对于工作苗小姐信心过人,一点也不谦虚。她有一种风范,让人依赖。
“我一定仔细过目。”我说。
苗芷君笑而不语,一直凝视着我。
被美丽的女孩子注视本是我的荣幸,我转过头去,对上她深有内容的目光。
“晨老板的事我早有耳闻,名都是诺迪臣重要的客户,在我回国之前,我已经认识你。”她说。
“是吗,那么现在苗小姐见到晨某真人,竟不若传说中拥有三头六臂,是否失望?”我问。
她呵呵地笑了起来:“晨老板真是会说笑。”
“一直听说晨老板是业内出名的年轻才俊,只是没想到真的这样年轻。”她喝了一口酒,浅浅的酒意泛上她晶莹的双眸,闪亮异常。
窗外月色迷蒙,房间之内充满酒精醇厚的味道,还有玫瑰盛放深深的香气。
那一晚过得特别漫长。
苗芷君懂得制造和控制气氛,而且还是个中高手。
我早已经忘记她对我说过什么,她离我很近,润泽的肌肤似溶合了摆在屋子一角的玫瑰花香,透出一种令人眩晕的气息。
她的眼睛,她的动作,她所有的暗示,我都可以准确无误地接收。
第二天,诺迪臣的专员送来苗芷君为名都度身订造的计划书。
小汤惊叹,他看着我说:“小旭,苗小姐的思路果然是不同凡响。”
我沉默不语。
苗芷君的电话一天来回几次,次次都是为公事而来。
信号已经十分明显。
我不是一个冷感的人,我清楚知道苗芷君的意思。
我并没有作出任何回应。但我礼数周到,苗芷君不是可以轻易得罪的人。
苗芷君所有的邀约,我都准时出席。
而且每一次都礼貌性地带上一束花。
苗芷君并不说什么,愉快地收下,用精致的花瓶插起来观赏。
我和苗芷君约会的地点开始转移,从户内到户外,从城市到效区,已不分限制。
在所有人的眼中,我无疑是对苗小姐展开了追求。
而苗芷君也没有任何意欲阻止的打算。
我和苗芷君都默契地保持着一种神秘,虽然我们都没有开口,但在苗芷君的眼里,这也是另一种方式的邀请。
小汤看我的眼神意味深长。
我无奈地对他笑笑,说:“小汤你不必这样看着我,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但我也不能在这种时候否认些什么。”
苗芷君花费了不少的心思,为名都的投资方向作出明确的提示,其中自然还有来自她本身不便对外宣布的内幕消息。
苗芷君的出现,令名都更加如鱼得水。
因为苗芷君回国的消息已经渐渐传开,各方人士争相笼络,她慢慢变得繁忙起来。
小汤对我说:“小旭,你的对手简直以数以百计,小心有人图谋不轨,抢了美人归。”
我一点也不紧张,真要这样,也是迟早的事。
小汤见我无动于衷,竟有些悻悻地:“小旭你对自己可真有信心。”
我不以为然。
苗芷君所作一切,明显都在讨好我,我乐得坐享其成。
即使平日再忙,我也会准时接到苗小姐“公事”式的电话,日长夜久,我也晓得礼尚往来致电问候。
苗芷君对于利用时间得心应手,她日日总有忙不完的事,但无论我什么时候约她,她都能抽出时间来应约,看起来又不似想象中那般不得了。
那天我致电到诺迪臣,苗芷君刚好开完会。
她听见我的声音似乎有点意外。
我约她午膳,她爽快地答应。
到达约会地点的时候,我看见苗芷君早在座上,并且不是一个人。
她远远地看见我,高兴地招呼我过去。
我直走过去,她与她身边的人同时站了起来。
“希望我没有打扰你们。”我说。
“打扰的是我,我不知道苗小姐与晨老板有约在先。”那人说。
“大家不必客套。”苗芷君热情地为我们介绍:“旭,这位是恒星的凌先生。”
我轻声一笑,伸出手去:“凌少爷,幸会。”
凌晓看我一眼,也伸出手来,勉强一握。
苗芷君心细如尘,马上察觉我和凌晓之间气氛有异,她不动声息,稳住场面。
看来凌晓此行是有事要与苗芷君商讨,但我突然杀入重围,他又不好开口。
我幸灾乐祸,凌晓是个能屈能伸的人,他必会重新把握时机。
席中我们闲话家常,大家都有意不提公事。
末了,凌晓向苗芷君提出邀约,态度诚恳,虽然名为正事,但苗芷君还是下意识地看了看我。
我在一旁好整以暇,不作表示。
凌晓把苗芷君所有的动作尽收眼底,也下意识地看着我。
这两人真是有趣,我对他们微笑。
想来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苗芷君欣然接受邀请。
凌晓如释重负,他对我充满警戒,因为现在的我对他有莫大的威胁。
我在心里冷笑,凌晓好不容易争取到今天与我对等的地位,不知此时心里打的又是什么样的主意。
苗芷君把一切淡化,依然谈笑风生。我拿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茶,抬起眼来刚好看见凌晓在对面直视我的眼睛。
战争终究还是开始了。
我万分期待。
凌晓与苗芷君相走甚密。
小汤说,凌晓诡计多端,恐妨会对你不利。
我并不在意,苗小姐天生丽质,追求者甚众,我无权干涉。
日子平稳度过,加入了一个凌晓之后,苗芷君的时间表似乎更加忙碌,小汤十分着急,他说晨旭,你怎么可以任凭凌晓一人占了好处去。
我说,苗小姐眼光独到,我有什么办法。你逼我也没有用。
“你天天坐在这里当然没有办法!去追呀!”小汤说。
“追?追谁?”我问:“你叫我去追凌晓,还是苗芷君?”
小汤刹时呆住,他以为自己一个不慎,触痛了我的往事。
他太多心,我顺应他的意思,摆出一副不堪回首的模样,小汤马上不敢再说什么。
晚上,我打电话给某人。
他在电话里一听见是我,态度十分不耐烦。
“晨旭,你不要每次失恋都来骚扰我。”他说。
我笑,说:“凌嘉贤,出来陪我说话。”
“你是个神经病,”凌嘉贤说:“有你在我身边,我平白失掉多少机会。”
“我请你喝酒。”
“晨旭,为什么你不害怕?”
“害怕?为什么要害怕,我在等我们擦出火花。”
“你去死。”他甩掉电话,但还是出来了。
我很喜欢凌嘉贤,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那当然也不是爱情。
我和他跳舞,喝酒,流连各种声色场所,肆无忌惮。
“凌嘉贤,要是有一天,你爱上我,那该怎么办?”我问。
他撇了撇嘴,不屑地说:“晨旭,你没有这种福气。”
“那么如果有一天,我爱上你,那又该怎么办?”
凌嘉贤立刻不怀好意地笑起来:“晨旭,那要是真的,我会整死你。”
“唉呀,好恶毒的人。”我笑:“你怎么这样狠心。”
“晨旭,你接近我是什么用意,大家心里明白,不必欲盖弥彰。”
“你一直当我是敌人,所以看不到我的好处。”
凌嘉贤顿了一下,然后说:“或许吧。”
这小子倒是坦白得可爱。
我夜夜笙歌,依然过得称心如意。
那一天,诺迪臣那边致电过来,留言说苗小姐有要事与我商量,希望我回复。
这才想起,原来我已许多时日不曾见到苗芷君本人。
她约我在餐厅见面,我按习惯,顺手带去一束鲜花。
苗芷君每次都很守时,我到达之前,她就坐在那个镶钳着整面落地玻璃窗的桌子旁,气氛竟有一点寂寞。
我的步近惊动了沉思的女孩,她抬起头来,刚好对上那一束盛放的玫瑰。
她有点惊讶,接过之后露出一抹浅淡的苦笑。
“晨旭,你可知道,送花给一个女子所代表的意义?”她问。
“美丽的女孩就应用美丽的鲜花赞美,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她沉默了一下,说:“原来是我误会了。”
我识趣地转开话题,我问:“苗小姐说有要事,不知可是计划书出了问题?”
苗芷君看了看窗外,突然说:“晨旭,最近我忙于为恒星处理某些事务,我从凌老板口中听到不少关于你的事。”
这又怎样呢?
“晨旭,你可知道凌老板如何说你?”
“他不至于说我坏话吧。”凌晓绝不是这种人。
苗芷君笑了,她说:“的确不是坏话,相反,凌老板对你赞不绝口。”
这倒是有意思。
看来凌晓出乎我意料之外,用了另一种方法来投苗芷君所好。
凌晓知道苗芷君对我有好感,于是借用我的名声,取信于苗芷君。
“听说名都与恒星是盟店,旭,这可是真的?”苗芷君问。
“是。”我笑。
没想到凌晓连这个都用上了。
真像他的作风。狡猾的小狐狸。
“原来如此。”苗芷君释然:“这倒是好办事。”
“什么事?”我问。
“恒星向诺迪臣贷一笔款项,数额十分庞大,如果没有足够的保障,诺迪臣未必愿意冒这个险。”
怪不得。
凌晓铁定是用了我的名义作担保。
真是越来越有趣。我喝了一口酒,微笑。
“名都信誉良好,全行皆知,如果名都和恒星是盟店关系,那么这次的贷款便不是问题。”苗芷君说。
“其实这次贷款的事也并不急。”我说:“这其中尚有某些细节我仍需要与凌老板商议,至于何时要麻烦到苗小姐,我会再与你联络。”
苗芷君有所意会,她态度暧昧地看着我,说:“好。”
我突然有点明白当日为何凌晓坚持要名都的那一块没有什么价值的地皮。
他不过是想要一个掩饰的名分。
名都的声誉对他来说还有一点价值,凌晓早在当初就打算加以利用。
那一家毫无回报的福利院,并不需要太大的投资,但在外界看来,恒星和名都并不单单是共同做了一场善事那样简单。
福利院间接来说,是名都和恒星共同捐款建造,因为有了这一层联系,名都和恒星的“盟店”之说,便更无破绽。
凌晓一波三折,想得真够长远。
我不得不佩服他的深谋远虑,简直叹为观止。
但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这一切自然也是有所代价。
凌晓当然不可能不知道,但这一次,他打算用什么方法来与我对抗?
我饶有趣味,等待凌晓有所行动。
诺迪臣的贷款被我挡了下来,恒星短期之内并没有明显的动静。
小汤看着我的一举一动,他说:“晨旭,你终于还是报复凌晓的吧。”
我躺在皮椅里懒懒地看着窗外,随便地吸一口烟。
“这不算是报复吧。”我说:“眼看有人要利用名都谋求私利,我当然不可能不作出反应。”
小汤并不相信我说的话。
“小旭,一旦扯上晓,你就变得额外执着,你敢说你这次的处理不会有任何私人恩怨的感情在内?”
我不作声。
就算是,那又怎样。
我不可能任由凌晓在我面前胡作非为。
他应该尝到一点教训。
一切还未开始,小汤着急得还太早了些。
晚上,我意外地接到凌嘉贤的电话。
“晨旭,你可有时间与我见一面?”他问。
“真奇怪,平时我约你还得三催四请,今天早上太阳可是从西边升起?”我扮作惊喜,不觉揶揄他一句。
我与凌嘉贤在蓝天碰面,他一个人在喝闷酒,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我坐在他身边,看他一副烦心模样:“这次轮到你失恋?”
凌嘉贤并不作声。
我看了看台上,有点失望:“今天没有节目要表演吗?”
“晨旭,我今天约你来是谈正经事。”他皱一皱眉,因为我对他漠不关心,他有点不高兴。
“正经的事在正经的地方谈,”我说:“没有什么事情值得浪费美丽的夜晚,属于狂欢的时间请狂欢。”
凌嘉贤没想到我会用他当日调侃我的话来敷衍他,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笑了起来。
“到底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坏了你的兴致?”我问。
“晨旭,你应该知道恒星与诺迪臣贷款的事。”
“自然,我还是担保人呢。”我嘲讽地说。
“恒星有点麻烦。”凌嘉贤说:“希望你高抬贵手,不要阻止这次贷款事宜。”
“我听说恒星这次贷款的数目不在小数,名都到底要不要冒这个风险作担保,我还得仔细考虑。”我说。
“晨旭,我们不过是借用名都推荐一下而已,名都并不需担当任何风险,你有意为难,不过还是为当日恒星与名都之间的一点过节。”
你倒是清楚。我在心里冷冷地想。
“凌老爷在位时,手段蛮横,得罪不少商家和同行,现在晓可以说是一步也错不得,大家都虎视眈眈,想置恒星于死地而后快。”凌嘉贤说。
“晨旭,如果你看过晓的计划,你会知道晓投放了多少心血在上面,他只是需要某些成就它的条件。”
“晨旭,晓一直都在等待一个可以证明自己的机会。”
我休闲地喝着酒,一边听着凌嘉贤卖力的演说。
“上一次你家少爷差你来转移我的视线,这一次又差你来做说客?”我问。
凌嘉贤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说:“晓并不知道我和你仍有来往。”
“是么,真是可惜。”我说:“不然他铁定能再安排一场精彩的好戏。”
凌嘉贤抬起头来注视着我,他问:“晨旭,你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憎恨着晓?你是因为输给他而心有不甘,还是因为得不到他而心怀怨恨?”
我对上凌嘉贤的目光,眼神变得锐利:“凌嘉贤,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凌嘉贤不甘示弱,与我正面冲撞:“晨旭,你越是执意,越是显得你在乎而已!”
我霍地站起来,对着凌嘉贤说:“这算什么?谈判?”
“就算是,你也没有这个资格。”我不屑地对凌嘉贤冷笑一声:“如果你要名都成全恒星一番大业,就叫凌晓亲自来与我说!”
我生气地扬长而去。
真后悔与这个人纠缠不清,早在当初,就该与姓凌的断绝所有关系。
与一个随时随地可得看透自己的人在一起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他知道所有关于我的弱点和过去,尤为可恶。
他凭什么要我放过凌晓,真是好笑。
我就是决定要与晓周旋到底,也没有人可以阻止我。